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燕赤霞坐在床邊上, 伸手拉過被子将他蓋的嚴嚴實實的，瞄一眼地上哼哧哼哧已經累的有些氣喘的寧采臣，面上滿是複雜的神色，張張嘴也沒發出聲音。

俯身下去, 輕聲在陸潛的耳朵邊上說道：“不習慣的話, 就隐身吧。”

陸潛雙眼驀地一亮, 自己是傻了才沒想到這個主意，意識到晚上會有人時不時地盯着自己, 心裏還真是別扭，睡得着才怪。

不過——

他抿着唇饒有興趣地看着燕赤霞, 眼角上揚,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隐身做什麽?

燕赤霞頓了頓，轉頭看一眼身後明顯是在拖延時間就是不想立即躺進被窩，只想再多看兩眼陸潛的寧采臣。

他昧着眼睛眉心微蹙——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尤其不老實, 要是被看到的話成什麽樣子?

這樣啊, 那我今天晚上一定會控制的。

陸潛挑挑眼角, 身子主動向裏挪了挪, 後背緊緊貼在牆上，然後一臉乖巧求表揚的笑臉眼巴巴地看着燕赤霞。

今晚上睡覺我肯定很乖的，絕對晚上躺下去什麽姿勢, 早上醒來什麽模樣，頭發絲都不會亂一根。

燕赤霞：“……！”

燕赤霞瞪他一眼——今天晚上不怕冷了嗎?

陸潛一臉你怎麽忘性這麽大，難不成是老了的緣故的表情看他——我今天下午吸收了不少的陽氣, 現在感覺渾身上下都很舒服，暖洋洋的，暫時不需要。

他笑眯眯地蹭着被子做出要睡覺的架勢，肩頭的衣物滑落, 露出一小段光滑的臂膀，在燈光下反射.出瑩瑩淡光。

燕赤霞：“……”氣的發抖。

慌張之下幾乎是立刻轉頭，看到寧采臣因為跟陸潛對視一眼之後處于緊張和不知所措的神游天外的狀态不敢回過頭來，暫時性地松了一口氣。

Advertisement

就在他板着臉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究竟為什麽要隐身的理由的時候。

陸潛仿佛自身也然意識到這樣不太對，立即笑眯眯改口——我還是隐身吧，房間裏有陌生人沒有安全感。

燕赤霞：“……”雖說目的地達到了，但總覺得不太對勁，尤其是看着他唇角若有若無笑意的時候，這種違和感就更加強烈。

他該不會又是在逗自己吧。

只是——在燕赤霞湊近想要看清楚他眼底微情緒的時候，陸潛嗖地一下已經隐身了，只能看到一團模模糊糊的光暈窩成一團，蓋在被子下面。

“……”

*****

一大清早，陸潛習慣性地翻身去摸燕赤霞，觸手一片微涼，他睜開惺忪的睡眼，茫然地坐起來四下打量着。

感覺到面前模模糊糊有人影，陸潛伸出手使勁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楚了。燕赤霞半彎腰在床邊，幫他把滑到腰.腹間的被子拉上來：“要起來嗎？”

陸潛搖搖頭，一低頭腦袋窩進他的懷裏，上半身使勁伸展了一個懶腰，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燕赤霞揉揉他的腦袋，以防他乍一起來着涼：“沒多久，冷嗎？”

陸潛腦門抵着他的胸轉呀轉，腦袋暈乎乎的不想起來：“有一點點，就是一點點。”

昨天吸收的陽氣很多，今天身體裏還是暖烘烘的，就連燕赤霞起床之後被窩裏也沒有立刻冰冷下來，簡直舒服。陸潛舒服地蹭了蹭，眉宇間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燕赤霞看他難得這麽好說話的模樣，就知道他還沒睡醒，低頭略微沉吟了一息伸手捏捏他的臉蛋，絕對是帶着對問題的考究摸的，完全沒有私心。

果然，雖然不是熱的，但也沒有之前冰冰涼、像是摸.到冰塊一般的觸感了，看來自己的陽氣确實有可能讓他慢慢重新變得有溫度起來，也更像是人一點。

燕赤霞雙手扶着他的肩膀，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低頭輕聲問：“要起床嗎？”

