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景仰

萬年前聖戰打響，長達千年的聖戰結束時，最初的血族不是死在了那場聖戰，便是自主選擇了沉睡。

而在幾千年後，那些原始的後代雖然逐漸蘇醒，卻如同被詛咒了一般，有了嗜血、畏光、害怕銀器的缺陷，哪怕他們之中被稱為始祖的玖蘭樞，也未能幸免。

或許是純血過于稀少，在血族的世界中，下一階層的Level B成為了血族內部的秩序，而那些純血反而逐漸受到限制，無法再随心所欲。

甚至作為稀少的女性純血，緋櫻閑被Level B組建的管理層——元老院——以保護的名義囚禁了不知多少年。

緋櫻閑對他們的囚禁心知肚明，卻還是順應了元老院的野心，老實地待在這方寸的房間。

只是偶爾，緋櫻閑能透過牢籠一般的窗戶，看到血眸的純血少年遠遠地觀望此處。

她知道對方是誰，礙于名義上的“未婚夫”，緋櫻閑知道這個少年是誰為了何種目的被喚醒的，也知道對方徘徊此處的目的。

于是當他隔着栅欄望過來的時候，她總會似笑非笑地注視着少年臉上過于冷漠的表情。

若是時光就這麽不變地過去，想必她會順從元老院很久。

但囚禁在府邸的女皇大人，終于迎來了拯救她的騎士——哪怕這個騎士，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緋櫻閑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人類，但當事實發生的時候，她卻冷靜而沖動地、帶着她愛上的人類逃離了元老院的控制。

回到了緋櫻家的緋櫻閑，知道人類短暫的壽命，終于在愛人的縱容下咬了他，将其變為血族。

哪怕她知道，被純血咬過的人類，最終都會成為毫無理智的Level E。

她記得那天是冬夜少有的晴天。

沒幾年便會堕化為Level E的愛人，用一如既往溫柔的笑容安慰着她，說沒關系，這是他早就接受的未來。

——那是她無法想象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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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不等她做什麽，緋櫻閑便知道了她的愛人，被寫在了吸血鬼獵人的獵殺名單上。

憤怒讓她的理智幾乎斷弦，幾乎是沒有思考地趕去了愛人的所在地。

地上的血刺痛了緋櫻閑的眼，但僅有的理智讓她注意到，自己的愛人雖然受傷，但并不致死。

慶幸？後怕？悔恨？

都有，但都不是她現在的心情。

無可否認的只有一點，愛人的生還，讓緋櫻閑從“狂咲姬”的瘋狂狀态恢複，變回了緋櫻家主該有的優雅與從容。

“他是你的人？”

慵懶的女聲傳來，語調中的漫不經心與矜傲讓緋櫻閑的思緒飛轉，她幾乎是下意識收斂了自己的鋒芒，變為順從的姿态——可這并非因為她看到愛人昏迷在聲音主人的腳邊，而是更為本能的歸順。

“是。”緋櫻閑為自己的狀态感到不可思議，不免又有些許迷茫，“他是我的愛人。”

“哦？”聲音的主人是位看起來柔弱卻散發威嚴的女性。緋櫻閑本能的知道，這個女性是位純血。

不知名的純血女性穿着華美的和服，她瞥了眼腳邊沒幾年就會堕化的Level D，又擡眸打量了眼緋櫻閑，語調終于有了變化，多了抹興趣。

“愛上了人類的血族？”

緋櫻閑不知道對方怎麽知道她的愛人是由人變為的血族，但這并不影響她本能地尊敬她。

于是些許猶豫後，緋櫻閑順應了突然産生的本能，微微低下了頭，柔和了聲音，“是，這位殿下……不知您是？”

“确實需要一個稱呼。”女性自顧自地肯定着，下一刻便毫不在意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風間，你這麽稱呼便是。”

風間？并沒有聽過有哪家貴族是這個姓氏——緋櫻閑下意識這麽想。

“他沒什麽大礙。”風間後退一步，示意自己并沒有動手的意思，她的一舉一動帶着良好的教養，只是說的話透着不容反駁的絕對，似乎沒有想過有誰會反抗她一般，顯得理所當然，“帶着他離開吧——我想，你該知道他沒過多久便會成為Level E的事情。”

