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屏幕又逐暗,盛玉宸的手指不聽使喚地抖,他一碰,亮度瞬提,那幾個字像釘子,一下子紮進心裏。

盛玉宸開始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他瞪大着眼睛又來來回回地看了一遍,接着一個反手,将手機惡狠狠地砸在沙發皮面上。

柏秋池反射性地回過頭來,眼見盛玉宸的臉已翻成了魚肚色,眼神兇狠,同總在院子裏踱步的阿狼,有了父子相。

“停車!”

盛玉宸大喝一聲,其聲震得座椅抖三抖。柏秋池看了眼左右的玻璃窗,暗自慶幸無恙。唢吶口裝了擴音器,聲波攻擊力加大,搞得人心惶惶。

劉勳瞥了眼後視鏡,目光還是先投向柏秋池,再移到盛玉宸身上。

他沒敢發問,腳下剎車先跟着踩,車輪一拐,順勢停進車框內。

“你先下去。”

盛玉宸臉色極差,半邊下颚快被牙齒頂穿。劉勳點了下頭,扭了把鑰匙,将車熄火後,火速下了車。

車內氛圍頓陷冰點,就連顯示屏上閃爍的時間都被凝結,一動未動。

柏秋池兩手交握擱在腿上,左手指腹驀然一挪,指腹默默地撫過虎口。

“嗤。”

盛玉宸莫名嗤笑一記,雙肩随之微微一動。

“柏秋秋。”

盛玉宸笑意褪盡,取而代之的是狠辣。

“你叫柏秋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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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摩挲着虎口的拇指忽而一頓,虎口凹陷下一個坑。

柏秋池臉色依舊,眼底閃過一抹極其短暫的寒意,不偏不倚地剜過盛玉宸的臉面,又帶過皮面沙發上的那只手機。

他沒答話,連嘴皮都沒嚅動,連張口的企圖都沒有。他就直勾勾地望着盛玉宸,不聲不響,像是聽不見。

盛玉宸心口拱着的一把火徹徹底底燒了起來,燒到喉嚨口,不得不發。

“.......!”

盛玉宸睜目,快把眼皮都要撐破。他猛地一扯手,卻死活沒能掙脫。

在盛玉宸出手的剎那,柏秋池先快一步鉗住了他的手腕。手腕頓紅一片,骨節紛紛凸立。

“你他媽放開我!”

盛玉宸大發雷霆,臉漲脖子粗,柏秋池稍稍松了些力,但沒有徹底松手。

“你打不過我。”

“我.....打死你這個娘炮唧唧!打成比麥兜更像豬的豬!還柏秋秋,你怎麽不叫柏冬冬,柏春春啊?!索性叫柏一年四季好了!”

盛玉宸徹底失控,他激動得不能自已,聲帶往死裏提,一聲高過一聲,震得車窗玻璃瑟瑟發抖。

柏秋池終于憋緊了眉,耳朵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摧殘和負荷。聲波攻擊延伸到任督二脈,柏秋池手一抖,盛玉宸的手失了重心,一下跌落。

手掌跌在大腿上疼得他吸了好幾口氣,盛玉宸正呲牙咧嘴,柏秋池突然冷冷地說:“你找人查我了?”

盛玉宸本正揉着自己的手,疼痛還沒消,這一句問話又是添了把柴,火勢愈來愈旺,有滅頂之災。

“你一個騙子,我他媽不查你?!”

“我騙你什麽了?”

柏秋池睨着盛玉宸,眼神冷若冰霜,眼底橫穿痛苦,只是盛玉宸視而不見。

“你根本不叫.....”

“改名字犯法嗎?我十八歲就改名字了。因為本名會造成性別混淆,我就去改了。你以為呢?我改名是為了接近你?是要騙你的錢?還是貪圖你的權勢?”

柏秋池越說聲音便越冷,他背抵車門,眼底的紅血絲竟也瞬積地越來越紅。他的手早已握緊成拳,在數次的克制中忍耐着不禁顫動的手。

“難道不是嗎?不是貪我的錢,你會爬我的床?心甘情願被我睡,張了大腿隔天又爽爽氣氣地簽那份合同?”