陸潛朦朦胧胧：“那你要出去嗎？”

燕赤霞坐在床邊上，整理床.上的瑣碎：“出去幹什麽？”

陸潛腦袋半歪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垂着腦袋，一绺頭發垂落正好掩蓋住他半張側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語氣難掩失落：“你每天早上不是都會出去嗎？”昨天是因為秀才遇害的事情耽擱了，今天應該就沒其他的障礙了。

燕赤霞愣了愣，忽然反應到他應該是在說之前都會早起練功和去村子裏巡視的事情，意識到他的口氣有問題，抿了抿唇問道：“你不喜歡我出去。”

以前好像也沒聽他提起過，是因為還沒睡醒所以迷迷糊糊的緣故嗎。

陸潛眯着眼睛，拉着他的袖子抱在懷裏，仰着一張皺巴巴的臉尤其委屈，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泛着水光，在朝陽的映襯下閃着晶晶亮的光芒，燕赤霞呼吸一窒，慌張轉開臉。

陸潛不滿，胳膊肘撐着他的肩膀擡起上半身，雙手捏着他的臉強迫他看自己，一字一句嚴肅認真地說道：“不喜歡。”他定定看着燕赤霞的眼睛，強調道，“很不喜歡。”

燕赤霞心頭一跳：“為什麽。”

陸潛扁着嘴，迷迷糊糊趴回到燕赤霞的懷裏，輕聲說道：“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裏。”

燕赤霞悶了半天這才說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的。”

“不要。”陸潛瘋狂搖頭，他拽一把被子緊緊抱在懷裏，兩條腿夾着被子蹭了蹭，軟.綿綿的尤其舒服，“我才不要呢。”

燕赤霞難得多話：“怎麽了，不願意出去嗎，有我在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陸潛沮喪：“不想讓他們知道你跟鬼住在一起。”做人的時候他就不喜外出，外面那些人也不喜歡自己。

他一個人長大，一個人生活，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雖說确實空長了衣服好皮囊，但因為，面色蒼白，身體消瘦羸弱，再加上性格內向的緣故，其他人都不喜歡和自己玩，甚至——小孩過于靠近他都會哭。

陸潛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他天生就是個異類，永遠都不可能融入其他人的任何圈子。

孤獨久了會習慣，但同樣也會更加渴求溫暖。

尤其渴望曾經傷害過那些人的回應，就像是試圖證明自己一般。

所以——陸潛才會救了只有一面之緣的燕赤霞，才會救不會怕自己的同類小煤球。

他嘗過被隔離的痛苦，更不願意讓燕赤霞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個人，是第一個說會在意他生死的人，這個人是幾十年來第一個走近他生活的人，即便他什麽都不能做，但他也要盡自己所能保護兩人的關系，他連姓名都能毫無保留地告訴燕赤霞，隐瞞兩人的關系而已。

只要燕赤霞還肯陪在自己身邊，別人不知道又如何，他自己清楚足矣。

他的冷暖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真真實實自己活的。

陸潛埋頭在被窩中，因為裹得嚴嚴實實，燕赤霞的味道還沒消散，尤其好聞，真的會上瘾。

燕赤霞忽然意識到，他竟然如此遲鈍。他和陸潛一起住了這麽多年，但陸潛從未現身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之前每次陌生人去家裏求助或者他帶人回去，雖然每次仍舊膩在自己身上，但總會隐身。

不過每次也會搞出一系列的惡作劇，弄得自己還以為他想要借隐身讓自在其他人面前出醜，如此……原來是為了自己着想。

他還是想的少了，燕赤霞心念一動，攬住他的肩膀：“沒事的。”

別怕別人會知道我和鬼住在一起，他們終究會知道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可具體想讓他們知道什麽，燕赤霞也沒想清楚，他現在就單純地想讓這只鬼先開心起來，哪怕是平日裏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模樣，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行。

即便讓他現在跑出小樹林，在村頭大喊一聲“我和身邊的鬼已經住了将近十年了”都行，不止行，還會很樂意。

跟宣示了主權似的，最好讓那個不僅讨鬼厭還讨人厭的書生聽見。

還沒完全清醒，陸潛早起總是迷迷糊糊的，一會沒說話意識就又陷入完全混亂中，深深吸一口氣，雙手扒着他的衣服前襟沉溺在幹燥溫暖的陽氣中：“好暖和啊，身上好舒服。”

