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燕赤霞在一個岔路口忽然停下腳步, 陸潛歪着腦袋看他，旋即又看着他擡腳邁向了右邊。
“……”他向左看了一眼，回家難道不是這邊嗎，都這麽晚了還要去哪兒？陸潛自然是沒辦法問出口的, 他緊跟其後, 飄到了一家糕點店門口。
看着燕赤霞在貼身衣兜裏掏出來似乎還冒着熱氣的幾個小銅板, 陸潛皺了皺眉毛複又松開。
偏過臉看着遠處天邊夕陽西下低聲抱怨道：“賺錢又不容易，反正都瞞着我了, 那不是不在乎我想法嗎，幹嘛還要補償我。”
他揪着自己的腰帶咬咬牙切齒地似乎想吃人：“真煩人, 怎麽這麽煩人！”
在燕赤霞踏進遠門的那一剎那, 陸潛飄到他前面率先進了房間，腳尖還沒點地又立刻轉了個彎開門迎了上去，沒事人一樣喜滋滋地叫他：“你回來啦。”
燕赤霞在路上就已經用帕子将臉上的汗水全擦幹淨了, 這會只能看出淩.亂略微髒兮兮的衣衫。
眼瞧着陸潛就要抱上來, 他連忙側過身子錯開他的擁抱：“別, 我身上有汗, 要弄髒你的衣服。”
陸潛一個跳躍挂在他的脖子上，扁着嘴戳他硬.邦.邦的腮幫子：“你要是能弄髒我的衣服我還要感謝你呢。”
應該快了吧，如果還像現在這樣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的話, 遲早有一天陸潛會變成.人的，燕赤霞抿了抿唇：“我先去洗把臉。”
陸潛抱着他，手在他的脊背上拍了拍這才不舍地松開：“你幹什麽去了, 這會才回來還這麽狼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搶劫了呢，不不不，搶劫的都沒你身上味道重。”
“你幹嘛去了, 掉泔水桶裏去了？”陸潛捏了捏鼻子，從他身上褪.下來，眼底和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燕赤霞背轉過身子拿盆倒水，臉上現出幾分羞窘，耳根子都臊得通紅，他本來是想洗把臉的，可一來時間不允許，二來也沒找到地方：“就知道胡說八道。”
陸潛就如同剛才一般，飄在他的側邊上翻着白眼看他：“我哪有，你自己照照鏡子，看你現在什麽樣子。”
即便不照鏡子，燕赤霞也能想象的出來自己頹喪的模樣，肯定很不好看，尤其是在陸潛的襯托下，估計——連讓人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吧。
燕赤霞臉頰微紅，也不知道是羞紅的還是熱的。眯着眼睛撩起水花随便抹了一把臉這才看了看水面中的自己。水紋泛起陣陣漣漪，映襯出裏面一張木讷呆板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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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下毛巾，裏面的那張臉破碎散開，燕赤霞轉開臉不再看一眼：“長那麽好看有什麽用？”
沒用你幹嘛老看我，生怕我不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似的，陸潛抿抿唇：“好好好，長那麽好看是沒用的。”他站在燕赤霞的面前擋住他前行的道路，伸手掐住他的兩只臉蛋來回揉搓，嘻嘻哈哈，“不過我看吧，如果不讓你這麽強行不糟蹋的話，我看你這張臉長得倒是挺不錯的，要不是你天生陽氣旺.盛，恐怕都活不到現在了，各色妖魔鬼怪齊上了。”
燕赤霞哽了哽，沒說話，看慣了這只鬼的容貌，倒是覺得自己粗鄙不堪，其實他心底一直自卑，總是覺得自己可能配不上他，不管是長相還是家世，他能給的就只有長久的陪伴。
也幸虧，這只鬼缺少的就是長長久久的陪伴。
燕赤霞雙拳緊握，自己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他一定要盡快跟這只鬼說清楚。
他的陪伴也是要付報酬的，需要這只鬼用一生來交換。
希望這只鬼不會感到背叛感，不會覺得自己趁火打劫。
陸潛松開手，挑着眼眉抱胸看他：“說罷，今天下午到底幹什麽去了？”