“是。”緋櫻閑眼中閃過憂傷的情緒，但下一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是我們……早就明白的事情。”

似乎在斟酌什麽，風間眯了眯血色的眼，不過數秒，她突然勾起三分笑意，露出運籌帷幄一般的表情，“……原來如此。”

“這倒是我的失誤。”風間站在原地片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裝着血色液體的小瓶，不由分說地抛給了她，“給他喝了。”

“這是……？”

“這是變若水。”風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露出些許懷念的表情，“雖然效果沒有……不，沒什麽。”

“讓這個人喝下它，只要不再使用血族的力量，他還能活上許久——至少，不會那麽快變成毫無理智的Level E。”

風間的話讓緋櫻閑微微睜大了眼，“您為何——”

為何會給她這個東西？為何會讓她這個純血都心生順從？

她有許多的問題，但這些對風間來說似乎并不重要，因為她已經轉身，毫無留戀地準備離開此地。

“這是賠禮。”風間頭也不回地道，“作為飼主，他的爛攤子也該一并解決。”

緋櫻閑并未明白風間的話，但見她即将離去，緋櫻閑居然有種叫住她的沖動——但她忍住了，轉而将自己的愛人抱起，帶回緋櫻宅。

至于風間給的變若水？她最終還是喂給了愛人。

——也不知道這份信任，到底從何而來。

緋櫻閑不由想。

這份陌生的、盲目的、無法反抗，又心生希冀的感情，居然讓她有點兒舍不得失去。

緋櫻閑以為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風間，但沒過多時，她再次見到了對方。

自己的愛人未變為Level E便出現在獵殺名單上，這件事情自然引起了緋櫻閑的懷疑。

作為活了幾千年的純血，緋櫻閑自然有自己的勢力。她利用這份力量追查獵殺名單的蹊跷之處，幾乎沒過多久，便在元老院“無意”地透露中，知道了是她曾經的未婚夫，玖蘭李土搞的鬼。

原因？

無非是同為純血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愛上了人類。

緋櫻閑覺得他可笑，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毫無辦法。

于是她被挑釁的怒火，轉到了執行獵殺命令的錐生夫婦身上。

但是當她找到錐生宅，錐生夫婦早就不見，現場也頗為狼藉。也是在那裏，緋櫻閑再度見到了自稱風間的女性純血。

“哦？”似乎意外緋櫻閑的到來，風間微微挑眉，露出些許友善的笑意，“是你。”

“向您問安，風間殿下。”緋櫻閑依舊用了尊敬的稱呼，對方對她的态度并無意外，所以只是點頭颔首。

緋櫻閑注意到屋裏有殘留的Level E的氣息，更是在這片狼藉中看到了槍支的痕跡，但她同時發現，不論是Level E或者槍支的主人錐生夫婦，都不見蹤影。

如果說Level E是被錐生夫婦殺死的，那錐生夫婦又去了哪裏？還是說，那些Level E其實是這位純血殿下解決的？

緋櫻閑掃了眼屋內，突然一頓，發現了躲在走廊後的一對雙生子。

“那是這家主人的孩子。”似乎注意到緋櫻閑的視線，風間十分有耐心地介紹着，“十分幸運，在父母不得不‘死去’時，他們遇到了我。”

緋櫻閑注意到那兩個孩子的眼神，雖然有憎恨，但并非是對風間的。反倒是她的突然出現，讓這兩個小家夥十分警惕。

“您準備庇佑他們嗎？”

緋櫻閑不得不暫時放下自己的打算，轉而問她，“他們是血獵的孩子，未來注定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即便如此，您還要庇佑他們嗎？”

風間卻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看出了她的目的，“你想為愛人報仇？”

“雖然是李土起的心思，但推波助瀾的是元老院。”風間微微揮手，空氣中彌漫的低劣氣味便消失無蹤。她似乎有些不習慣現場的混亂，于是蹙着眉，語氣也帶上一分毫不掩飾的不愉，“……這對夫婦不提，你若要對這兩個孩子複仇，便是與我為敵。”

