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夜
烏雲遮蔽了天空,空氣被暴風攪得不能安寧,寧修站在門外,覺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甲板上有水手大喊:“這位客人!請您進入到安全的地方!暴風雨要來了!”
寧修朝着水手靠近,問:“請問還有空房間嗎?”
水手說:“您說什麽——?”
怕影響到顧承澤,寧修聲音不大。
他是極為貼心的情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吓到顧承澤。若是顧承澤真被自己吓出什麽問題,以後也是自己受苦。
水手看到寧修向着自己靠近,吓得魂都出來了。
風浪已經襲來,游輪搖來晃去,寧修沒個支撐點,在走廊上走,萬一被甩到海裏去了怎麽辦?!
就在水手驚慌失措的時候,游輪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寧修竟然真的摔了一跤,在走廊上滾了一圈,後腦勺撞到了一扇門上。
水手連忙靠近寧修。
“您還好嗎?您的房間在哪裏?我送您回去。”
寧修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那扇門開了。
許留表情厭惡,說:“你怎麽還在外面?”
水手以為寧修是許留的人,連忙說:“先生,暴風雨就要來了,您和朋友還是進房間比較好。”
誰知寧修撐着牆壁站了起來,說:“沒什麽,我想吹吹風。”
寧修側對着許留,神情竟然有一種別樣的執拗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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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堅定底下卻藏着脆弱,像是強顏歡笑,像是明明受了傷還要逞強狡辯。
這種天氣,吹風?
許留朝顧承澤的套間看了一眼,發現房門緊閉。他想起來顧承澤離開舞池的時候帶走了一個小主持人,不由得了然。
許留說:“房裏有別人?”
寧修說:“這跟許先生沒有關系吧。”
像是賭氣一樣,刺淩淩的。
這時候倒不像被任人擺布的布娃娃,而有了一絲脾氣,一絲真實感。
許留說:“進來吧,我房裏沒人。”
寧修說:“我不……”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水手推了一下。水手語氣很着急,說:“請不要呆在外面!”
不遠處船長在催促水手,水手把寧修塞進房間之後,便急沖沖地趕過去了。
許留說:“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說完之後頓了一下,說:“我看不上你。”
寧修淡淡地說:“嗯。”
非常敷衍,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許留在說什麽一樣。
寧修越過許留,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然後低頭,出神地盯着手指。
游輪左右搖晃,海水濺到寧修身上。寧修身上有些濕了,薄薄的衣衫貼在背上,顯露出某種令人遐想的顏色。
許留說:“他帶進房裏的那個人,聲音很好聽。”
聲音很像那個人,樣貌卻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許留說得很含蓄,寧修卻瞬間懂了。
床笫之間的情話,原來也需要用正确的音色去說。寧修跟那個人聲音不像,所以無論撒嬌,也求不來一句喜歡。
這一瞬間,寧修突然推翻了之前的結論:顧承澤真的不愛那個人嗎?
難道自己還不夠像嗎?
寧修心猛地一揪,同時有有一種奇怪的灑脫感。
他早知道自己比不過那個人,但也不想輸給除了那個人之外的別人。現在明白那句“喜歡”師出有名,他也就沒那麽意難平了。
許留仔仔細細地盯着寧修的表情,發現這個人竟然有些悲傷……
他脫口而出,問:“你喜歡顧承澤?”
寧修說:“當然呀,顧先生對我很好。”
許留說:“他只不過是把你當替身,這也是對你好?”
寧修微笑着說:“作為一個替身來說,顧先生對我還不夠好麽?”他停頓了一下,又喃喃道:“最開始我就知道是替身呀……”
我知道是替身啊……用不着你提醒我。
寧修看起來很悲傷,就好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失了一樣。
許留說:“你……”
既然這麽難過的話,又為什麽要做顧承澤的替身呢?
許留說:“你淋了海水,去洗個澡吧,不然要生病了。套間裏有兩個房間,我睡主卧,你睡次卧,先湊活過一晚上。”
寧修沒跟他客氣,說了句謝謝,就去次卧自帶的浴室裏洗澡去了。
洗澡的時候,寧修卻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從未在顧承澤床上過過夜,今晚有暴風雨,顧承澤會把那個聲音很好聽的情人,趕出來嗎?
之後兩個人并沒有交流,許留誰在主卧,寧修睡在次卧,井水不犯河水,仿佛對方不存在一般。
确診之後,寧修的精氣神一直不太好。
今天被顧承澤帶去吃飯,又跟小模特“競争”了一番。上船之後又跟那麽多人社交,寧修覺得很疲憊,一下子就睡着了。
游輪左搖右晃,像是搖籃,卻又讓夢都不安寧。
寧修夢到參加自己的葬禮,顧承澤竟然也在。其他人都撐着黑色的傘,只有顧承澤穿着駝色大衣,身型挺拔好看,臂彎裏卻攬着一個人。寧修看不清那人樣貌,想走過去跟顧承澤說話。
沒想到挽着顧承澤的那人一擡頭,竟然長着張着他自己的臉。
那人對他笑了一下,說:“這幾年,謝謝你替我照顧承澤啦。”
寧修就吓醒了。
醒來之後,五髒六腑都攪在一起,好像要融化一樣,又好像有人往肚子裏塞了一把辣椒。
寧修想倒杯水,一站起來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音。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寧修?你還好嗎?你怎麽了?”
