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王玉,咱有話好說。”盛玉宸汗流浃背,汗珠糊滿全臉,眼皮褶裏都嵌着汗絲兒。
王玉半倚着長桌,兩腳交叉,下巴微揚,他反手從架子上抽出一疊紙,目光直指頁面,輕描淡寫地讀着上面的字。
“據爆料,王玉導演的電影作品《公路上的鐵盒》涉嫌抄襲、融梗等幾項控訴。”
“金鹿獎評審組表示已經建立調查小組,若《公路上的鐵盒》确實存在抄襲等問題,那麽将撤銷其電影榮獲的所有獎項。”
“金鹿獎也會對該作品的導演王玉進行處罰——五年內不再接受該導演任何作品的申獎。”
眼皮褶裏的汗絲兒不偏不倚地落進眼裏,盛玉宸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手腕也跟着動,可尼龍紮帶越收越緊,勒痕磨紅了內側的皮膚。
“這部電影最熱火朝天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提出抄襲質疑。反倒是熱度過去了那麽久,從天上掉下個莫須有來。玉宸哥,有什麽想法?”
王玉附身,将那沓白紙在盛玉宸面前晃了晃。盛玉宸費力地掀開眼皮,指腹在虎口摩挲一番後,仍然面不改色。
“我怎麽會知道呢?雖然我認識那麽多導演朋友,但我壓根兒連誰拍了什麽片都對不上號。我一貫只關心商業上的事兒,專業問題,我可是一竅不通的。”
“還有,這紮繩夠硌手的,我的手腕都磨破皮了。玉兒啊,你坐下,咱好好聊。這五花大綁的,當我大螃蟹呢?”
盛玉宸示意王玉松繩,王玉就着身側的長椅坐下,他盯着盛玉宸看了半晌,繼而朝角落站着的人投以暗示。後者明了,走到盛玉宸身後,附身替他解開尼龍紮繩。
盛玉宸垂眸,遮掩眼底情緒。他感覺手腕一松,肩膀如釋重負下來。
“嘶......”盛玉宸擰緊着眉,心疼地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同時一動腿,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可肩胛骨放松還不到幾秒,手臂突又被抓,一股鑽心的劇痛由手肘骨延續到上肩。
“......我.......”
“砰!咣當!”兩聲巨響在所有人耳邊炸開,不寒而栗。本擱在長桌中央的玻璃果盆倏忽掉地,玻璃碴子碎了一地,鞋底踩上都蹦出咯吱響。
“王玉!你別太過分!”
盛玉宸勃然變色,青筋在太陽穴兩邊爆開,側臉緊貼紅木桌,兩臂被鉗制着別在背後,一動不可動。
“咣!”碎玻璃碴同時在盛玉宸眼角邊裂開,尖銳細碎的玻璃險些跳進盛玉宸的眼裏。
“盛玉宸,我給過你機會了,結果你還死賴着不說。”
“我今天能把你請來,我就沒打算讓你走。”
王玉把臉湊近了,終于露出殘忍來。他擡手拍拍盛玉宸的臉,就像在拍一條狗一樣。
盛玉宸咬緊牙關,牙齒磕到舌頭,引得一陣劇痛。他被限制了活動,身體像被過度擰轉的麻花,疼痛入骨。
“知道以前我哥都是怎麽對那些造謠生事的人嗎?”
王玉拉開抽屜,從裏翻出一把刀鞘,他兩指一推,頂出泛冷的刀尖。
“剁手指頭,寓意手足分裂。”
“再剁舌頭,寓意撬爛舌根。”
王玉轉着手腕,刀鋒一偏就擦過盛玉宸的臉。盛玉宸的眼珠快速地轉了一圈,冷光顯出他自己的面孔。臉上的汗珠都詭異地頓住了,要落不落。
“.....王玉,這事兒是我撺的,但不是針對你。”
刀刃已經在脖下徘徊,稍不留神都能見了血。
那刀刃果然止住了鋒芒,盛玉宸趕緊趁機說:“.....我是沖吳若菲。”
“我之前有個小情兒,和她好上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王玉又晃起了刀,他眯起雙眼,刀鋒先在盛玉宸的下颚劃過一道痕。
“喬霄吧?”
血絲漸漸蔓延,撐破了皮膚冒出頭來。
盛玉宸根本不耐疼,龇牙咧嘴着呻吟起來,上身也控制不住地亂動!
“誰不知道玉宸哥見精識精,半點兒不肯吃虧的。只為了出口氣,沒撈着半點兒利益的事兒,你不會幹。”
王玉睨眼,自上往下不屑一顧。他積攢着的那些耐心已經用光,只剩下狼性。
“啊——!”尖銳的哀嚎預示着疼痛,那一刀毫不留情地紮進了盛玉宸的手臂裏。刀子紮得猛,鮮血直接飙了出來,甚至濺在了王玉的手掌邊緣。
“哐哐哐!——”緊阖的門板突然發出急促的震顫!一連串迸發根本無法忽視。王玉的手下疾步追去,剛一拉開門,就被一腳踹翻在地。
所有人猝然擡頭看向門口——盛玉宸瞳孔急縮,慘白的臉上終于顯露無力的松弛。
王玉松了手,但匕首仍然插在盛玉宸的手臂裏。他從西裝褲裏摸出幹淨的白手帕,随意地擦着手上的血漬。
“小秋哥,您怎麽來了?”
