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咣當——”麥克風從喬霄的手中脫落,重重地砸在了長桌上,回響餘餘,震得人心頭一緊。
那記者好整以暇地睨着喬霄,他揚起手中的手機,将音頻進度條重新拉回,那幾句對話便反反複複地來回播放。音量亦越來越高。
全場衆口飛語,所有的長槍短炮皆是瞄準了這一塊爛靶,閃光燈從四面八方而來,喬霄被射閃了眼睛,反射性地伸手去擋。
盛玉宸身體的反應先快過腦子,他朝喬霄狂奔去!就在他離臺前幾步之遙,突然有一只手緊緊地拉住了他!
“盛總!”
攔住他的人是秘書。那只手已經将他的衣角揪皺呈爛,骨節的顫抖程度暴露了她的心急火燎。
“.....”盛玉宸的胸腔裏擠了一團火,火勢過旺,蹭着一點幹柴都能滅頂。
投影牆上的照片雖未暴露出他的臉,但也照出了他半個身體。
這全場布滿照妖鏡,各個火眼金睛。一旦引起注意,一人一記閃光都能毀了他。
“車已經在側門等了,您先走。”
盛玉宸微微擡颚,喬霄已被圍得水洩不通。
周遭雖已圍着不少工作人員,但也抵擋不住那一支支不停往前伸的話筒,仿佛是上了膛的手槍,都已經快頂到喬霄的面門。沒有一個人打算撤退,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選擇放過。
手在不自覺中捏緊,長袖上縫着的扣子在刮着虎口。盛玉宸緊繃的下颚正在泛顫,他被秘書推着往側門走,他僵硬地挪着腿,不過剛走兩步,他驀地擡頭,看向那屏幕。
“.....把照片和錄音都備一份,馬上發給我!”
側門搖着微弱的聲響擠出了一條縫。外面的亮光一晃而過,又沒入暗黑中。
“盛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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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玉宸火速地鑽入車裏,車門倏忽拉上,油門緊跟着踩下,車身頓時往前竄。
“.......”盛玉宸重心失衡,他一度顫晃,只得扒緊了座椅皮。
手機一再震動,盛玉宸低頭一看,眼底目光瞬時凝結。
突然,車輪碾過幾個坑坑窪窪的泥坑,車子不免晃動,盛玉宸因此擡眼看向駕駛座。
劉勳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與之碰撞,但不過一剎後,劉勳就率先收回。他面色沉靜,眼神無波無瀾,搭在方向盤上的十指也并無緊扣,自然地握着。
“那孕婦怎麽樣?”
盛玉宸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受了驚吓導致早産,但好在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孩子也沒事。”
“小趙姐已經派人盯在那兒了,一有什麽情況,咱們這兒就能知道。”
劉勳瞥了眼顯示屏上的GPS導航,回答自如。
盛玉宸不聲不響,他突然懈了力氣往皮椅上倚靠。
盛玉宸面無表情,肌肉如同浸于死水。他突然将手機翻轉,把耳朵貼上屏幕,手指只在進度條上來回挪動。手機屏幕随着不斷外揚的聲音愈發刺亮。
“.......”
等放到第二遍的時候,盛玉宸猝然擡頭!他死命地按住音量鍵,錄音裏的聲音快撐破揚聲器。
這是柏秋池的聲音。
盛玉宸差一點沒能抓牢手機,手指在驚詫中沒了抓力,一下子砸在他腿上。
播放器被不小心觸及,又揚出聲音來。每一個咬字伴着講話的語氣都透露着刻意引誘,選擇句比直接問句更容易要到答案。
掌心在野蠻的發力中狂顫難控,盛玉宸艴然不悅,憤怒一刻難忍,喉嚨都随之感到咽痛。
也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再次看向劉勳,投去的目光像塗了毒液的刀仞,恨不得瞄準了致命處就剜。
原來如此。
盛玉宸皮笑肉不笑地掀了嘴皮,他甚至哼笑兩聲,仰脖就往後靠。
他姿态十分放松,左手輕巧地在皮椅邊緣移動。他稍一偏頭,捏着手機的右手卻沒那麽輕松。
手機等待音只響了三下,某個聲音就極其慵懶地傳來。
盛玉宸僞裝出的耐性,在他開口的瞬間就瓦解。
“盛總,找我有事?”
