第90章
雖然從不向外人提及, 自己表現得也如全然無事的樣子, 但事實上, 與那個“他”相差不了多久出現的, 還有另外一個并不受歡迎的……
噩夢,大概吧。
噩夢的起因幾乎可以确認是對十束白來說相當重要的那一個事件。
那時《銀魂》還沒有拍完, 還淺淺地吊着暑假的尾巴,正值忙碌期, 可身為主角的十束白卻不得不請了幾天假, 從拍外景的山裏回到城市中心。青王短時間不在的青組仍在正常運作, 一般不需要十束白分神, 但即使如此, 也會有意想不到的狀況發生, 例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神秘勢力或者超能力者又開始靜悄悄搞事,讓青王臨時回來鎮場子。
于是, 就在那次“鎮場子”的過程中,十束白殺了人。
在成為青之王、憑空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的第一日, 才成年沒多久的少年沒有被強大沖暈頭腦,反倒是相當冷靜地思考了一番他從今以後的未來。在接管S4後, 便自然而然地考慮到了日後會不會沾染人命的事情。而思索的答案也很顯然,他那時就明白,自己總會有手裏粘上血的一天, 日期不過是早與晚的區別。
那麽如今那應該還算比較晚的日期終于到來,十束白即使早有心理準備,當他那把始終幹淨無比的劍身受潛意識的操控精準的劃破敵人的咽喉, 血瞬間飙射出來,有相當大一部分的血污濺到他冰冷的臉上,還有一些灑在滿是污漬的地面。
當時還在人前的他似乎沒怎麽動容,還能鎮定地安撫同樣在這出奇慘烈的戰鬥中沾了血的下屬們,從表情到動作,都并無不妥。
只有宗像禮司說:“室長,您需要休息。”
類似的話好像周防尊也說過,語氣不同,但根本目的卻是完全一致的。然而,面對這一句話裏隐含着的擔憂,十束白點了點頭。
“好。”
他也意識到自己狀态的不對勁之處,默認了應該回去休息。與此同時,他還奇怪着,為什麽會對早就做好準備的事——雖然對普通人來說殘忍了一些——反應那般地大。
就仿佛在對方的生命悄然消逝的那一刻,有無數道透明的影子猛地撞進他的身體裏,連帶着洶湧起伏的記憶洋流一起,直把靈魂都撞得搖搖欲墜。
回去以後,當天晚上十束白就做起了噩夢,那便是開端。自此,各種支離破碎光怪陸離、又隐約覺得緊密相關的夢便不斷地騷擾着他。
糾纏不休,似是執着于借這夢境向他傳遞某些重要的信息——十束白只一瞬就将這是外人影響的可能性排除了,他完全沒忘最近經常出現的詭異的感覺,這些夢同樣有着莫名熟悉之感,仿若來自同源,并沒有惡意。
大概就是他不知為何“丢棄”掉的記憶終于不甘落寞地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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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束白見到過高杉白,嗯,就是他正在演的那個高杉白。
在夢中,高杉白的模樣就和他完全相同,導演等人對主角造型精确到頭發絲的執着總算是找到了緣由。那個少年比劇本裏蒼白的形象鮮活了太多,十束白看他,都不禁意識到自己從演員角度對角色進行的解讀,與真人相較,之前還自覺得滿意,現在看着才知道哪裏哪裏缺了什麽味道,總之就是不一樣。
高杉白的經歷他沒能看全,也無所謂,因為劇本上都寫得清清楚楚。而真正讓十束白震撼的是,對于那時的他來說,便是提前了一個月——親眼“看見”了高杉白的死亡。
那晚他中途就被吓醒了,醒來之後身上全是冷汗,不由得要去摸摸後腦,再緩慢地揉兩下手肘和膝蓋,夢中粉身碎骨的疼痛仿佛蔓延到了現實,過了許久才緩過來。
後面待在劇組的那一個月,夢還在繼續。
十束白依次見到了許多個跟他有着同一面貌、同一個名字的“白”,也堪比感同身受般目睹了那些人生命的終結。沒錯,夢的重點都是死亡。
有的“白”是死于意外,冷清的十字路口突然間沖出的卡車,亦或是莫名掉落的巨幅廣告牌……什麽都有。
有的“白”是被人殺害,恰好是為了救重要的親人朋友而死。有的又是自殺,自己為自己落下終點的滋味兒痛苦又絕望,這一切他都感受到了。
于是,十束白逐漸确認了他與夢中的少年之間有着怎樣荒誕的聯系,因為必須背負陌生人裝載給他的情感而變得焦躁的心更加躁動,青王的力量開始不穩,在強行壓制後,又更加猛烈地沖擊他設下的防線,為将來最糟糕的後果提前做了鋪墊。
離崩潰的最後期限似乎不遠了。
他從未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從他成為青王的那日算起,也不過半年。
不甘心。
因此愈加焦躁,從而形成了如此惡劣的循環。
不過,在這一期間,還是出現過着色溫暖的一絲轉機——
“不開心為什麽要憋着,把負面情緒發洩出來,情況應該會好轉吧。”
一夜,某個不請自來的金發男子強勢地把“白”們擠開,在原本是昏暗色調的夢裏鋪了一片潔淨的區域,抱着手還挑着眉,憂心忡忡。
十束白挑了塊順眼的地方盤腿坐下,之後才擡頭看他。這個男人最應當出現的地方是火影岩,是六代火影乃至七代火影都會擺在家中的老照片,誰知道逝者的靈魂怎麽會突然入夢——漩渦鳴人曾說,他老爸的魂魄心願已了,早就升天了。
“鳴人說我心願已了?哈哈,我騙他的。”波風水門微笑,“只了掉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要等厚着臉皮見了你之後才能圓滿啊。”
他不等十束白說話就又問了,非常自覺地進入知心哥哥的角色:“怎麽了,心情為什麽不好?”