寧修想說“沒事”,一開口卻是痛苦的呻吟。
許留吓了一跳,不顧兩人的身份,也不顧自己對寧修的厭惡嫌棄,就踹開房門進來了。
寧修額頭全都是汗,在地板上痛苦地翻滾。
這樣子絕不是普通的感冒可以造成的。
許留半跪在寧修面前,問:“你怎麽了?”
寧修說:“藥……藥在房間裏……”
寧修本該按時吃藥,但顧承澤在房間裏翻雲覆雨,寧修不能打擾,便錯過了一頓。他以為不會有事,卻沒想到忘了吃藥能讓他這樣痛苦。
許留不知道寧修要什麽藥,但寧修痛得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樣。
人命當前,他幾乎立刻做出了抉擇,說:“你等等我。”
暴風雨已經過去了,許留跑到顧承澤的房門口敲門。
“顧承澤!你開門!”
過了好一會兒,顧承澤才懶洋洋地出現在門後,問:“怎麽了?”
顧承澤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毛巾,身上許多紅痕,看起來格外暧昧。
房間裏傳來一個有些清冷的聲音:“顧先生,誰呀?”
顧承澤用“你打擾我了”的眼神看着許留。
許留愣了一下,問:“你留他過夜?”
顧承澤眼神一變,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有什麽事?”
許留說:“寧修的藥在哪裏?”
“什麽藥?”
許留推開顧承澤,徑直走近房間裏。看到床上那個小男孩的時候,許留皺了皺眉頭。
角落裏一個便攜行李箱,一看就不是顧承澤的。
許留打開行李箱,發現裏頭裝着幾件衣服,幾盒安全套,一瓶潤滑劑。
除此之外,全是藥瓶。
許留一把抓住藥瓶,沖出了套間。
顧承澤的氣壓更低,他跟在許留身後,也到了許留的套間。
寧修蜷縮在地上,臉色蒼白,小巧的臉上全是汗珠。
許留問:“要吃多少?”
寧修嘴唇微動,許留把耳朵貼在寧修唇邊,然後倒出了幾顆藥。
許留給寧修喂了一口水,又把藥喂進去。
顧承澤站在門口,全程抱臂,冷眼看着。
寧修喝了藥,狀态好了許多,也能平靜和緩地呼吸了。
顧承澤慢條斯理地開口,說:“你們倆睡了?是你把他玩成這樣的?”
許留不可置信地說:“他都這樣了,你在說什麽?!”
顧承澤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來了,你為林可守身如玉,是不可能動一個贗品的。”
許留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顧承澤走到寧修面前,居高臨下地說:“所以,你死皮懶臉纏着許留?沒想到你還挺有辦法,竟然能擠進許留的房間。”
寧修緩緩恢複力氣,躺在地上不說話,只是執着地看着顧承澤。
顧承澤說:“只是,你還記得你是誰的人嗎?”
語氣突然冷了下來,如同剜骨的尖刀。
“我……”寧修剛說了一個字,就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接着說:“我是顧先生的人。”
“我的人,在許留的房間裏,這算什麽事呢?”顧承澤氣極了,語氣竟然變得溫柔了起來。
但無論是許留還是寧修,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寧修勉強爬起來,左歪右倒。
“回房。”丢下這兩個字,顧承澤轉身就走。
寧修對許留虛弱地笑了一下,說:“謝謝。”
然後寧修彎下腰,把地上的藥瓶都撿了起來,然後跟着顧承澤離開了這個套間。
許留看着寧修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難受。
顧承澤不是個東西,寧修為什麽……
難道他竟然真的愛顧承澤嗎?
寧修回到顧承澤的套間,看到床上那個人,愣了一下。
床上那人問:“顧先生,這是誰啊……”
顧承澤渾身散發着寒氣,說:“出去。”
那人被吓到了,呆呆地照做。爬下床,走到門口。
寧修提醒他:“你沒穿衣服。”
那人呆呆愣愣地抱着衣服,離開了。
顧承澤說:“解釋。”
寧修說:“顧先生,我好累哦,我可以先上床嗎?”
顧承澤看着他貓一樣的表情,心中微動,表情竟然柔軟了一些。
寧修無師自通地讀懂了顧承澤的“恩賜”,爬上了次卧的床。
寧修窩在被子裏,小聲說:“剛剛暴風雨,我在外面。水手擔心我出意外,正好許先生開門,陰差陽錯就進去了。”寧修眨了眨眼睛,說:“顧先生,我沒有背叛你。”
寧修臉色蒼白,眼神卻水汪汪的,楚楚可憐的樣子。
顧承澤聽到最後那句話,氣消了一半。
這人別的不會,倒是很會撒嬌。
饒是顧承澤這樣的鐵石心腸,也被寧修的眼神濕潤,然後長出來毛茸茸的植物。
但,無論怎樣的師出有名,寧修都在別的男人房裏待過了。若是就這樣輕輕揭過,之後還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于是顧承澤皺着眉頭找茬,看那潔白的被子很不順眼。
說:“你迫不及待地上床,是在暗示我嗎?”
說着,顧承澤欺身而上,将寧修按在身下。
寧修身體些微發燙,摸起來竟然比平常更舒服。
寧修軟軟地說:“顧先生,請好好疼愛我呀。”
顧承澤悶聲道:“來了。”
寧修望向窗外,天已蒙蒙亮。做完這一次,就該天亮了。
也算另一種形式的過夜。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早安呀
感謝在2020-06-08 23:43:30~2020-06-10 01:3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召爾 9瓶;夏夜清夢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