燕赤霞心虛，也不敢對視他的眼睛，也幸虧那張從來面無表情的臉讓他看上去比真實上要鎮定的多：“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見個熟人。”
他轉身要進屋，忽然回過頭來，差點跟上前來的陸潛碰個面對面，反射性張開手臂懷裏就鑽進了一個溫軟的身體，燕赤霞身體頓時僵硬。臉皮迅速升溫變紅。
陸潛倒是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他揉着鼻子從燕赤霞的懷裏出來，仰着臉：“怎麽了，你剛說什麽？”
“……”要說什麽來着，對了，燕赤霞向後退了兩步，轉開臉眼睑自然下垂看着地面，“就是這段時間我朋友找我幫忙辦點事，是有報酬的，所以……”
陸潛湊近，眼睛眨的飛快：“是嗎？”
燕赤霞後退一小步：“嗯。”
陸潛緊跟上來問：“那是做什麽的？”
燕赤霞被他一步步逼近：“挺簡單的，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工錢還挺高的。”胸腔的空氣似乎都被擠壓了出來，燕赤霞背部抵靠住桌子，慌張站直身子雙手把着他的肩膀，“你站好，別老壓着我走。”
陸潛挑挑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他：“怎麽，我們燕大俠會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嗎，做什麽事還不能正大光明跟我說呢？”
燕赤霞蹙眉毛：“胡說八道。”他生硬地轉開話題，“今天去集市上有沒有看中什麽東西，去成衣店了嗎，現在知道換衣服的方法了，你就看着給你挑兩件好看的吧。”
今天也拿到了一點錢，這兩天省吃儉用應該還能再買兩套，比如——寧采臣送過來的那種，應該也能買得起。
說到這個，陸潛就覺得委屈，扁着嘴|巴氣哼哼坐在桌邊上，雙手捧着下巴不說話。
燕赤霞：“？”挨着他坐下來，詢問道，“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
對這個小鎮來說，他和陸潛都是生面孔，尤其陸潛身為一個男人，卻長了一張妖孽的臉，該不會是……燕赤霞擔心地額頭上又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今天出去碰見誰了，還是發生什麽事情了？”眼神熱切到幾乎要把陸潛扒光好好檢查他身體上有沒有傷痕。
噗嗤笑出聲音，陸潛饒有興趣地看他：“燕大俠，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麽就這麽緊張。”
燕赤霞：“！”他想轉開臉，可又怕陸潛不跟他說實話，只好強忍着羞澀視線一直黏在他的臉上，不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陸潛也不為難他，沮喪地說道：“其實吧，也不是什麽大事，今天出去之後我就直奔成衣店了，你也知道，我口腹欲不重，就是喜歡甜點的糕點，這些都沒什麽，就是我好不容易能穿衣服了，我就想……我……。”他眼神晦澀地看寧采臣一眼，閉嘴不說話了。
長久的留白讓燕赤霞心裏急的都快燒出火了，可想到他剛才的調侃話，使勁壓下去躁動的火苗咬着牙問道：“怎麽，在成衣店出什麽事了？”
之前見過成衣店的老板，就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小老頭，瘦瘦小小的人面向看着也挺規矩，應該不是在店裏出什麽事了。可要是其他人的話，那人選範圍可還樂趣了，地痞流|氓，乞丐無賴，一條街道上總會有幾個不省事的，陸潛該不會是……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燕赤霞也顧不得裝淡定了，站起身把着他的肩膀着急：“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還是怎麽了？”
他是與這邊完全不同的異世界過來的，過來之後雖說也有幾十年了，但一直以鬼的形态生活在小樹林裏，不了解這邊人類的生存規則也是正常的。
