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盛玉宸感覺身體很重,像被壓了千斤重,他翻不得身,四肢被莫名桎梏。他擰緊了眉,嘴皮一掀,嘴裏又嘀咕着罵罵咧咧。

“.....你他媽要壓死我啊!”

盛玉宸胡亂揮臂,巴掌朝着柏秋池的後腦勺扇去。

“.....”電光石火柏秋池,柏秋秋,一把攥住了盛玉宸的手腕。且一鼓作氣将其手腕抵到拉過頭頂。

“我又不胖。”柏秋池一本正經地反駁,并下意識地蜷了蜷腿,單手将自己撐起來。

盛玉宸困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生理性眼淚都在睜閉間淌流。柏秋池歪着頭細細打量,忽而伸出拇指摸過他的眼睑。

睫毛反射性地顫動,嘴裏細碎的嘟囔聲斷斷續續。

“....別鬧,喬霄!讓你哥睡會......”

“........”

拇指倏忽觸電般抽走,身體也因另一只手臂的驟然抽離而一抖。

柏秋池垂眸,床單跟着起皺皺。他盯着凸立的手指骨節,心裏一跳,驀然松開力道,随即起身。

盛玉宸沒了壓迫感,眉頭瞬平,一個翻身把臉埋得更深,一動不動。

“啪嗒。”木塞被用力一頂,終于拔開。柏秋池微轉手腕,等酒液沒了杯底,他才端起來飲。

紅酒的成色同他眼底的幽深如出一轍。含在口腔裏的冰冷感,倒是沒有他心裏的那些算計來得冷。

柏秋池背搭桌沿邊,他微微傾身,就像藏有三窟的狡兔。

盛玉宸全然不知自己面臨的是怎樣的對手。他在盲目自信的堆積下,一覺睡到隔天中午。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趿着拖鞋挪步到飯桌前,對手已經将精心準備的一盤菜熱了溫,掀了蓋子,只等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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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玉宸打開電腦,随手點開一個頁面。

盛玉宸捏着調羹,舀了舀碗底的蔥白清湯,他湊近喝一口,胃裏頓時暖和。盛玉宸一揚下巴,剛要誇柏秋池,眼神先往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瞥一眼,結果手就晃蕩兩下,湯汁全然滴到褲子上。

“許氏集團四十周年慶,陳富鑫新戲女主官宣——吳若菲”

“吳喬兩人疑似分手,影後又有新歡?”

光标逐漸往下,照片上出現的竟是柏秋池同吳若菲。背景便是昨天的宴會上,周遭圍着一圈人,全在仰脖看着同一個地方。

獨獨這倆人緊貼,吳若菲的手肘正往柏秋池的腰上戳,後者眉飛眼笑。

“嘭!”地一聲脆,調羹同碗邊碰撞,湯汁濺迸出來。

下一張照片則是蹲點偷拍——鏡頭定格在吳若菲從車裏探出頭的剎那,一個男人倚在車門旁同她講話,男人雖無正面,但背影仍然指向一個人的名字。

“咚!”這下,調羹徹底沒入碗底,馄饨漂于湯上,高湯晃晃蕩蕩。

盛玉宸騰然站起,椅子在地板上拖曳出冗長的噪音,他猛地一回頭,頸椎突爆青筋,眼神狠辣。

而柏秋池正巧站在他身後,與他隔着一只手臂的距離,他盯着盛玉宸,目光不閃不避,似乎就等着這一刻。

盛玉宸一個箭步沖上前,手毫不留情地拽起柏秋池的領子,指甲洩着狠戾剜過皮肉,柏秋池卻沒眼皮都沒動一下。

“你他媽耍我?!”

柏秋池漫不經心地轉了下眼珠,掃着屏幕的眼色像在撥一粒糖,似在期待是什麽味道,但又已有了預感,驚喜感減了不少。

“第一張照片是在您發言的時候被抓拍的,昨天媒體也入場了,您也知道;第二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我也不記得。我從前是喬霄的助理,喬霄又和吳小姐合作過兩部戲,可能是那會拍的吧。”

盛玉宸的喉底被淋了一通辣椒油,既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還燒得火辣刺痛。

“畢竟也算見過幾次面,我也不好裝作不認識。”

柏秋池不卑不亢,目光又重新拽會盛玉宸臉上。他垂在身側的雙手非常松弛,甚至連同雙肩都敞後自如。

倒是顯得盛玉宸氣急敗壞,姿态狼狽。

盛玉宸的手漸漸松開,随着力道逐弱,藏在柏秋池眼底的深意亦逐步散開。

也是在這一秒,盛玉宸心裏突生不适,腦中即刻一閃而過某種直覺。

“柏秋池,你和許老不認識吧?”

