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回

婉兮橫沖直撞的跑到傾雲宮來，直直的往書房方向去，攸寧瞧到婉兮，緊走幾步，追在後面叫了聲婉兒。

婉兮回頭問道：“嫂嫂，舅舅可來過？”攸寧搖頭，說道：“方才黑白無常道是來過，可是有何事？”

婉兮推開書房的門，走到書桌旁，抱起桌上的綠蘿，說道：“綠蘿并非鬼魔，是我兒時從凡間帶回的小妖，現下千年到了，舅舅要來抓她去輪回呢。”

攸寧若有所思的說道：“是如此啊！”婉兮見攸寧如此神情，說道：“嫂嫂可是有辦法？”

攸寧在天宮時，曾為尋父母的信息，在算春閣看了很多記載和傳說。但是，現下攸寧心裏并不願幫綠蘿。心內正在猶豫要不要說。

婉兮扯住攸寧胳膊說道：“方才從母後那邊過來時，哥哥囑托可找嫂嫂幫忙。”

攸寧一邊轉身一邊避開婉兮的眼睛，說道：“讓我如何幫你？”

婉兮歡喜的上前說：“只要一會舅舅來了，嫂嫂告訴舅舅，要留綠蘿來給哥哥做側妃便可，嫂嫂如此說了，舅舅自然不會冒然帶走綠蘿，母後和哥哥肯定也不會再說什麽了。”

攸寧回身帶着些怒氣說道：“那又有何用？她壽命将盡，再不送她去輪回，豈不是害她灰飛煙滅？”

婉兮見攸寧這麽說，把懷裏綠蘿抱得更緊一些，噙着淚花依依不舍的說道：“不試怎知無用？我與綠蘿一同長大，姐妹情深，便是明知無用，也是要試試的。若是果真沒法子，我自然送她去輪回。我怎會害她。”

攸寧不忍心的說道：“若是想試一試，該去忘鄉殿。”婉兮疑惑的問道：“嫂嫂，你果真知道如何救綠蘿？”

攸寧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是終究比你的方法還是多一縷希望的。”婉兮一邊點頭一邊問：“躲到忘鄉殿內？”攸寧搖搖頭，緩緩說道：“我曾無意間讀到過，忘鄉殿的孟式一脈，是女娲娘娘之後，有長生不死之術，只傳與有緣之人。”

婉兮抱着綠蘿朝攸寧行禮道謝便急匆匆的跑走了。攸寧依舊皺着眉頭，靈雨只恨自己不像若靈那麽聰明，可以一下子明白攸寧的心思。靈雨小心的叫道：“殿下。”

攸寧問靈雨道：“靈雨，你說若是孟式救了綠蘿，我會後悔嗎？”

靈雨這時才明白過來，說道：“不會的。”

攸寧聽靈雨說的這麽堅定，問道：“為何？”

靈雨說道：“因為太子殿下不喜歡綠蘿。”

攸寧破涕為笑，點點靈雨的頭說道：“來了魔界，你道是會說好聽的了。”靈雨搖搖頭，真誠的說：“我沒說好聽的，我是說真心的，我不聰明，但是，我能感覺到，太子殿下只是在幫妹妹，您也是在幫妹妹，不會後悔的。”

攸寧看着靈雨有信心的模樣，說道：“但願如你所說。”

忘鄉殿裏，孟婆婆正扯着黑無常的袖子，不肯讓他離去，白無常苦口婆心的勸道：“婆婆，我們不能再出錯了，得趕緊去凡間才行。”

孟婆婆一改往日的好脾氣，說道：“你去，讓他留下，他答應要幫婆婆我的，他沒幫我，我就不讓他走。”

黑無常想施法掙紮開，孟婆婆抓得更緊了，喊到：“我是不想活喽！只怕你打不死我，讓我活受罪啊！”黑白無常也确實不敢大動，孟婆婆到底活了多久了，無人知曉，在所有人記憶裏，婆婆一直是婆婆，現下突然聽到婆婆說出不想活了，黑白無常心內都一陣傷感。

黑無常拍拍抓着他胳膊的手，說道：“婆婆，您放心，答應幫您找的魂，我們一定幫您找，只是，去何處找個了無牽挂的魂魄？”白無常應道：“就是呀，就是呀，婆婆，您想，若是凡人能做到了無牽挂，還要孟婆湯做何？”

孟婆婆嘆了口氣，說道：“也并非一定要了無牽挂。只是若有牽挂，無限的時間，便成了一種煎熬。”

白無常說道：“若是有牽挂也可，那願意在忘鄉殿陪着婆婆的可多了去了。”

正說着，就聽砰砰幾聲，如雲載着婉兮闖進忘鄉殿來，幾個桌椅被碰翻在地，婉兮抱着一盆綠蘿，從如雲背上跳下。黑白無常和孟婆婆都一驚。

三人同時脫口而出。

孟婆婆說的是：“小殿下快來幫幫婆婆。”

黑無常說的是：“殿下是要把綠蘿藏到此處？”

白無常說的是：“婆婆瞧，魂來啦！”

