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陸潛力氣沒有他大, 自然是被甩開了。
呆愣了一秒鐘看自己的手,驚訝燕赤霞竟然還真的生氣了,平時冷着一張臉完全看不出情緒,沒想到生氣竟然這麽幼稚, 打冷戰?!
心內笑出聲, 當然為了給我們的燕大俠留點面子, 他抿着唇強忍着才沒有笑出來,當即立刻發揮自己的絕技, 騰空而起直接纏繞在燕赤霞的背上,手指戳着他的脊背, 蜿蜒曲折着音調笑嘻嘻地問:“你說, 你是不是生氣了。”
軟糯的聲音聽得燕赤霞耳朵癢癢的,一肚子氣也發不出來,只是冷着臉問道:“你讓他一個書生去幹什麽。”肩不能挑, 手不能扛, 膽子小的猶如老鼠, 讓他一個書生去小樹林伸出妖魔鬼怪集中地拿骨灰盒, 真是笑話。
确定不是把自己變成骨灰盒嗎?
而且——關于骨灰的事,在這只鬼似乎從來都沒有跟自己提起過一星半點。
燕赤霞臉色陰沉的幾乎要下暴風雨,冷哼一聲表示不屑, 從來都沒發現自己竟然這麽孩子氣,會為了這麽一件“小事”氣的胸口疼。
陸潛恍然大悟,腦袋湊到前面去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那你就是在想為什麽不要你去咯?”
燕赤霞臉頰泛起緋紅, 惱羞成怒再問都不肯開口了。
呦呵呵,還來脾氣了,陸潛眯着眼睛繼續逗他,戳戳他的臉蛋又纏在他的脊背上順着他的耳廓吹氣, 玩的不亦樂乎:“看你,不讓你出力還不好。”
燕赤霞有意阻止他,但自己還在生氣不想跟他說話也不想讓他抓到機會順杆爬,腰杆挺得筆直背部緊繃權當他不存在,聞言也依舊面容冷峻,一點都不像是因為省力高興的模樣。
“嘁。”陸潛扁扁嘴,使勁拉扯着他的腮幫子,“他一介書生,你說我能讓他做什麽,不過是幫我把我的骨灰弄出來擺脫妖怪夜叉的束縛罷了。”
燕赤霞凜了神色:“你的骨灰?”竟然還是你的骨灰!之前不是還說不知道如何擺脫控制嗎,為何那個寧采臣一出現就可以了。
淡淡的委屈,燕赤霞嚴格控制臉上的每一塊肌肉,板着一張臉不讓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噴火的情緒。
“你忘了啊,我之前跟你說過吧。”陸潛一臉哀怨,眼角眉梢都寫着你怎麽一點都不關心我,語氣頗為荒涼,“是呀,我受妖怪夜叉所控,不得離開此地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我的骨灰在他手裏,他下了咒印使我不得接近,否則我為什麽還要呆在着冷冰冰陰森森的地方幾十年呢,又沒有你,對吧。”
被前幾句話吓到,但又被最後一句話忽然暖到的燕赤霞臉頰浮現兩抹紅,但也義正言辭:“你沒告訴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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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歪着腦袋眼角上挑,漫不經心地戳着他的肩膀:“是嗎,那可能是我說漏了。”聶小倩給他扔下這麽一個大爛攤子,說實話他是很不爽的,自然也不喜歡談論跟原小倩任何相關的事情,一個不小心就直接忽略了。
“……”燕赤霞偏過臉,兩人距離近的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臉上細小絨毛磨蹭在自己臉上的瘙.癢,他盯着那只鬼青色偏白的臉仔仔細細打量半晌後,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陸潛:“……”什麽情況,這麽喜怒無常的嗎。
“哎,有話就好好說嘛,這樣算咋個回事?”陸潛看不出他情緒,牙疼地戳戳他的臉,“吃了啞巴藥了?”