“不認識。”

柏秋池答得自然,盛玉宸又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一會才慢慢地收斂了神色。

“先去車庫讓司機備車,我拿點東西就來。”

柏秋池低聲應好,擦着盛玉宸的肩走了出去。

柏秋池前腳一走,盛玉宸轉身就上了樓。他闖進書房內,邊翻抽屜邊打電話。

“幫我查個人,叫柏秋池。秋天的秋,池塘的池。越詳細越好。”

盛玉宸話音一滞,手停頓在某份合同材料上。

“...等等....這個名字可能是化名。再查一下曾用名。”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盛玉宸啧了聲,将合同不耐地往桌上一敲,拔高了嗓音道:“咱們這關系你還說個屁?利落點兒扒不了你的皮,下崗了我養你!”

盛玉宸滿心滿肺一團火,他噼裏啪啦開了一大竄炮,把手機都轟得發燙了,才挂了線。

盛玉宸大力地掀開合同頁,目光在簽名頁緊收。

那抹被塗抹過的部分隐約可見,盛玉宸将紙往桌上按,他随手扯開一張紙,抓起筆來臨摹。

盛玉宸仿着柏秋池的筆跡臨寫他的名字。左手指腹勾着字跡的輪廓,右手逐漸用力,手腕随着一筆一提而動。

“......”

盛玉宸将筆擱下,把兩張紙交叉比對後,眼神不由一凜。

柏秋池的字跡頗潦草,‘秋’的右半邊是個‘火’字,一捺頗長,直接延拖到後一個字。照理來說,‘池’字是三點水旁,一捺連筆到三點水,應該是非常自然的。

可反觀柏秋池的字,‘秋’字的最後一捺往旁邊一連,竟寫了個‘日子頭’。并且字跡完整。

盛玉宸猛然想起當時自己的調侃,嘲諷柏秋池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利索。

然而現在看來,真相可能是另一層含義。

筆蓋自桌上滾下,無聲地掉落在地毯上。盛玉宸卻全然不覺,合同紙在不知不覺中被捏皺,痕跡有爆裂之勢滲進紙張的各個角落。

.商務車旁

柏秋池無聊地撥了撥指甲,直到他呵出的白氣快凍成冰,終于等來了盛玉宸。

盛玉宸施施然地走到跟前,柏秋池有意識地側身讓開些位置。盛玉宸鑽進車裏,等車子發動起,他再度打量起柏秋池來。

此時此刻的他,腦子裏盤旋的念頭全然是眼前的人,根本無暇去關心這人和喬霄到底有幾分相似。

他頭一回見到柏秋池的感覺,他壓根兒記不起來。他從不費心力去記無關緊要的小喽啰,後來交道打多了,無非也就記個‘無能的老男人’這一标簽。

到想利用他惡心喬霄等等,所有的過程,他也都過分小看了眼前的人。

其實他隐約有些感覺,能夠混在喬霄身邊幾年的人,能力都不會差。只是柏秋池不夠起眼的外形,又時常透露出的猶豫不決、寒酸性格使得自己愈發不在意。

而就在今日門戶網站推送的消息裏,在幾句你來我往的對話中,盛玉宸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過于松弛的肢體以及微深的眼色,都和從前的形象有着極其微妙的不和諧。

就好比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嗡嗡——”

手機突地震動起來,這幾聲足夠響,足以打破無聲沉默的車內氛圍。

盛玉宸盯着柏秋池的臉,慢吞吞地将手機屏幕解鎖。

“......”

屏幕倏忽一暗,又被他急急忙忙地一點,屏幕裏寥寥幾行字一閃而過。

“柏秋池,1985年10月28日出生,曾用名——柏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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