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柏秋池的五官驟然放大,且混着些薄荷味的氣息逼至盛玉宸面前。

盛玉宸吓得一愣愣,全身像沒上發條的生鏽玩具,連運作聲都被消磨殆盡。

他應該慶幸周遭黑燈瞎火,照不出臉頰上的兩坨紅。

“......柏秋秋!”

盛玉宸反射性地閉上眼睛,手背骨猛凸,神經已繃到頂點。

可意料之中的獸性并未大發,盛玉宸只覺身體微動,緊接着有一只手撐在他的腰邊,随着“嘭嘭”兩響,躍過了他的半身落了地。

柏秋池單膝跪地,右手撐住地板,将身體穩住。

這身姿如同武俠片裏頭頂鬥笠、腰間別刀的刺客,吊着倆威亞堪堪亮相。

他回頭看向盛玉宸,不鹹不淡地說:“你不想睡,我想睡。我回房睡覺去了。”

“??”

盛玉宸頭頂的問號比戴過的綠帽還發光發亮。柏秋池潇灑回頭,大步流星地邁向門口,伴着兩聲幹脆的落鎖聲,柔軟的床榻上剩下的,除了寂寞,還有恥辱。

他盛玉宸,曾獲基界的海鳌,鮮肉的棉襖等光榮稱號,冠絕一時,不可企及。如今,卻被一處男麻瓜辱成基界狗尾,鬼魅魍魉。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盛玉宸忿忿地閉上眼睛,腦子裏除了被高熱煮沸的漿糊,還殘存了一點他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然而東風正巧不偏不倚地送來,沒過幾天,盛玉宸就有了機會。

.旻思公司

“駕照到手了?”

柏秋池半信半疑地朝盛玉宸瞥了眼,盛玉宸從外套口袋裏抽出新駕照,不屑地晃了晃。

“我是誰啊,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盛玉宸的嘴裏還叼着一根煙,只是并未點燃。

“你是水壺,不開的那壺。”

盛玉宸将嘴裏的煙一下抽走,一巴掌拍在桌上,煙草不經暴力摧殘,頓時呈碎屍狀。

柏秋池連頭都沒擡,他耐着性子靠鍵盤敲下一行字後,才擡眼。

“那晚上和我一起去愚玉吃飯,你來開吧。”

“不開就再扣倆月錢。”

柏秋池料到盛玉宸的反應,先下手為強。盛玉宸嗜錢如命,扣錢乃不共戴天之仇,他誓死都不會讓敵人得逞。

“你晚上和誰吃飯啊?”

“客戶。”柏秋池脫口而出,敲擊聲卻驀斷。

“對了,這客戶年輕挺輕,說想玩些有意思的。你有推薦的地兒嗎?”

盛玉宸大剌剌地往桌上一坐,兩腿吊兒郎當地晃蕩。他一聽聞,即刻挑眉,露出深意的調笑。

“是想玩制服.......”

“不搞黃,健康游戲。”

盛玉宸頓時面露不耐,他啐一口,暗自嘀咕着無聊。他垂着頭,一盒煙在掌心翻轉,轉了三圈後,煙盒凹下一個洞。

“柏秋秋,你不怕黑吧?”

這話問得意味深長,柏秋池蜷了蜷手指,電腦屏幕上不慎敲出一長串字母。

柏秋池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待到茶水浸濕喉底,他才慢吞吞地應:“怎麽可能怕。”

說罷,他一鎖眉頭,将鋼筆調頭戳向盛玉宸。

“你能坐回位子上去嗎?”

“柏秋秋!你這是職場性騷擾!”

盛玉宸的後臀受到不明攻擊,經不起任何疼痛刺激的他,小題大做地彈開三尺。

柏秋池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笑,眼皮一眨不眨。

“晚上你不用去了。”

盛玉宸本還在揉着毫發無傷的後臀,結果一聽這話,眼珠立刻提溜溜地轉了幾圈。

“秋哥,秋老板,您發什麽脾氣啊?這要讓您親自開車,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旻思請不起司機呢。這不是叫人笑話嗎?我怎麽能讓別人笑話您呢?”

柏秋池不可置否地揚了揚下颚。

“那你承認是我的司機了?小盛。”

疼痛又從後臀轉到了大腿,不過疼痛乃人為。盛玉宸拱起手背,擰了一圈肉,才極為勉強地壓下火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您開心就好。”

柏秋池垂眸遮掩嘴角的笑,他輕咳一聲,擡手将電腦關機。

“走吧,小盛,該上班了。”

“......秋麻瓜,以後頭光光,錢花光,穿褲子都走光。”

盛玉宸撚着手指,仿佛在無實物撚佛珠。

“你說什麽?”

“沒什麽,您請。”

盛玉宸擡手推開玻璃門,側身讓柏秋池先過。假笑亦一劃而過。

.玉愚餐廳

盛玉宸按下按鈕,車燈遽暗。倆人一前一後地往電梯走去,又雙雙同時伸手去按某一鈕。

倆人下意識地對看,柏秋池先縮回手。

“你要沒想法的話,我還是按原計劃安排了。”

“玩過密室逃脫嗎?”