她血色的眼望了過來，但緋櫻閑最先感覺到的不是眼神中的警告，而是從未跳動的心髒，如同幻覺般開始了悸動。

——但這種感覺，與她面對愛人時截然不同。

既然，她的愛人沒死，還因禍得福地解決了堕化的問題……

“我自然不會與殿下為敵。”緋櫻閑與她對視不過瞬間便垂下了眼。

在見到風間的那一刻，仇恨都逐漸淡去，只留下恭順，“只是這本是我的獵物，殿下可否……給我一個承諾？”

緋櫻閑沒有忘記對方口中說出的“李土”二字，這樣親昵的叫法，顯然風間與玖蘭李土關系非常……這樣的認知，還真是讓她有些不快呢。

“什麽？”風間聽到她的讨價還價也沒有露出不滿的表情，相反十分有興致地反問她，“不妨說說看。”

可能是知道這件事的起因，風間對受害者們十分寬容。

“我可以放棄對錐生家的複仇，但我希望……”

緋櫻閑擡眸看向風間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緋紅的眼中露出不同于愛情的欽慕，“我希望殿下能給緋櫻家、給我一個結交的機會。”

不論出于什麽原因，緋櫻閑從風間身上感覺到了“不同”。

這份不同溫暖又纏綿，雖然這份感情來的突然又不可明說，但她并不想輕易放開這份感情。

血族，一向是自私而殘忍的生物。既然遇到了特別的存在，沒道理再放任她離開。

“閑，你可真是貪心。”

回應緋櫻閑話的不是風間，而是突然出現在風間身邊的男性。

他一藍一紅的雙眼玩味地盯着突然戒備的緋櫻閑，又毫不放在心上地将視線轉到了風間身上，甚至親昵地執起風間的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玖蘭李土！”緋櫻閑因為這一幕，不滿地喊出對方的名字。

“這是我喚醒的寶物。”玖蘭李土卻并不在意地握住他親吻的那只手，視線緩慢而冷漠地瞥向緋櫻閑。

“閑，作為我的未婚妻卻愛上人類……這件事，我可還沒找緋櫻家算賬。”

“如今，又觊觎屬于我的珍寶？”

緋櫻閑記下了玖蘭李土說的“喚醒”二字。

她記得玖蘭家的始祖也是玖蘭李土喚醒的，甚至因此，在玖蘭始祖刺穿玖蘭李土的心髒後，也未能真正消滅他，是只毀了他的肉身——但她現在看到的玖蘭李土，卻并不是使用他人身體進行依憑的替身，更像是他應該毀滅掉的本體。

被喚醒的人無法違抗喚醒自己的“主人”，那玖蘭李土的異常，是否是因為被他喚醒的風間無法違抗他的命令，花費心血幫助他重塑肉身呢？

只是想到這個可能，緋櫻閑便無可抑制地産生憤怒的情緒——她在替風間憤怒。

為什麽會憤怒？

因為在她心中，風間應該有絕對的自由，她應該像高高在上的王——不，應該是他們血族的神明，不允許被支配、不允許被反抗、也不允許不被愛戴。

這樣的情緒來的突然，卻莫名被緋櫻閑所接受。

“呵。”

緋櫻閑心中惱火，但臉上卻還是優雅的輕笑，只是緋色的眼中不免帶上冰冷的嘲諷，“真是可笑的說法，獵殺名單不正是你的手筆。”

因為早就料到對方是知道了才會找到錐生宅，玖蘭李土也未過于驚訝，相反他勾出愉悅的笑意，坦然地準備承認，“沒錯，獵殺名單——”

“李土。”

可他的話，在風間冷淡的聲音下消失。

“抱歉，李土總喜歡耍些小性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風間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她嘴裏道着歉，但并無示弱的意思。反倒是被她道歉的緋櫻閑覺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幾秒沒有回答。

緋櫻閑注意到風間看向玖蘭李土的表情與其說是屈服于主人的不甘，不如說是在看待晚輩（特指熊孩子）時的無奈，心裏突然放心了不少，想着風間未必和她想的一樣，受限制于玖蘭李土。

——緋櫻閑肯定不知道，風間這個時候想的其實是暴打他一頓。

“有關獵殺名單的事情……”風間望了眼玖蘭李土握着她的手，雖然沒說什麽，但玖蘭李土還是知趣地放開，朝她露出足以稱作“乖巧”的微笑。

“我不否認，這是李土針對你的‘報複’——畢竟，我記得你們是未婚夫妻？”