燕赤霞不堪其擾,一把攥.住他的手指。
陸潛一愣,似笑非笑地看他,指尖在他手心輕輕搔刮一下,跟觸電似的,對方瞬間松了手。
陸潛若有若無地用另一只手攥了攥那根被他握住的手指,偏着頭看他不說話。
紅暈很快爬上了燕赤霞整個腮幫子,就連耳朵根後面都赤紅一片,青筋隐隐凸顯,繃得太緊倒像是異常難受似的。
燕赤霞別別扭扭地趕忙岔開話題:“你若是真心想離開,為什麽之前從沒跟我說過。”
陸潛一巴掌糊在他的大腦門上:“你傻呀,你陽氣這麽充足,擅自去那邊,還要接近我的骨灰誰知道會出什麽事,別看我被燒成粉末了,但我這麽特別要真詐屍了可咋整。”
他是超脫這個世界的存在,但聶小倩不是,要真被沖撞的魂飛魄散了,倒還是他打擊報複人家,都理虧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讓燕赤霞和真正的聶小倩産生什麽糾葛羁絆,一聽就很狗血。
穿越男和原著女争風吃醋共搶一個男人----呸呸呸。
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
“……”燕赤霞頓了頓,和他替這只鬼找的理由差不多,那地方陰氣重,妖怪夜叉若是再布下其他的咒語,确實會沖撞。
聽起來合情合理,但總感覺像個借口,不開心。
他躊躇半晌,看這麽一會這只鬼又變得思慮的表情,暫且放下不情願問道:“很危險嗎,你——很擔心他嗎?”
“啊?”陸潛被自己的腦補一百八十集超長電視劇囧的面目都猙獰了,猛然回神慌張擡臉,“你說什麽?”
這看在燕赤霞的眼裏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了,已經擔心到這種心神難寧的地步了嗎,他不甘心地又問道:“既然如此擔心他,為什麽當初不找我幫忙找一個身強力壯的人幫你。”
陸潛白他一眼:“你讓誰晚間無人時候去樹杈上幫你拿骨灰啊,人家不覺得你是精神有問題送你去看大夫都是謝天謝地了。”
更何況這是聶小倩和寧采臣之間的事情,不管是何種原因,他都不會随便把燕赤霞牽扯進來的,一點點小事都不行。
燕赤霞忽然又想起了那天這只鬼說的不願意讓世人知道他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其實人和鬼一起生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若是世人接受不了,他們倆也可以跟過去一樣與世隔絕地住着,只有他們兩個人,挺好的。
剛差點都忘了,再說到寧采臣,陸潛還真的有點擔心,腳還沒踩到房間又憂心忡忡地回頭望了一眼門外,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燕赤霞抱怨:“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哪兒了,到底有沒有記住我跟他說的話,可千萬別出事了。”
千叮咛萬囑咐過了,但寧采臣剛才那樣還真不像是認真挺進去的模樣。
他雙手合十,卻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是鬼了,就算是祈禱都不知道該拜誰,一時間有些無措,下意識地眼神就哀怨地看向燕赤霞,甚至還發洩似的盤在他的背上擰了擰後脖頸:“都怪你。”
“……”燕赤霞心裏酸溜溜的正煩着,懶得跟他搭話。
陸潛自顧自絮絮叨叨說下去:“你說你陽氣那麽重幹啥,就算這事不該你幹,但你在旁邊看着我還能放心些,本來就欠着他的,這他要是再出點什麽事我人情都還不起。”
燕赤霞忽然問“那我出事了呢?”
呵呵呵,陸潛嗤笑出聲,狠狠地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你五大三粗的會出什麽事,呸呸呸,真晦氣。”呸完之後才調侃,“那還不是出事就出事了。”
“……!”是他說的沒愛了的意思嗎,燕赤霞聽他輕飄飄的語氣,再回想他在乎那個書生的模樣,眉心微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又聽見陸潛的聲音悠悠響起。
“頂多就是我照顧你一輩子咯,你也不虧。”
燕赤霞:“!”