盛玉宸露出譏笑,薄唇尖刻地瞄準柏秋池,甚露鄙夷地打量他某處,不留情面。

“...咔嚓。”這聲兒是從柏秋池的左手傳來的,手指被凹成別扭的形狀,無力地垂吊。

柏秋池慢慢地掀起眼皮,突升的殺氣席卷而來,似乎是不打算再存留。

“......我說過了,我們沒有睡。”

盛玉宸壓根兒不信,心裏的不爽完完全全地掩蓋了理智,将他心裏那點最刻薄的東西全挖了出來。

“你滾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車載屏幕上的數字倏忽一亮,發出微弱地報鳴。柏秋池轉頭再次看向盛玉宸,彎曲的手指還藏在拳頭裏,最終耷拉了兩下,他才逐漸松開五指。

“.......”冷風順着門縫偷跑而入,激起頸後的雞皮疙瘩。盛玉宸下意識地攏緊了外衣,但沒再分給柏秋池一眼。

“嘭——”随之帶走的是驟然空缺的側身之人。

柏秋池受傷的手垂在身側,衣袖遮掩住了大半個手掌,背影卻挺直,不容彎折。

背後猛襲起灰,轟隆聲造勢來勢洶洶,轉眼就不見蹤影。

.盛玉宸家

天色瞬變,突生暴風驟雨,急雷忽來。牆上的指針已經指向淩晨一點半,客廳籠在一片悄無聲息地黑暗中,只有玄關處歪着的四只鞋提醒着屋子裏的動靜。

屋內如膠似漆,翻雲覆雨,一張軟塌越陷越深,伴着肆意又久違的黏膩。

他們全情投入,以至于完全聽不見屋外的聲音。

“.....噠....噠。”水滴堆在傘尖,一旦被收攏,就淌流不停。

他在玄關處駐足,遲疑半晌,才默默地脫了鞋,赤腳踩上地板。

他踩過的每一處,身後都跟着一大竄水珠。外面瓢潑大雨,傘根本不頂用。

他沒有開燈,但憑着對這間屋子的熟悉,摸索到了樓梯口。他慢慢地走,等走到自己那間客房前,他本想按下門把手的掌心先是一抖,隔壁房門沒有關緊,聲音難免外露。

他咬緊牙,一下子把房門推開,迅速地閃了進去。

他的東西不多,除卻一些衣服,還有電腦等東西。他動作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他把包甩上肩,再摸出門後,和倆人打了個正着。

“你怎麽在這裏?”話是喬霄問的,他套着寬松的襯衣,紐扣都還沒系好。

盛玉宸見了柏秋池也是一怔,但瞥過他身上的東西,立刻又恢複厭嫌。

“別落下東西啊,工資會在明天中午前打給你。”

說罷,就轉過了身,剛走兩步又想起來鑰匙還在柏秋池手上,于是又回了頭。

“合同,合同給我。”

柏秋池白着臉,神色頗冷。

“什麽合同?”

柏秋池完全沒看喬霄一眼,他盯着盛玉宸,聲音逐又低了幾分。

“.....我和你簽的那份合同。”

盛玉宸一臉不耐,全身都刻着厭惡。他催促着柏秋池快走,可柏秋池十分堅持,就是不肯走。

盛玉宸對柏秋池沒有一丁點耐性,脾氣說爆就爆,他剛要張口,只聽喬霄漫不經心地說:“很晚了,快點吧。”

他撂下這句話,眼神陰差陽錯地撞上了柏秋池,接着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悚然的笑。

盛玉宸垂眸,沉默幾秒後還真進了書房。走廊天花板上的燈沒開,只有房間裏床頭櫃上的臺燈在隐隐透光,過于黃澄,反而不顯溫馨,鬼鬼祟祟地投在着走廊裏,顯得詭異。

“我上次就說了,他看不上你。”

喬霄撥咬着指甲,嘴角陷下一笑,露出他慣用的拍硬照時的表情。人畜無害,甚至有點隐隐地可憐。

柏秋池一言不發,他置若罔聞,眼神裏擰着一股勁兒,想是下定了決心。

喬霄嘆了口氣,頓露出憐憫。

柏秋池的眼睛驀地一亮,随着盛玉宸越走越近,他往前走了一步,迫切地伸出了手。

“你拿着了,走吧。”

柏秋池迅速地翻了下合同。末頁已被盛玉宸敲下了章,寫着廢除。但柏秋池的眼神卻漸漸柔軟,還裹着莫名地.....輕松。

柏秋池将合同小心地放進包裏,他下意識地垂頭,望見那穿着拖鞋的倆人,獨獨自己光着腳。他忽而感覺冷,趕緊縮了縮脖子,快步掠過倆人,急匆匆地下樓。

那些人定時在嘲笑他狼狽逃開的背影,譏諷臆想着他的怯懦,然後關了燈,第二天再也記不起來。

就像落下的鐮刀,被砍下的頭,像蝼蟻一樣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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