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晦盲 5

真正的岐陵山距離白鶴堂十萬八千裏遠, 中間隔了安慈境、旬隴山、妖林, 甚至還有衆多城鎮村落。

他們只有以超音速行駛, 才有可能真的到達,而正羅衣師尊的古琴顯然達不到音速級別。思來想去, 只有被困入白鶴幻境這一個可能了。

正羅衣憂心忡忡, 接連嘆了好幾聲:“這下糟了,白鶴幻境極為複雜, 難度水漲船高, 就連我也沒有十足把握。”

夏知桃瞧着地下情形, 很是疑惑:“都說幻象因人而異,可我們為何能夠同時進入,并且見到同一場景?”

“還有, 之前南柯謠之事,光暈仙尊道我體質特殊, 不受陣法影響。可為什麽這次我卻同樣能夠進入幻境之中?”

她滿腦子疑問,只恨自己沒有提前修個幻境陣法入門, 不然也不至于這麽茫然無知。

正羅衣默了片刻, 道:“你的問題, 我一個也答不上來。”

夏知桃:“…………”

看着正羅衣一幅悵然所思, 郁郁落寞的模樣,夏知桃趕快安慰他:“沒事沒事,幻境布陣又不是師尊的專長,我就随口問問。”

就好比一個文學系的大好青年,你忽然沖他臉上扔上一沓工程圖紙, 讓他标出什麽支撐體系圍護結構,這不是明擺着為難人家麽。

“不管怎樣,肯定是秦疏幹的好事!”錦漓憤憤地一錘古琴,大聲嚷嚷道。

“我可去她的吧,這人狼心狗肺,虧我之前居然還有那麽一丁點心疼!”

她動作太大,一下子把古琴弄得搖晃不止,吓得夏知桃趕緊抱住邊緣,努力穩住身子。

“你先別晃了,”夏知桃把錦漓摁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再錘咱倆都得從古琴上摔下去。”

正羅衣一直悉心觀察着周圍情況,神情越發凝重。

他攔在兩人面前,叮囑道:“這幻境規模極大,深不可測,你們一定要小心,萬不可與我分開。”

Advertisement

安心靠譜的師尊大大!

兩人感動不已,忙不疊點頭,緊緊跟在正羅衣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周圍寒氣萦繞,冷風自天際而來,将暖意撕扯着拽出身子。夏知桃稍稍直起些身子,她擡起手,指尖自風中觸到了一似沁冷。

……寒風肆虐,細雪紛湧。

夏知桃看着四周情形,再回想之前張狂那邊的情形,心中已經有了大概估量。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商議道:“既然秦疏将環境設置于岐陵山,走出陣法的關鍵肯定會與魔教有關,不妨下去看看。”

正羅衣微微颔首,帶着兩人向下飛去,幾人身形緩緩下落,不過多時,便已停在了魔教主殿之前。

方才遠遠只能窺見一絲,靠近看才知道,這大殿被毀的徹底。

丹楹攔腰而斷,殿面傾倒碎裂,幽深朱甍被人斜着砍了一刀,硬生生削掉大半個穹頂。

大殿之前,寒松盡數燃成灰燼,蒼炱洋洋灑灑鋪了一地,将皚皚白雪抹上雜亂墨痕。

“這是怎麽了?”錦漓驚呆了,“超級大地震了,還是遭仇人上門洗劫了?”

她皺着眉思索片刻,恍然道:“難不成教主大人嫌屋裏熱,想開個天窗?”

夏知桃快服了錦漓的腦回路,誰家開天窗會把整個殿頂給削掉大半,有砍屋頂的閑工夫,不如直接打個地鋪睡外面得了。

“——更像是一場交戰。”

正羅衣望着面前的瘡痍廢墟,凝神道:“對戰兩方皆是實力斐然,境界必在洞虛以上。”

夏知桃回憶起之前自己和張狂的鏈接被猛然切斷,想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只不過,張狂這是跟誰打起來了?這麽轟轟烈烈,把家都給拆的七零八落。

見正羅衣從青鋒劍上躍下,兩人也急忙跟上。

相比在高空中的陰冷寒氣,地面竟然要暖上些許,幾絲雪花伶仃飄落,牽成一縷一縷的線。

哪怕空無一人,哪怕大殿已成廢墟,三人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晦暗不明,似将雙目蒙蒙攏上了霾。

夏知桃在廢墟之中走着,她小心地避開殘骸碎塊,腳下踏着松軟雪花,忽然看到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

那是一朵小小的紅色木槿,綴在焦黑的橫梁斷木之上,似一團跳動的火,蔓出濃酽色彩。

她彎下身子,指尖觸着那柔軟花瓣,将其輕輕拾起。

“這不是教主大人的花嗎,”錦漓好奇地探頭來看,嘿嘿一笑,沖夏知桃使眼色,“看來張狂還真來過這。”