黑無常一拍腦子說道：“對啊！婆婆。”

孟婆婆瞧着婉兮懷裏的那盆綠蘿，松開了緊緊抓着黑無常的手。

婉兮抱着綠蘿上前，說道：“婆婆可願意救綠蘿？讓綠蘿免受輪回之苦？”

孟婆婆激動的點點頭，問道：“那便要問問綠蘿，可願意被困在忘鄉殿內？”

綠蘿現出人身，雙膝跪地，答道：“綠蘿願意，這裏能見到我在乎的，我珍惜的，我愛慕的。還能陪在婆婆身邊。我願意。”

孟婆婆一邊扶綠蘿起身，一邊說道：“你可知道長生的苦？你會變老，會看着與你一同長大的人離去，會看着你愛慕的人與他人過完一生，萬年後，在乎的，珍惜的，愛慕的，都消失了，人們忘記你的名字，甚至，你自己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你還願意嗎？”

綠蘿微微思索下，點點頭。

孟婆婆激動的拉着綠蘿的手，說：“好孩子，不急，慢慢想。”

孟婆婆一邊把綠蘿護在身後，一邊沖黑白無常擺擺手，黑無常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白無常上前說道：“婆婆可算找到親人了，公主殿下也能心安了，我們也好去凡間做該做的了。”

婉兮問道：“婆婆真能幫綠蘿躲過輪回之苦？”孟婆婆點點頭說道：“殿下只管去告訴鬼王殿下，孟婆婆邀綠蘿做守殿人？”婉兮一下子抱住孟婆婆，說道：“就知道婆婆最疼婉兒，我這就去告訴舅舅。”說完，就跑向如雲，一下子便無影無蹤了。

一時間，忘鄉殿內空蕩蕩的，綠蘿乖巧的上前想把方才如雲沖進店裏撞倒的桌椅扶起來，孟婆婆蹒跚的走到殿門口，輕輕的敲了下挂在殿門口的鐘，示意取湯的鬼差可以來取湯了。

孟婆婆招呼正在扶桌子的綠蘿，往熬湯的地方去。

取湯的鬼差們還未到，方才孟婆婆因要與黑白無常争執，就把在忘鄉殿歇腳的其他鬼差趕了出去，這些鬼差們先到了，看到幾個倒地的桌椅，被趕走時就充滿了好奇，後又看到公主殿下沖進殿裏，現在又見到有倒地的桌椅和綠蘿，七嘴八舌展開想象。

有的說：“我猜是黑白無常調戲了綠蘿，公主殿下便讓孟婆婆抓住了黑白無常。”

有的說：“不對不對，我看啊，是孟婆婆在說媒。”

另一個說：“哪的話，你們說的都不對，綠蘿是妖，我看是該去輪回了。這事鬼王要是不處罰黑白無常才怪呢！”

一直沉默的一個說：“你們都不知道了吧，傳說，忘鄉殿守殿人在離去前，都會找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來接替，接着，那小姑娘就一夜變成孟婆婆這樣了。”

“這麽說綠蘿姑娘要變綠蘿婆婆了？”一個鬼差看了眼綠蘿，同情的說。

“瞎扯吧！”隔壁桌的鬼差說。

“莫說我們，就是他，可曾見過孟婆婆年輕的模樣，莫說年輕，就算是中年模樣可有見過？”這桌鬼差指着隔壁桌年紀大些的鬼差問道。

幾桌鬼差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個年紀大些的鬼差身上。那個鬼差微微思索了下，搖搖頭。

幾桌鬼差都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又怕孟婆婆那邊會聽到，都壓低聲音，小心議論着初見孟婆婆時是幾百或者幾千年前，有的說自己已從孩子變成了父親，有的說自己已從黑發變為了白發，但是，孟婆婆一直是孟婆婆，沒年輕過，似乎也沒有變得更老，也興許是，老到了一定境界，便不會再更老了吧。

夜幕降臨，忘鄉殿難得安靜片刻，孟婆婆起身把殿門緩緩關上。

綠蘿正在收拾一些茶杯，茶壺，見到孟婆婆關上殿門，說道：“婆婆，你若是困了，便去睡吧，我來等取湯的鬼差。”

孟婆婆一邊做到身旁的椅子上一邊說道：“我都記不清多少年了，為了不耽誤凡間，便是晚上，我也只是熬湯間隙眯一小會。今天不一樣，今天，我們就關上忘鄉殿的大門，讓那些鬼差和要輪回的魂魄，也歇一歇。”

綠蘿上前幫孟婆婆揉着肩膀，說道：“以後婆婆困了就去睡，累了就歇着，以後不一樣了，以後忘鄉殿，不僅有婆婆，還有我。”

孟婆婆摸摸綠蘿的說，問道：“婆婆累了，婆婆想走了，你可願意在婆婆走後，守好忘鄉殿，熬好孟婆湯？”

綠蘿問道：“是因為像他們說的那樣，忘鄉殿只能有一個守殿人嗎？我想活，想留在忘鄉殿，可如果我留下，婆婆就得離去，那我寧願去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