“已經不是了。”緋櫻閑秒答。

“緋櫻家先毀的約。”玖蘭李土笑着接上她的話。

風間似乎對他們的快速作答覺得奇怪，但并未說什麽，甚至只是眼神有瞬間異常，便回到了波瀾不驚的模樣，“那就是前未婚夫妻。”

“你那位愛人的消息是李土洩露給元老院的，但——”風間慢條斯理地讓緋櫻閑理清楚其中的門道，“但在他未變成Level E前就列入獵殺名單，還讓錐生夫婦接下任務，卻是元老院的那些高層幹的好事。”

“認為力量強大的純血種是妨礙血族秩序的存在，所以希望所有純血種自相殘殺……”風間嘆息一聲，似乎是贊嘆卻又帶着分嘲弄的笑意，“真是偉大又虛僞的夢想。”

“……您的意思是？”緋櫻閑早就知道元老院的野心，只是不知道風間又是如何想的。

“我同意了，你想要的承諾。”風間斂目，明明已然知曉她的姓名，此刻卻讓她自報家門，“我名風間千波，報上你的姓名。”

“緋櫻閑。”她垂首，作出順從的姿态，以掩蓋自己知道對方姓名時心裏湧出的欣喜，“殿下直呼我為閑就好。”

“閑，我認可你的資格。”風間接受了她恭敬的姿态，“從今往後，玫瑰莊園的大門随時為你打開。”

風間是他們的救贖，也是唯一的光。

緋櫻閑不期然這麽想，伸手放在了心髒處。

不會跳動的心髒，此刻卻彰顯着它的存在感。

——仿佛“活了”一樣。

這讓緋櫻閑即便身為純血，依舊對風間彎腰行禮。

以能力、血統進行排階的血族，理應獻給風間最高的敬意。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問就是all女主，不能接受蘇點的自行忽略血族卷。

這裏是女主沉睡（快進）完，通過系統的警告和異能的推測，知道玖蘭李土搞了件大事。因為任務不想和血族關系搞僵、又看元老院不順眼的女主，決定補償一下受害者（也就是緋櫻家和錐生家），順便讓玖蘭李土老實一點。但這個時候，她将自己的存在對元老院隐藏了起來（玖蘭李土有幫忙），所以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女主的存在，以及錐生夫婦還活着的事情（甚至元老院以為他們的陷害很成功）。

女主給緋櫻閑的變若水當然不是她的血做的，因為她唯一做的那瓶給了總司，這瓶是山南的，也就是和總司交換拿到手的那瓶。

元老院和玖蘭李土，大概是相互合作又相互坑對方的關系（塑料合作情）。不出意外，血族篇最慘的就是元老院，其他每個人/血族都看戲看得很高興。

[小劇場一]

清和：別說了，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麻煩（指玖蘭李土），前腳剛解決他玩脫了丢了自己身體的事情，後腳就知道他去拆人cp的糟心事。

玖蘭李土：關于老祖宗不陪我玩所以玩別人還玩脫了這件事……（乖巧.jpg）這都是因為我太喜歡老祖宗了。

緋櫻閑：呵，當時就應該把你靈魂也消滅（這樣就沒人搶老祖宗了）。

[小劇場二]

清和：你們是未婚夫妻？

（不解為什麽一個有了人類愛人，一個娶了血族貴族）

玖蘭李土：（嘲諷）我可沒有一個愛上了人類的未婚妻。

緋櫻閑：（冷淡）我也沒有一個娶了貴族還有了親兒子的未婚夫。

（相互嫌棄揭短，且都不想讓老祖宗誤會自己的眼光）

清和：……貴圈真亂。

題外話：

其實，作者桑沒控制住自己的手又開了一個文案，主場文野的那種。因為認識的某位作者在寫中國文豪，于是作者桑沒忍住開了坑，具體什麽時候寫說不定，不過有興趣你們可以去看看。

文名叫《身邊的人都是文豪，除了我》。

感謝：

讀者“和光”,灌溉營養液 +3 2019-06-10 20: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