“我找你媽。”
盛玉宸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後槽牙都快被磨出洞來。
電話那頭的輕笑短促,稍縱即逝後,柏秋池才慢悠悠地說:“罵我?等會見到我再硬吧。”
盛玉宸差點蹦出畢生所學的髒話,一口氣剛吸上都來不及呼,耳邊一轟鳴,就只剩下一片盲音。
“嘭——嘭!”盛玉宸掄腿就往前椅背上踹,每一腳都卯足了全勁,似乎是不踹爛了椅背誓死不休。
劉勳抓緊時間猛支油門,盛玉宸再度偏了重心。
“....咻!”
“我x你......”
後半句在被迫急停下一并剎住了車。盛玉宸還沒穩住身體,車門就被一把猛拉開!
“盛總,肯光臨寒舍,柏某不勝榮幸。”
柏秋池松開抓着車把手的手,他自下睨煙盛玉宸,臉上是一貫往常地淺笑,不聚深意,人畜無害。
只是當這副面孔皆是僞裝同虛僞,盛玉宸竟感背後一涼。
.柏秋池家
“要茶還是咖啡?”
“你少他媽來這套!你以為我是來喝茶侃大山的?”
盛玉宸仗着手勁一下揪緊柏秋池的領口,柏秋池啧一聲,趕緊把端着咖啡杯的手舉高些。
“那是什麽事?”
柏秋池泰然自若地掃過盛玉宸的臉,杯中的咖啡亦是穩妥地盛着,并未遺漏半滴。
盛玉宸攥着領口的力是被忿恨填滿的,柏秋池遮在衣下的皮肉已經通紅,但他卻連眉毛都沒動。
“柏秋池,你改行去做滴滴司機啦?”
盛玉宸點下屏幕上的播放鍵,眼神橫滿譏笑。
柏秋池面不改色地聽完那段錄音,随即伸手捋平起皺的衣服。他在盛玉宸對面坐下,随即努努下巴道:“我本來不也是個司機嘛。”
“你他媽到底是誰?到底有什麽目的!”
盛玉宸的手還沒能碰到柏秋池,就被柏秋池輕輕松松地鉗住了手腕。
“你問陰謀還是陽謀?”
盛玉宸頭腦發懵,血液急速倒流,就連耳垂都被逼得滾燙。眼前漸冒金星,仿佛腦溢血前兆。
柏秋池眼見盛玉宸可能随時暴斃,他突然心慈手軟,不着痕跡地摟住盛玉宸的腰,借此站了起來。
柏秋池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
“你不是查過我了嗎?我本名叫柏秋秋啊。”
“你就是許老上次說的......朋友的兒子。”
盛玉宸剎那反應過來,他危險地眯起眼睛,眼中迸發出冷冷的尖刻。
盛玉宸環視了一圈四周,他既而轉頭湊近柏秋池,語氣漸輕。
“你是個富二代,背靠金山銀山,出來混純粹是玩票。”
柏秋池微微偏頭,他聽後頓露笑容,然後抿嘴喝了口自己手裏的茶,咽下後又舔了下嘴角。
“但為什麽要找上我?”
盛玉宸近乎快貼上柏秋池,他一步步逼近,但柏秋池一步未退。
“你不是一直想見一個人嗎?”
柏秋池反手将茶杯擱上桌,他從容自若地轉身,褲腳随着擡腿的動作而動。
盛玉宸警惕地盯着他,心裏莫名其妙地一提。
柏秋池撐起手肘,掌心随意地托着側臉。
“我就是秋旻。”
茶幾上本還燒着微苗的蠟燭詭異地搖曳幾下,随即無聲一滅。青煙屢屢跟着飄散到半空,盛玉宸還能在氤氲中勾勒出柏秋池的輪廓。
盛玉宸半晌都發不出一聲來,就連呼吸都被抑制了。
他慌裏慌張地顫顫睫毛,眼皮像被膠水粘死了,睜掀都困難重重。
“你說什麽?”
盛玉宸突然抽了抽嘴角,嗤笑頓遺。
柏秋池伸了伸懶腰,他眉頭一擰,似乎也懶得再說。他撐着膝蓋站起來,走到盛玉宸面前,收走了那杯茶。
“.......”
柏秋池剛要抽手,手腕即被猛抓,骨瓷杯晃蕩撞,茶水終于濺了出來。
“你他媽耍我呢?”
盛玉宸終于徹底變了臉,嘴皮牽連着的皮肉都開始晃得異常。柏秋池明顯感覺到盛玉宸那過涼的掌心。
“是啊。”
柏秋池壓低聲音,氣聲掠過盛玉宸的耳朵,卻冷到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