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盛玉宸往前走了一步,身體猛地顫晃,鞋底打滑,像沾了濃稠的液體。

“小心。”

柏秋池精準地捉住盛玉宸的手,盛玉宸下意識地反握住。柏秋池并沒抽開手,他用了些力将盛玉宸拉到身邊。

盛玉宸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他瞪大眼睛往四周一掃,腳下橫着無數根血紅色的立柱,他慢慢擡起腳,才發現一團紅油漆嵌在水泥地裏。

“他媽的......”

盛玉宸的心口突升怒意,他轉頭看向柏秋池,才意識到自己仍舊抓着他的手。

“去那屋看看!”

盛玉宸倏忽甩開,他別扭地連咳幾聲,才勉勉強強壓下狂跳的心率。

“你倒是走啊。”

柏秋池與其并肩,盛玉宸哪兒激得起激将法,他白了柏秋池一眼,掄腿就往木門上踹。

“啊!啊——!”

木門因受力撞向牆壁,木屑刷刷地掉了一地,迎面而來的黑暗像張牙舞爪的野獸,成團的黑漆漆能将人吞進胃底。

小文最受不了黑,他發聲尖叫,一個轉頭往柏秋池身後躲,十指死死地掐住其手臂,力氣之大,都能硬生生剜下塊肉。

“叫什麽?什麽都沒有。”

盛玉宸伸手摸着一片空,他繼續往裏走,仍然什麽都沒有摸着。

他心裏稍稍回神,知曉不過是間空房,虛張聲勢罷了。剛才還僵着的四肢頓時放松,臉上也漸露不屑起來。

“去對面,這是間空房。”

就在盛玉宸回神的剎那,天花板突來發出聲響,所有人循聲望去,而盛玉宸恰好站在天花板的正下方。

“咣當!”盛玉宸只覺鼻尖刮過一陣陰冷,有粉塵狀的顆粒進入鼻腔。也就在這一刻,原本伸手不見五指黑的房間驟亮,兩盞碎了玻璃罩的油燈散出亮光!

“嘭!——”

與此同時,盛玉宸的肩膀處受到不明攻擊,像有什麽東西砸在了他身上。雖然不疼,但存在感極強。

盛玉宸脖子一僵,他垂眸低頭——發現一具身着中式龍鳳褂的‘女屍’仰躺在地,她四仰八叉,臉色慘白,可怖的傷痕布滿全臉,嘴角的血色已經凝固。

“.......”盛玉宸猶如中央廣場上一尊靜止的雕像,從上到下,從面部表情到腳底心都被潑了冰,瞬間凝結。

柏秋池喊了他兩三遍,他也置若罔聞。柏秋池猜測他被吓着了,從身後環上他的腰。

“啊——啊——我讓你裝神弄鬼!旁門邪道!神神叨叨!整成追悼!”

盛玉宸拽起地上的人偶一頓暴揍,人偶充氣飽滿,一拳下去竟痛了自己的手背,盛玉宸甩了甩手,只空餘了三秒,就又鉚足了勁兒繼續打。

人偶瞪着眼珠直勾勾地看着盛玉宸,盛玉宸在毛骨悚然和怒火中燒裏反複橫跳。

“盛玉宸,玉宸。”

柏秋池拽住盛玉宸的手腕,指腹安慰性地摩挲幾番後,他俯身輕輕地說:“沒事了,都是假的。”

“不玩了!我不要玩了!”

盛玉宸将人偶撒氣地一丢,他倏忽站起,卻因站立速度過快,血壓回沖上腦,驟然眩暈。

柏秋池摸到盛玉宸的手,被那削弱的熱度驚着了。

“欸!出口不在這兒......”

小文出聲阻止盛玉宸的動作,然而還是慢了一拍,盛玉宸已經跨過人偶,推開了臨近的一扇門。

“請上前和新娘完成拜堂,你就可以拿到下一扇門的鑰匙。”

小文彎腰撿起夾在椅縫間的一箋紙,就着微弱的燭光艱難地辨認。

“新娘在哪兒?”

盛玉宸出了一頭汗,衣服都黏在後背。他貼緊柏秋池,手指在進退兩難裏,最後還是越不過面子上那關,沒有去拉柏秋池的手。

“看我幹嘛?麻溜兒找啊,這該死的鬼地方,誰發明的?”