柏秋池從踏門的剎那就看見了被壓制在桌上的盛玉宸,又眼尖瞥見他手臂上的匕首,臉色立刻陰沉。
他沒有答話,徑直火速走到盛玉宸旁邊,只用了一只手就懈掉了那鉗制着盛玉宸的力。
“你他媽.......!”
“睜開眼看看清楚是誰,嘴給我放幹淨點!”
王玉一記凜冽的眼神剜過手下,警告意味甚濃。手下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才收斂了張狂,畢恭畢敬道:“小秋哥。”
“啪!”
盛玉宸震驚地瞪大了眼,褪了血色的嘴唇因吃驚都快合不上。
手下臉一偏,那一巴掌抽得不輕,臉頰立刻腫起。可還來不及放下手,頭皮即刻被扯,柏秋池單手揪住,一拖一拽間将其額頭對準了紅木桌就狠砸下去!
這一聲觸目驚心,吓得盛玉宸抖三抖。王玉的眼角無聲地抽搐了幾下,停頓了片刻,他才走到酒櫃旁,拎出一瓶酒。
“小秋哥,消消火。”
柏秋池卻連眼皮都沒擡,王玉擡腿用鞋尖踹了踹地上的人,聲音淩厲。
“去把醫生喊來,快點!”
地上的人流血如柱,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只是拐了一個彎兒,就有一個男人背着藥箱沖了進來。
男人和王玉對視了一眼,立刻心神領會,按住盛玉宸的手臂将匕首拔了出來。
盛玉宸痛得快要昏厥,另一只手卻不忘緊掐住柏秋池,像抓着救命稻草。
柏秋池冷着臉,眼底冰封,一眨一合間迸出的冷光也鋒利過匕首。
他不着痕跡地反手攥住盛玉宸的手指,但只是摩挲了一下,他就抽回了手。
“你們先出去。”
“不用,我和他的關系,說話不避人。”
柏秋池努努嘴皮,都懶得費勁。他自顧自地在王玉對面坐下,又轉頭看向盛玉宸,眼神漸柔。
“玉宸,坐這兒來。”
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厚厚的白紗布裏隐隐透着血漬來。幸好流血還不算多,只是傷口深了些,看着瘆人。
盛玉宸的小腿都在打顫,他的臉血色全無,仿佛在休克邊緣。他顫顫巍巍地貼着柏秋池坐下,剛一坐下,又感覺到空隙之間竄着冷風,他瑟瑟發抖,忍不住貼得柏秋池更近些。
“小秋哥,這事是我和玉宸哥之間的事。”
“是嗎?他現在在我手下做事,是我的助理。有什麽事,你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柏秋池兩腿交疊,十指相搭擱在腿上。
王玉低笑一聲,眼神頓顯邪惡,他壓低聲音說:“這麽說,潑我髒水,誣陷我抄襲融梗的人,是您指示的?”
盛玉宸頓時變臉,他反射性地偷抓住柏秋池的腿,但因角度問題,王玉看不見。
柏秋池看向王玉,只頓了半秒,就點了點頭。
盛玉宸手一緊,刺痛就鑽入腦神經。
“王玉,你哥欠我筆賬,到現在都沒還。當我做慈善呢?”
柏秋池眼尾稍揚,譏諷曝露。他摸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就聽見一陣電話等待音。
“喂?小秋哥!”
“王飛,你弟弟有話和你講。”
柏秋池将手機往前一送,王玉的臉色終于難看,柏秋池又往前遞了遞,王玉的五指速攥,骨節發出咯吱聲。
“......哥,你還欠着小秋哥錢?”
柏秋池轉頭撫了撫盛玉宸的傷處,力氣盡收,生怕弄疼了他。
王玉猝然擡頭,嘴角都因忿然顫抖。
“我最近剛吃下盛世,胃口有點撐,但不代表完全吃不下了。早點好的菜,還得上不是?”
柏秋池又換上了一副笑臉,口氣溫柔,與進門時的氣勢全然不同。
“王飛是我哥們,哥們有難,我當然能幫就幫。我看他最近太忙了,所以只好借你提醒提醒他,別忘了我。他最在乎你了,是吧王玉?”
盛玉宸口幹舌燥,也不知是不是被血沖昏了頭腦,他盯着柏秋池,視線逐漸模糊。
王玉屏息凝神,可仍然難以控制恨意,拳頭攥緊了,卻也揮不出去。
柏秋池握住盛玉宸的手,半抱半拉地讓他站起來。
“你的事兒也不用太擔心。你哥說了,三天裏就還帳。那我兩天裏就幫你把這事兒擺平了。”
柏秋池攜着盛玉宸掠過王玉的肩,他語帶輕松,把一切都一筆帶過了。
盛玉宸被柏秋池攥着手,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
頭一回,盛玉宸盯着柏秋池,心口狂跳,快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