雨雪綿綿,微風清冷,可夏知桃總有些惴惴不安,鼻尖繞上一縷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無視掉錦漓的咋呼響動,夏知桃斂着神色,輕輕轉了下手中木槿,而方才觸過花瓣的指尖,赫然多了一塊明豔的紅。

她神色一滞,那朵“紅”色木槿便自五指間滑落,砸在了細密雪堆上。

——血,是血。

夏知桃呼吸顫着,怔怔地看着那濃豔、瑰麗的色澤,只覺得脊背蔓上一陣刺骨的寒。

“夏師妹,你還好嗎?”錦漓見夏知桃身形不穩,急忙過來扶她,“你臉色好蒼白。”

夏知桃緘然搖頭,急切地彎下身子,環抱住那焦木,用力向上一擡。

錦漓倒吸一口冷氣:“嘶——!”

被夏知桃移開的木梁之後,一件墨色黑袍被焦木掼入地面,上面暈滿濃厚的血,被風吹得獵獵漂泊,自細雪間洇開重疊紅梅。

“這這這,不是吧,”錦漓結巴道,“教主她這怎麽看都……”

黑袍被焦木刺中肩胛位置,邊角被四濺瓦片深深淺淺地紮入雪中。

夏知桃将焦木小心移開,想要将黑袍從狼藉殘骸中完整取出。

錦漓知道自己只會搗亂,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正羅衣過來幫忙,兩人費了好大勁才将其完整地拿回。

夏知桃不顧斑駁血澤,将黑袍溫柔攏進懷中,疊好後收了起來,凝神道:“張狂應該不遠,我們得去找她。”

自從進到幻境之中,夏知桃便一直在輕聲喚着對方,但張狂卻遲遲聯系不上,現在又尋到了這沾血黑袍,情況怕是十分嚴峻。

正羅衣應下:“你先別着急。”

幸好一同進來之人是萌萌噠的正羅衣師尊,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而且特別好說話。萬一換了個別的崖山峰主,十有八九只會破口罵一句:“讓她去死。”

正羅衣将古琴環自膝間,撥出一串輕柔琴音。琴音帶着絲縷神識,綿綿擴至數所大殿,查視着諸多變化。

片刻後,正羅衣收起古琴,沖兩人喊了一聲:“跟着我,峰頂附近有別人的氣息!”

三人沒有絲毫猶豫,即刻禦劍而去,風馳電逝般速度極快,瞬息之間已靠近了岐陵最高峰。

遙遙望去,能看到峰頂處烏沉沉地攏着一團黑雲,讓人有些心神不寧。

“知桃弟子,關于為什麽我們能夠一同進入幻境,為什麽你會受其影響,對于你之前的疑問,”正羅衣凝神道,“我稍微有些頭緒了。”

白鶴一族最慣于拿捏人心,以層疊符文為陣,繁複記憶為鎖,将人囚禁于內心最恐懼之處。

将那些不堪,悲恸,痛楚的記憶挖出來,以鈍刀反複磨着骨,将人折磨直至瘋癫。

正羅衣沉聲道:“誠然,我們确實身處白鶴幻境之中,但這龐大陣法,卻并不是為我們而布下的。”

夏知桃啞然:“您是說……”

“設陣之人只需将一人囚禁于陣法之中,并将我們拉入其幻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借着利刃,将礙事之人斬草除根。”

正羅衣如此一解釋,所有零散線索都能解釋的通了。

秦疏想借郦谷之手殺了秦鳴鶴,而張狂半道殺出,她便将計就計,先用妖獸将對方靈力耗盡,再将其囚困于早已布下的浩然陣法之中。

有這麽一個威力可怖的幻境在手,她無論想要取何人性命,怕都是輕而易舉。

“那我們要面對的,豈不是教主大人的心魔?”錦漓驚慌失措,嚷嚷道,“別說打了,跑都跑不掉啊!”

錦漓悲從心來,伸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與身旁小紅魚哭訴:“小紅,本魚大限已至。”

她吸吸鼻子,鄭重道:“紅兒,你若是能在心魔底下溜出陣法,記得給我墳前多燒點金元寶,要個頭最大分量最足的——”

正羅衣原本心事重重,被錦漓這麽一攪和,反而淡笑出聲,無奈道:“你這孩子。”

青峰之上黑雲翻湧,距離越近,便越發覺得堵塞壓迫。

夏知桃拔出霁焰劍,劍鋒焰火四溢,将濃厚黑霧灼開一道口子來。

可當她将長劍收回時,卻發現原本雪白的劍鋒上,竟然覆上了一層厚重黑燼。

正羅衣将黑霧驅散開,他慎重地護着兩人,神色凝重:“小心些,黑霧中有魔修氣息。”

……什麽情況,魔修?