燕赤霞：“？”

陸潛仰着臉，臉頰兩邊帶着明顯的陀紅，蹭在燕赤霞的懷裏，膩着嗓音說道：“好像踩在棉花裏，呵呵，頭好暈啊。”

燕赤霞：“？”看陸潛的臉色猛然意識到陽氣對鬼來說也不是越多越好，而且看着陸潛明顯迷亂的一張臉，燕赤霞忽然想到他該不會是因為陽氣太多，醉了吧。

會醉嗎，會醉的吧，這不是已經醉了嗎！

具體結論還沒想清楚，只看這只鬼眼底的迷離和臉上的似羞赧又似滿足的陀紅燕赤霞也迅速紅了臉，還紅了耳朵和脖子。

這只鬼可真好看。

剎那間，房間內的陽氣更濃郁了，充足的陽氣就像是大鍋下的火，煮的他全身血液沸騰，腦海都在冒泡，陸潛臉蛋已經紅的幾乎要滴出.血。

“……”指尖輕觸，猛地一縮，燕赤霞驚異，這麽燙！

完全忘了其實自己和陸潛半斤八兩。

陸潛腦子裏裝着一片汪洋大海，自己的意識漂浮在海面上起起沉沉，身下牢牢抓着他一望無際大海中唯一的浮萍，死死不敢放開。

慢慢的，海水就像是被加熱一般，他是裏面的唯一食材，沒一會陸潛額頭上便漫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身體裏似乎像是藏着一團火，烤的他難受又心焦。

“難受，好熱，要燙死了~”波浪卷一個接着一個，幾乎要迎頭将他整個人拍進滾燙的海裏。

燕赤霞：“……”他眼睜睜看着陸潛已經控制不住體內的躁動，一把掀開被子就要撕扯禁锢住自己的衣服，因為身體軟.綿綿的完全使不上力氣。

只能歪倒在棉被上小貓咪一樣難受的喵嗚喵嗚尋求幫助，白.嫩的手被衣服蹭的通紅，但也沒脫下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圓滑光潔的肩頭。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被抽走似的，燕赤呼吸困難，長大了嘴盡可能地大口大口喘氣這才勉強沒有窒息。

明明大腦告訴自己不能看，可意識回神的時候一雙發直的眼睛已經不知看了多少不該看的了。

就在面前這只鬼終于找到了脫衣服的法子，燕赤霞眼珠終于動了動，迅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滾燙炙熱，因為出了一層薄汗的緣故滑膩膩的，摸.到一手男人汗的燕赤霞非但不覺得讨厭，反而覺得不愧是這只漂亮的鬼，就連出汗都這麽好看，難怪書上說香汗淋漓，美不勝收。

燕赤霞：“……”自己仿佛中了邪，不然被下了降頭，他唰地一下又收回了手，震驚不定地看着自己染上一層水光的手心，抿唇皺眉不語。

“嗯？”陸潛腦子一片混沌，茫然地擡起臉看他，又看看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想要碰碰，卻被對方避如蛇蠍。

他不安地盯着燕赤霞的臉，扭着幾乎軟成一灘水的身子蹭過去，用眼睛詢問他怎麽了？

“！”好像一直求奶吃的小貓咪，軟絨絨的爪子下藏着一團小小的又白又嫩的肉墊，軟.綿綿的，踩在燕赤霞的心上酥.酥.癢癢，時不時地還用指甲刮一刮，讓人完全忽視他的存在。

那雙總是彎彎的眉眼如今微微蹙起，西子捧心也不過如此，燕赤霞渾身躁動，心中知道不能再看下去，可眼睛卻老老實實地長在這只鬼身上。

幸好。

他現在震驚到渾身僵硬，就連動動手指都是奢侈，更不用說做其他的了。

陸潛不自覺地就往燕赤霞身上靠，還沒忘了和自己的衣服作鬥争。

沒了平日的調笑和嘻哈，他就像是一個澄澈的小孩子，幹淨清爽又大方，不管是哪一面，都深深吸引着燕赤霞。

他半張着嘴想說話，卻發現完全是徒勞。

喉嚨幹啞，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