寧采臣身上同時沾染着陸潛的氣息和燕赤霞的陽氣,倒真是沒任何鬼怪敢近的他的身,沒費什麽功夫便在一個鳥窩附近拿到了聶小倩的骨灰,他捧着骨灰壇子趕回來的時候滿臉的汗水。
陸潛就一直在房間門口等着,遠遠看見寧采臣的模糊的影子立刻迎了上去,順便在他手裏塞了一條帕子:“沒事吧,遇到什麽麻煩沒,你怎麽除了這麽多汗?”
寧采臣手指撚了撚帕子,撩起袖子直接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氣喘籲籲地笑:“沒、沒什麽,就是……”想早一點回來讓你放心。
他看着陸潛粗布麻的帕子,跟看金銀珠寶似的,含情脈脈又憐惜的眼神讓陸潛還真不敢把這帕子是燕赤霞的,你用了之後我還得還回去的殘忍事實說出來,張了張嘴沒吭聲。
陸潛被他真心實意哽的喉頭幹澀,接過骨灰壇子悶悶地說了聲謝謝,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猶豫一瞬還是覺得他可憐,“你坐會,很累吧。”
寧采臣手裏緊緊攥着帕子有生怕把他弄髒似的,手心在衣服上抹了好幾遍都戰戰兢兢,就差整個攤開看有沒有不小心抹上髒東西,但是自己的衣服被汗水徹底打濕,又沾染上了路上的灰塵變得髒兮兮的,他也不介意,嘿嘿笑着:“沒事,真沒事。”
他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又殷勤地詢問,“聶公子,你快看看,是不是這個,那什麽你跟我說的什麽咒語,是不是我把它拿下來就已經解除了?”
寧采臣有點緊張,拼命回憶着自己是如何做的,生怕他的一個步驟出錯壞了陸潛的大事。
陸潛低頭看一眼手上的骨灰壇子,搖頭:“就是這個。”那處就放了聶小倩一個人的骨灰,也不可能出錯。
就是寧采臣太熱情了,好像他不看一遍都對不起寧采臣費勁千辛萬苦把它取回來似的。
“拿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沒,我都可以做的,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寧采臣更跟打了雞血一般,躍躍欲試,似乎現在陸潛讓他把自己複活他都敢試一試。
看完骨灰盒再擡頭看一眼剛緩過氣來又不停對着自己獻殷勤的寧采臣,陸潛不忍心,想讓他再休息一會兒,但也趕時間,這寺廟他真的已經住夠了,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繼續提要求:“那個,寧公子,你能不能幫我有人煙的地方把它葬了,随便什麽地方都行,只要有人就成。”
他笑笑,補充解釋說明,“這樣我才能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當然可以,現在嗎?”寧采臣急急站起來,接過骨灰壇子下一秒就要立刻往外沖,“樹林外圍有一個村子,葬在那裏可以嗎?”
陸潛閃身,避開他伸過來的雙手。
感激歸感激,我以後會回報你的,不要着急動手啊。
被他本能的排斥刺到,寧采臣眼裏的光暗淡一瞬:“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是,我只是……”陸潛為難地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已經不早了,況且你也已經很累了,反正明天我們出去還是會路過村子,到時候再葬了就好。”
“那也行。”得知他不是故意在躲自己,寧采臣臉上的笑容立即回來了,他手背蹭了一把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其實不累的。”
看着他臉上汗水縱橫的痕跡,陸潛索性轉開臉,無視他随時随地釋放的可憐視線:“那個,寧公子,你要不先去洗把臉?”
