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柏秋池噌地一下站起來,動作幅度太大,椅子猛地往後拽,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手忙腳亂,架在碗邊的筷子簌簌下掉,柏秋池的臉色更差了。進退兩難,不知所措。

盛玉宸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柏秋池,眸中算計不減。他沉默過後才慢悠悠地說:“開玩笑的。”

盛玉宸是個什麽樣的人,各有說法。

柏秋池也聽聞了不少,但他深知自己只是個最基層的打工仔,老板好壞,不是他能夠選擇的。盛玉宸風流浪蕩,小情兒小妾能排到市區的電視塔。

柏秋池想都沒想過他會打上自己的主意。與其說是玩笑,不如說是惡意戲弄。

柏秋池把頭埋得更低,憋屈上湧,他很是難受。

“.....錢,我會盡快給您的。我....我先走了。”

柏秋池推門的動作都不利索,他別扭着臉,不去看盛玉宸。

等到門阖上了,盛玉宸才把一口酒咽下。

柏秋池沒了車,只好去趕地鐵。他住得離市區很遠,一趟車要倒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家。剛才待在盛玉宸那兒,一口飯菜都沒吃,餓過了頭,胃就有些疼了。

柏秋池緊趕慢趕地進了家門,一開燈,就往冰箱沖。

冰箱裏還留着兩天前剩下的冷飯,柏秋池拿出來聞了下,幸好沒馊。他熟練地開了竈火,又打了個蛋,快速地炒了飯,就着開水就吃了起來。

他習慣性地掏出手機刷起了微信,手指上下滑了好幾次,都沒找着工作群。

“......”一口飯哽在喉嚨口,他忘了吞。等到肌肉喚醒,他猛地吞下,喉嚨一痛,他竟然都沒有知覺。

他們将他移除了。

Advertisement

柏秋池放下手機,銀勺刮着碗邊,他一口接一口地吃。他狼吞虎咽地嚼,碗很快就見了底。

柏秋池動作一僵,他讪讪地放下銀勺,繼而拿起了手機。

“玟姐,您現在方便通話嗎?”

消息發過去沒一會倒是來了電話,柏秋池迫不及待地接起來。

“玟姐!”

“小柏,我也沒辦法。”謝玟的聲音嵌着周遭亂哄哄的聲音,更顯疲态。

柏秋池咬了咬嘴唇,眼神逐漸黯淡。

“玟姐,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是我不好。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謝玟走遠了,進入室內,嘈雜聲忽然被隔絕。

“.....小柏,這也是他的意思,他不願意。”

柏秋池噤聲,連呼吸都沒了聲。

自己從他籍籍無名的時候就伴在身後,擋風遮雨這些年,也是一轉頭就棄如敝履。

“.....我知道了,謝謝玟姐了。”

手機屏幕瞬暗,柏秋池把臉埋進十指,很久才放下。

.高級會所內

“盛總,盛總,這副字畫是我托一個朋友搞來的,您看看。”

楊鑫彎着腰,背都快直不起來,臉上堆着笑,一副一食三起的樣子。

盛玉宸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拿過來。楊鑫忙不疊地呈雙手捧上。

盛玉宸面不改色,眼神仔仔細細地來回看。

楊鑫緊張地吞口水,見盛玉宸半天沒反應,趕緊張嘴道:“小霄說,盛總的書房裏挂了很多字畫。我說盛總一看就是文化人吶。”

盛玉宸将字畫卷起擱到一旁,十指交叉着朝楊鑫揚了揚下巴。

“我不懂字畫,我書房那些都是買來裝 逼的。”

“......”楊鑫頓時僵了臉,嘴角尴尬地上揚。

“所以你拿回去吧。”

盛玉宸将字畫往中間一推。

“不是,盛總.....”

“我平時連書都不看,櫥櫃裏擺了三排,其實連塑封都沒拆。喬霄沒和你說?”

盛玉宸眼露譏諷,楊鑫更慌了,他緊張地搓搓手,臉色凝重。

“盛總,喬霄不懂事兒,我狠狠地訓了他一頓。他就是起了玩心,不是認真的。您對他的好,他都記着。盛總,您大人有大量,我明天就拎着他來和您道歉。”

盛玉宸正低頭刷着通訊錄裏的名字,這段時間都是同一男孩陪,他有些膩了。

指腹又滑到了“柏秋池”,盛玉宸鬼使神差地點開了。

楊鑫苦口婆心地說了大半天,說到喉嚨都燒得火辣。盛可玉宸一點反應都沒有。

“楊鑫。”

“我沒斷了他的路,已經是給足你面子了。你今天還來找我,看來是臉面都不要了。”

空氣瞬間凝結,盛玉宸終于垮了臉。

楊鑫還在掙紮,企圖挽留。聽完這句話,愣是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盛玉宸撈起椅背上的衣服往外走,連眼角都懶得施舍。

盛玉宸狠狠地摔上門,油門踩得過火,車子像脫缰的馬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亂竄。

他陰沉着臉,渾身寫着拒絕。方向盤推得用力,一個拐彎,他驀然瞪眼,急急地踩下剎車。

車子被迫降速,盛玉宸一個猛沖,差點撞了額角。他按下車窗,張口就要罵。

“你他.....”