十束白道:“沒有。”
波風水門:“嗯?”
“……有些困惑。”
“說吧,理由呢。”
十束白再側首,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在男人溫柔的目光下開口。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麽有過努力,也曾逐漸強大起來,卻依然無法改變結局。”對着這個靈魂,有些話總算能夠輕松地說出來了。
“不僅沒能改變,還會讓原本還算安穩的生活越變越糟。我不明白,真的能從掙紮的過程中得到什麽嗎?”
男人靜靜地聽完這番帶起了情緒的質問,也經過了沉吟,才緩聲說道:“我不知道具體發生過什麽,但從你所說的就能判定,有的,肯定有所收獲。”
波風水門蹲下,火影标志的披風垂落在地,手指恰好戳到了十束白的心口。
他忽然沖微怔的少年眨眼,笑意盈盈。
“真正強大起來的是你的心。所以說呀,不管之前遭受了多少次低谷,總會有那份韌勁促使你重新站起,那時候,對所謂的‘掙紮’的态度,肯定和過去截然不同了。白,難道你不信任自己?”
十束白瞪着他,見男人笑得開懷,突然哼了一聲,把那根手指頭拍開。
“這個類型的心靈雞湯我不知道看過多少了。”
波風水門笑:“現在拿出來說一說也很有用。”
“那麽,心願已了的鬼魂,恕不遠送。”
“欸?就這樣?好無情啊!”
“不然我還要留你吃飯嗎。”十束白面無表情,“欠你一頓飯的人是宇智波白,不是我。”
這話未經反應就脫口,他不着痕跡地驚了一下,方才發現,自己竟是能夠毫無芥蒂地說起與那些人有關的事情了。
波風水門嘆息:“沒有機會了啊,不過,還是挺好的。”
“話說回來,白。”
“最後的最後,我只想知道,你的身邊,是否存在一個——”
能夠陪伴你。
能夠相信你——那樣的人嗎?
……
十束白又從這個夢中醒來了。
他在背後墊了個抱枕,懶散地靠在床頭。窗戶不知什麽時候敞開了,進來的卻不只是風,還有一只……奇怪的貓。
“你來了啊。”
一眼就認出來了,根本無須分辨。
那個神秘的“他”似是經過了一番努力,終于擺脫了花花草草,能夠俯身在動物的身上。這只貓就是“他”的化身,徑直跳下窗臺,邁着小步來到十束白床邊時,便被他伸手撈了起來,往腿上一放。
可是貓咪并不想老老實實待在他腿上,擡爪便撓住了十束白的睡衣——
十束白屈指,在它腦門彈了個腦嘣。
貓肚皮朝上倒在了他的被套上。
十束白:“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說,貓非常生氣。
十束白也不再去抱他,因為擺在枕頭邊兒的手機鈴聲響了。不過,他一邊去拿手機,一邊還抽空對貓進行了鼓勵。
“加油,再修煉一段時間,附到人類身上就能和我聊天了。”
貓好像氣得要死。
他抓緊時間哈哈哈了幾聲,接通了經紀人打來的電話。
“朋友,你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麽嗎。”
千歲先生深沉卻又有點失真的聲音傳來。
十束白:“知道啊。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性最低,你會一邊哭一邊告訴我《銀魂》收視率暴死,第二種可能性高,你會說我終于——”
“停!!!你把話都搶完了我還說啥,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
“好吧,我閉嘴。”
“咳咳。”
千歲辭安清了清嗓子,嗓音再度一沉。
“十束白,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嗯?”
“在你忙着拯救世界不接通告不接訪談幾乎等于人間蒸發的這小半個月裏,你這人氣始終要死不活的混小子——”
“終于紅了!耶!”
十束白虛僞地跟着他耶了一聲。
千歲辭安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世界拯救完了吧現在立刻馬上出來跟我開一個慶功宴——不你別出門我來接你!你要叫朋友過來趕緊叫,今天我請客!”
“好好好,能叫多少人?”
“随你随你多少人我都包了!”
十束白斟酌了一番,決定順了經紀人的好意。
在熱烈慶祝某十七線演員鹹魚翻身的宴會之中,S4上下全員到齊,除了他們,演員的家屬及家屬所在的社會組織也一個不齊地到了。
千歲辭安:“……”
那一天,在一大波熱淚盈眶的人裏,他哭得最真情實感。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給四代加了戲情緒低落時就是需要這種溫柔好男人開導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