陸潛仰着臉笑眯眯看他，滿眼都是調侃的神情：“你着急什麽呀。”他拽着燕赤霞的胳膊使勁往下一拉，“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跟你說。”
雖說現在人還完好地坐在自己面前，但你永遠都無法預估麻煩什麽時候會找上門，況且他明天還有可能不在家，怎麽可能放心的下陸潛一個人待着。
想到這些瑣碎的事情，燕赤霞怎麽可能坐的下來，即便被他強行按在凳子上，屁|股下面也跟裝了針板似的，扭個不停，若不是礙着陸潛會生氣，他都要狠狠把這只鬼壓在牆上好好盤問一番。
搞清楚他今天到底做了什麽，得罪了什麽人，會不會遇到麻煩，事無巨細都想知道，好早做準備。
可陸潛也不知道是壓根沒發現他的急迫，還是故意跟他作對，完全自顧自抱怨道：“你可不知道，我今天看上好幾件衣服，但是……”他苦着臉雙手一攤，“我沒錢。”
原來是這樣，燕赤霞呼出一口氣，在貼身衣兜裏掏出一個小布袋。
陸潛嬉皮笑臉湊過來：“你還有錢嗎，有嗎，有多少，我看中兩三件衣服呢，都挺好看的。”他為難地笑笑，“就是老板說還挺貴的呢，我怕……我怕買不起。”
燕赤霞側過身子擋住小布袋，瞄他一眼：“沒事，我有錢，明天你先帶點錢出去，要是不夠的話就先買一兩件回來，我再給你錢。”
“你有多少錢啊，這麽小氣，都不給我看。”陸潛扁着嘴，翹首想看看小布兜，奈何被擋得嚴嚴實的。
燕赤霞碎銀子放在他手上，連看都不看一眼毫不在意：“養活你足夠了。”
他想了想，又在胸|前掏出一個小油紙包遞到陸潛的面前：“這個，梅花酥，今天正巧路過。”
陸潛看着他手上因為今天勞作新添上的細細傷痕，沒說話，也沒接過來糕點，就這樣定定看着。
燕赤霞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他一個粗人，從來沒仔細觀察過，也不知道今天的手和昨天的有什麽區別：“怎麽了，不喜歡梅花酥嗎？”他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那明天我回來的時候幫你帶桂花酥。”
臉上沒什麽不滿的表情，陸潛似乎都覺得即便他現在暴脾氣一腳把他手裏的梅花酥踩個稀巴爛，對方也不會覺得浪費，明天還真的會帶桂花酥。
這個傻.子！
緊緊握住手心裏還帶着體溫的潮.濕銀子，陸潛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是嗎？”
燕赤霞沒聽清楚他說什麽，更沒覺察到他語氣變化，站起身來往外走：“要是沒其他的我就先去廚房弄點東西吃。”
中午的時候就沒怎麽吃飽，現在肚子空蕩蕩，餓的心慌氣短，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聽他說話。
陸潛猛地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燕赤霞疑惑轉過身，“怎麽了？”他視線落在陸潛的手上，“錢不夠嗎，那我這裏還有點……”
頓了頓，他又問：“梅花酥，将就點吧？現在那家店可能都關門了，明天再去吧。”他第一天敢這麽重的活，渾身腰酸背疼，實在不想再出去一趟了。
“燕赤霞！”眼看着他側過身子又要以同樣的姿勢掏錢，陸潛冷冷打斷他。
燕赤霞終于覺察到他的聲音不對勁，擡頭：“怎、怎麽了？”心思百轉千回，也沒想出什麽不對勁，還以為是衣服銀子的問題，他趕忙補充道，“我剛不是說了嗎，你先拿着去問問，要是還不夠的話，買回來一兩件先穿着，等過兩天再買。”
陸潛定定看着他，脫口而出：“為什麽，我就要一次性全買回來。”
燕赤霞皺眉毛：“街道上混混多，你一個人拿那麽多錢出門不安全，還是分開去拿回來比較好一點。”
陸潛呵笑，眉眼間散發着淡淡的冷意：“那你明天要幹什麽，要是沒事的話就跟我一起去吧。”
“不是說了嗎，我明天有事，你就自己去吧，行了，我肚子有點餓，先不跟你說了，待會天都要黑了，火也不好升起來了。”燕赤霞急忙掉頭就要走，他怕陸潛再纏一會他就忍不住答應下來，可要是自己去陪他去逛的話，哪來的錢買衣服。
“你給我站住，燕赤霞。”陸潛大喝一聲，倏地就飄到了燕赤霞的面前，一只手緊緊捏着他的下巴讓他跟自己對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