盛玉宸一瞥見柏秋池的表情,實在忍不住面露嫌棄。

“你到底幾歲啊?五十了吧?是不是都領退休金了?”

電梯屏幕上的數字正緩緩上升,眼見逼近目的層數。盛玉宸才勉強收回厭嫌。

“我知道一地,是密室逃脫裏最高端熱門的,壓根兒都排不着隊。我一朋友有門路,他替我預定了。”

電梯門在這一刻打開,盛玉宸率先踏出門。

“柏先生,這邊請。”服務員認出柏秋池,熱情地替柏秋池引路。包廂處于拐角處末處,門剛被推開,裏頭就起了說話聲。

“柏哥,你可來了,想死我了。”

盛玉宸都還沒看清來人的面貌,就被撞了肩。

“來晚了,路上有些堵,餓了吧?”

柏秋池雙眼微彎,嘴角頓被攻陷,他張開雙手大大方方地抱住男孩,甚至使了些勁兒,将男孩半抱起。

盛玉宸縱橫情場多年,就算是閉着眼睛都能嗅出男男女女之間那點過剩的多巴胺。

他多看了男孩一眼,猜測其頂多二十三,不算多漂亮,但也算标志。

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小文,我給你介紹下,這是玉宸,我的......朋友。”

柏秋池頓了幾秒,才将目光從盛玉宸身上收回。這個叫小文的對盛玉宸明顯沒什麽興趣,只是出于商業禮儀,禮貌性地扯了扯嘴皮。

盛玉宸在來之前倒是饑腸辘辘,入座之後,反而沒了胃口。不是菜色的錯,是某些人的油膩都蓋過了地溝油。

柏秋池怕是沒長手,不然這小文怎麽一個勁兒地往他碗裏夾菜。柏秋池也很有可能沒張嘴,碗裏的菜都快堆積如山,他都只動了寥寥幾口。

盛玉宸在心裏不滿地嗤笑,筷子在碗裏猛戳,幸好碗底鋪着的是黑胡椒牛肉,才不至于将碗底戳穿。

“柏哥,咱們等下再去哪兒續攤呀?”

小文用手肘碰了碰柏秋池的小臂,他半倚在柏秋池的身上,手臂相貼,快沒有縫隙。

柏秋池不着痕跡地挪了挪身體,反倒是往盛玉宸的方向靠了靠。

“玉宸說有家密室逃脫很有意思,你想去嗎?”

“好啊,雖然我有點怕黑。”

小文壓忽而湊近,貼向柏秋池。

“那裏不黑,還特別紅火。”

盛玉宸放下筷子,抽出紙巾優雅地擦擦嘴角。

“是嗎?不過就算很黑也沒關系,柏哥在嘛。”

“嗤。”盛玉宸喉頭一緊,笑意再也難憋。小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盛玉宸視而不見,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在桌下踩了柏秋池一腳。

“買單。”

柏秋池打了個響指,招來服務員,盛玉宸迫不及待地先行站起,長椅在地板上發出冗長的摩擦聲,似乎不耐至極。

“柏哥,我已經讓司機回去了。”

“坐我的。”

柏秋池提他拉開後排座的門,小文開心地眨眨眼睛,盛玉宸單手插袋立在門邊,手指上套着車鑰匙。他随意地轉了轉,才不情不願的往駕駛座走去。

“他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老眨眼,跟接了倆電線一樣。”

“開你的車去。”

柏秋池掐了掐盛玉宸的後腰,後者不滿地蹬他一眼,車門摔得整天響,油門轟成戰鬥機。

“.......!”随着一記重重的剎車,小文因失重導致上身前傾,柏秋池已有了心理準備,十分淡定。盛玉宸從後視鏡裏向他投去一個贊揚的眼神,繼而解開安全帶下車。

夜場的密室逃脫反倒人滿為患,盛玉宸領完號碼牌,轉身向柏秋池他們招了招手。

“.....好黑.....看上去都好吓人啊。”經過一條長長的街道,周遭冷氣不斷,從前到後,從左往右前赴後繼地鑽入體內。

“咱們玩的主題,不會很黑。”

盛玉宸走在最前頭,突然,他剎住了腳步,小文惴惴不安地擡起頭,瞳孔反倒緊縮,後背頓僵,不敢動彈。

面前的場景由數根紅色的柱子搭建,觸目驚心的紅浸着幾滴斑駁的水,從上淌到下。兩套中式喜服淩亂地堆在地上,一旁還倒着一樽破舊的喜轎,蜘蛛網結在紅色綢緞面上。

柏秋池這才注意到頭頂上的門匾。

“歡迎各位進入‘冥婚’主題,祝各位玩家玩得開心!”

光源頓散,門從背後戛然關上,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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