一個身影蹲坐在路邊,別扭地伸長着腿,半張臉被掩在黑暗中。這人受了驚吓,一下子站起來,盛玉宸才看清了他是誰。

“大晚上的,你在這兒幹嗎?”

柏秋池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外衣,連外套都沒有。他一手握着資料袋,一手捏着手機。風吹亂了他的發,凍白了他的嘴唇,顯得分外狼狽。

“.........”

柏秋池一見盛玉宸,雙肩都跟着抖,他匆匆地垂下眼,手上的資料袋捏得劈啪響。

盛玉宸下了車走到柏秋池面前,他伸出手拉住柏秋池。

柏秋池被他一碰,反射性要抽手,盛玉宸不肯放,柏秋池都快凍得沒了知覺,直到被拉上了車才回過神來。

“你怎麽回事啊?那麽冷的天穿那麽少,索性不要穿好了!”

盛玉宸把自己的外套往柏秋池身上一甩,一臉不耐。

柏秋池抓了下衣服,牙齒凍得直打架,連個字都蹦不出。

盛玉宸心裏一動,眼見柏秋池都要紅了眼睛。僅存的一絲人性将他剩下的話懸崖勒馬。

柏秋池都不記得這是第幾回踏進這間房了。

他還躊躇着不願進門,盛玉宸不跟他廢話,拽了他的手腕就往屋裏拽。

“一口氣喝了!”

柏秋池一個激靈擡起頭,一杯姜茶被猛敲在桌上,水珠子一并濺出來。

“.....謝謝盛總。”

“怎麽回事?說說。”

盛玉宸歪坐在沙發裏,他翹着二郎腿,從下睨着柏秋池。

“.....找工作。”

柏秋池似乎難以啓齒,他雙手緊握着茶杯,失神地盯着冒着熱氣的水波。

盛玉宸想起楊鑫,眼神一凜,鋒利如刃。

“那點賠償金不着急。”

柏秋池慢慢将手松開,他擡頭望進盛玉宸的眼裏,眼神看似靜止,實則洶湧暗藏。

盛玉宸卻沒看出來。

“那我....也還是得盡快找到工作。”

盛玉宸想着他興許還得交房租,普通人的生活壓力應該很大。

柏秋池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一個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半夜三更和人控訴自己的無能,傷己傷到底了。

“盛總,我得走了。太晚了.....我不打擾您休息了,今天謝謝您。”

柏秋池坐如針氈,他将盛玉宸的衣服從身上脫下,小心翼翼地折疊好。等走到門口了,又想起來遺留在桌上的資料袋,火急火燎地沖回來,那膽怯害怕的樣子,仿佛是當年的喬霄的重影。

當年喬霄不過十七,也是怯生生的樣子。被人帶進公司,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他也随着衆人喊自己‘盛總’;不太敢看自己,總是垂着眼,一字一句都說得極其小心。等到成年後,兩人上了床,才改了口——喊‘玉宸哥’。

這才倆人顯得沒那麽生分。而三年過去,卻連臉皮都沒保住。

盛玉宸想到喬霄,心竟不由地一刺。

“柏秋池。”

柏秋池沒回頭,後背明顯一僵。

盛玉宸慢慢地從後接近,柏秋池感覺一呼吸都能聞到盛玉宸的味道。

“要麽你給我打工吧。”

盛玉宸的手又繞上了柏秋池的腰,他有意無意地撩撥,在逾矩同規矩間游刃有餘,等到柏秋池漸有掙紮,他就收手。

“.....我什麽都不會。只做過助理,都是伺候人的活兒。”

“不會英文嗎?”

盛玉宸的手摸到了柏秋池的肩胛骨,食指極輕地打着圈。

柏秋池動了**體,搖搖頭。

“那些辦公軟件也不會用?”

“不是很會.....”

盛玉宸假意嘆氣,他掰過柏秋池的肩,侵略性地往前逼了一步,柏秋池不得不退。

“那你挺難找工作的。這麽笨。”

柏秋池臉一紅,羞愧難當。

“別的你都不會,我也不是慈善家。白養不幹活可不行。不過,做個生活助理還行。”

盛玉宸和柏秋池差不多高,柏秋池更高些,但盛玉宸仍能用肩抵住柏秋池。

柏秋池被逼在角落,臉上滾燙,全是盛玉宸的呼吸,紮得癢。

“據我所知呢,你們這行基本都靠內推。很少會公開招聘。再加上最近的事,你要找一份助理的工作,應該不太容易。”

柏秋池啞然,盛玉宸一針見血,他無力反駁。

盛玉宸見他表情松動,知道他心裏有了動搖。故而湊得更近了,壓低聲音輕輕地說。

“你別多想,我對你沒有想法。我喜歡年輕的。”

柏秋池猛地擡頭,臉色紅白交替,又敢怒不敢言。

盛玉宸伸出一指,撓了下柏秋池的下巴,就往後拉開了距離。

人都喜歡逗玩物,哪有什麽真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