寧采臣慌張向後退了一瞬,幾乎是立刻擡手湊到鼻端聞了聞,臉色突變:“真的太抱歉了,我……”
真不是嫌棄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洗個澡或者擦擦臉能舒服些,一個大男人怎麽腦補能力這麽強,燕赤霞就從來都不會!還是跟他相處簡單,說了這兩句話,也不知道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跟除了燕赤霞以外的人說話還是其他原因,陸潛已經有些累了,甚至生出了等以後報完恩如果自己還存在的話和燕赤霞歸隐山林的想法。
他趕忙搖頭:“不是不是,這一切都是寧公子為了幫我的忙,而我也沒什麽能為寧公子做的,有點羞愧。”
寧采臣臉上忽然現出羞窘的笑,他微微低垂着腦袋:“聶公子稱呼我姓名即可,無需如此客氣,以後還有麻煩聶公子的時候。”
人家都已經這樣說了,再矯情似乎也不好。陸潛很大方地笑笑:“既然如此,那你我就以姓名相稱即可。”
寧采臣臉上閃過一絲竊喜,很好地收斂起來之後立刻出去打水洗漱了,臨走之前又是好一陣寒暄,弄得陸潛都快要不會說話了。
不過寧采臣倒是很高興,除了路過門後擡起來沖着燕赤霞露出來的那張笑臉上有些不自在。
正好陸潛轉身,順手将懷裏的骨灰壇子遞給燕赤霞,自己則是軟踏踏地趴在桌邊,看着門外漸漸遠去的背影唉聲嘆氣:“這下,人情欠大了,可怎麽還呀。”
燕赤霞将壇子收好在包袱裏,挨着他坐下來,看着他僅露出來的半張側臉:“接下來你不是要幫助他升官發財,光耀門楣嗎,應該可以還得清吧。”
這些都好說,可……最難還的不是這個。
而是——剛剛寧采臣眼底那綿綿的情誼。
之前他只是不太喜歡故事中的寧采臣,想當然的就帶了有色眼鏡看人。
可遇到這個人之後,陸潛就會發現——現實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現在的寧采臣不再只是故事中一個平面的符號,他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
況且——寧采臣喜歡的還是自己,殷勤照顧的對象也是自己。
這一切都讓他沒辦法.像之前一樣,作為旁觀者來分析評判寧采臣這個人。
陸潛又嘆出一口氣,幽幽的眼神落在燕赤霞的身上,哀怨又埋怨。
雖然很不講理,但陸潛還是想說一句:都是你的錯!
燕赤霞一個激靈,後背嗖嗖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當即就擡臉,果然對上陸潛複雜的眼神,知道他肯定在心裏腹诽自己。
只是他也不是瞎子,寧采臣所作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偏偏這一切都不是他能取而代之的,只能默默不做聲盤算着以後該如何盡量幫助這只鬼去還掉這份恩情。
晚間,依舊是陸潛和燕赤霞睡在床.上,寧采臣打地鋪。
只是這次——
陸潛坐在床邊,晃着兩只脫掉鞋子的白.嫩嫩腳丫,看着寧采臣哼哧哼哧的模樣,心有不忍。
但什麽也不能說,給不了的,寧采臣想要的他已經送給別人了。
他翻身進去了裏面,被子将自己整個蒙住,隐身睡覺。
一晚上陸潛輾轉反側,完全沒有睡好。幸虧他是鬼,原本就不需要睡眠這一步驟,只是苦了燕赤霞,一大早頂着兩只厚重的熊貓眼起身。
陸潛看着他兩只黑黑的眼眶,差點就樂了出來,只是一想到國寶出現的原因,他就笑不出來了。
燕赤霞沒睡好,精神不濟,原本就不怎麽說話的他氣場越發低沉了。
寧采臣心裏裝着事,嘴角一會上.翹一會下垮的,明顯是在心中暗自糾結着什麽,也沒心思說話。
陸潛趴在燕赤霞的背上無精打采,三個人倒是出奇默契地沉默,直到站在村頭。
作者有話要說: 燕赤霞:為什麽不擔心我?
陸潛:因為——一般擔心的都是外人啊。
燕赤霞:那我是內人嗎?
陸潛猛點頭:是呀是呀。
燕赤霞:可是我現在還在外面,那我要進去。
陸潛:……
很長一段時間後。
陸潛: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別、別得寸進尺、呃,又進、進、進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