盛玉宸越說越上火,他像只無頭蒼蠅,在這陰森森的斑駁紅黑牆裏亂竄,手抓着什麽就扔什麽,他也顧不上細看,硬着頭皮胡亂地翻。

“.......你來啦。”

一聲細細的女聲從角落裏發出,一股陰冷如同爬蟲攀進骨頭縫裏。盛玉宸翻找的動作一頓,柏秋池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點開手電,他湊到盛玉宸身邊,好心地替他照亮前方。

木板微微陡峭,再動一動,就探出了一只紅鞋子。

那只紅鞋子繡着金色龍鳳,是觸目驚心的猩紅。

那只鞋子竟動了起來,踩過木板,跨出一條腿來。

“拜堂吧。”

刺目白燈照射下的臉半紅半白,紅色淚滴從眼窩滴到下巴,頭冠上的珠子顫顫巍巍地晃,順勢碰出詭異的聲響。

“....我來吧。”

柏秋池跨出一步擋到盛玉宸面前,“新娘”裂開血口詭異一笑,她提着裙擺幽幽地掠過盛玉宸身邊。

盛玉宸僵在原地,心率盡失,幾近當場去世。

缺了腳的木桌上還放着一面銅鏡,折射出柏秋池波瀾不驚的眼神。他同“新娘”面對面,淡定地傾身對拜。

“啪嗒。”金釵珠子意外掉地,緊接着是那頂頭冠也一并滾落,柏秋池還未擡頭,眼神先瞥見地上的東西,心裏一跳,他緩緩直起身子,無波無瀾的眼底終于被突破!

剛才還說着話的“新娘”突然成了無頭“女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左手手無力地垂落,右手卻還緊捏成拳。

有那麽一瞬間,盛玉宸确信自己看見了走馬燈。天靈蓋被一股熱氣橫沖直撞地亂頂,心髒已經從嗓子眼吐了出來,汗腺功能都被破壞,一滴都滴不下來。

他白着臉機械性地轉過臉,再走兩步,膝蓋發軟,人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玉宸!”

柏秋池拔聲就喊,但已經來不及了,盛玉宸倒下得猝不及防。

“玉宸!醒醒!”

柏秋池一個健步沖到他身旁,将他抱到懷裏。盛玉宸面色如紙,雙眼緊阖,嘴唇血色盡褪,任憑柏秋池怎麽喊,愣是連眼皮都不掀一下。

“開門!他媽的開門啊!”

柏秋池心急如焚,第一回 爆了粗口,他學着盛玉宸的樣兒,對着那門就是一頓亂踹。

額角的太陽穴都因此突突地跳,牽連着胸口的血脈,剜着他一陣陣地疼。

“新娘”見狀,終于察覺出不對勁,她脫下喜服,抓起鑰匙就去開門。

“先生......”金鎖被撬開了邊兒,外頭的空氣終于對沖,柏秋池背起盛玉宸就往外沖,小文也吓壞了膽兒,緊追其後。

“先生,這邊有休息室!”

“新娘”披頭散發,臉上還挂着瘆人的妝容,她急匆匆地引路,柏秋池冷着臉狂奔,膝蓋負重嚴重,他卻顧不上。

“玉宸!”

小文上前幫手,将盛玉宸扶到沙發上。柏秋池單膝跪在沙發邊,單手替盛玉宸解開衣扣,解到第三粒,他猝然擡頭。

“小文,能麻煩您出去下嗎?”

“給我弄一塊濕毛巾,兩瓶水,快!”

柏秋池聲音一揚,對準“新娘”,臉色愈發難看,眼尾逐冷逐陰。

“這兒有!”

“帶上門。”

小文還在遲疑,但眼瞥見柏秋池的表情,自覺不該是在這時候。倆人出了休息室,整間房頓時噤聲。

紐扣在大力中崩掉,盛玉宸陷在柏秋池懷裏,枕在他腿上,濕毛巾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擦過他的臉。

盛玉宸微微睜眼,嘴皮上下抿搭,柏秋池欣喜,趕緊拿起水瓶,湊到盛玉宸的嘴邊。

“喝點水,玉宸。”

水滴浸透嘴唇,喝下兩口又勻上兩口氣。

盛玉宸艱難地眨了眨眼睛,胸口起伏幾下後,血色才跟着回上來。

柏秋池與之對視,他反手覆住柏秋池的額頭,又描摹到嘴唇。

“進密室逃脫吓到暈倒的,舍你其誰。”

盛玉宸的臉半紅半白,他怒瞪柏秋池,中氣不足地呵斥。

“明明.....明明是這破地方不通風,給我悶的。”

“他娘的.......我要宰了羅遠智那狗崽子.......做成肉包子,再撒點孜然.......”

“.......”話說到一半,又沒了聲。盛玉宸連眼皮都來不及阖,呼吸又變得不暢。

柏秋池緩緩擡頭,嘴唇又落下,鼻尖親昵地相蹭過。

“得了吧,氣兒還喘不上了,還宰人。”

眼見盛玉宸又要變臉,柏秋池伸手捏住盛玉宸的鼻子,故意板起面孔。

“盛玉宸,你老板我今天是要談單的,結果你又給我出幺蛾子,扣錢。”

“扣個屁!我他媽魂都快沒了,我這是工傷!”

一說到錢,盛玉宸又來了勁兒,他擡手去打柏秋池的手,一副恩将仇報的樣子。

“那我不管你了,你睡在這兒吧。”

柏秋池冷淡地橫了他一眼,起身準備站起。

“哎呀,我難受呢。”

盛玉宸呻吟兩聲,柏秋池果然又緊張起來,盛玉宸連手帶腳爬到柏秋池身上,頭一歪,往柏秋池脖子裏一靠。

“柏秋秋,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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