世間對張狂能力衆說紛纭,有着諸多猜測,但大多都認定她為魔修或者魔族。

但夏知桃心裏清楚,那小孩根本就和“魔”字八竿子打不着,靈氣比崖山都更純粹。

所以幻境之中的岐陵山,又是為什麽會有魔修氣息?

錦漓瞧來瞧去,弱弱道:“你們倆神情這麽嚴肅幹什麽…師尊對不起,之前講魔氣那節課我睡着了……”

她腼腆地笑了笑,厚着臉皮道:“魔修是啥來着?”

夏知桃:“……”

你其實每節課都在睡覺吧!!

“魔修指‘修煉魔道的人類’,”正羅衣道,“舍棄身為人類的軀殼,将魂魄獻祭于魔域四大兇獸,以換取無上力量。”

正因如此,當魔修被人殺死後,軀殼便會散作塵灰,歸于虛無之中,永不可進入輪回。

夏知桃其實一直想不通,魔修身為人類,放着仙、鬼、和妖道不修,偏偏要修煉人家魔族的功法,這不就是誠心和自己過不去嗎。

她心中思索,順口問了出來。

“魔族功法極其霸道,無需天賦,不重體質,修煉速度極快,甚至可以吞噬他人功力為之己用。”

正羅衣坦言道:“魔修之人實力極強,可以壓高出自己兩個境界的對手。所以就算知道反噬可怖,還是有人前仆後繼。”

——說到底,還是強者為尊。

錦漓吸吸鼻子,嘀咕道:“修羅道不就全是魔修嗎,他們這麽厲害,還不是被屠了滿門。”

修羅道不陌生,夏知桃之前零零散散聽過他們的許多傳言,從惡貫滿盈到罪不容誅,總之是個極其可怕的存在。

但關于修羅道滅門之事,她卻是所知甚少,直到今天,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輪廓。

根據正羅衣所說,凡間朝廷有太史令撰寫史冊,而修道界則有仙靈“紀書”編纂事件。

冗長仙歷中,萬年為一笈,周而複始,而九千八百笈後的現歷262年,本來只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天下太平,無事發生。”

四大反道安安靜靜,正道聯盟毫無波瀾,就連凡間都沒有朝代更替,一派風調雨順,海晏河清之景。

這年着實太過平淡無趣,紀書們憂心如焚、愁眉苦臉,不知道有什麽值得載入仙歷的事情。

——直到除夕前夜。

四大反道位列其二,實力僅次于郦谷妖族的岐陵修羅道,無端端便招惹了滅門之禍。

延綿十幾所恢弘大殿,麾下上萬名高境魔修,被人一個不落地屠了個幹淨。

夏知桃被故事中血雨腥風怵了片刻,但她萬萬沒想到,正羅衣剛說完沒多久,她就親眼見到當時情景。

白鶴幻境重現了一切。

肆意血穢一尺一寸地浸滿焦壤,無數屍骸堆疊于大殿之前,血肉碎裂成紛湧黑灰。

滾滾濃煙蒸騰而起,将萬頃碧空吞噬入腹,連帶着寒風都只餘了滿目漆炭,卷着焦灼火星湧入肺腔。

三人來時,便見到這樣一幅光景。

張狂一身雲錦白衣,站在滿目瘡痍之中,好似出雲明月般,斂了滿身清冷。

她微微低垂着頭,五指握着一把鋒然長劍,蒼白靴尖微微擡起,踩着一面通體殷紅,眦裂瞋目的獸首面具。

她神色漠然,足尖微一用力。

“咔嚓”幾聲極輕微的細響,猙獰面具霎時化為齑粉,渙散于風中。

夏知桃看着她,神色怔然,好半天才低聲說了句:“……張狂?”

她本來信心滿滿,認定自己一眼便認出了白衣的張狂,可正當夏知桃欣喜地想喊對方,聲音卻驀然地卡在了喉嚨之中。

那人與張狂似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眉眼輪廓相似至極,可那漆黑眼眸中卻空蕩蕩一片,什麽情緒也沒有。

就像是一個再親密不過的人,忽然之間便從頭到尾換了副性子,沒有一絲一毫的熟悉感覺,陌生的讓人心中發憷。

有一種十分詭異的違和感。

張狂聽見聲響,擡起一絲眼皮,随意地瞥了衆人幾眼,可當目光落在夏知桃身上後,卻驀然停滞了許久。

原先的淡漠神色沒了,張狂微微擡着頭,像個懵懂的小孩子一般,認真地看了夏知桃。

好半晌,她開口道:“你是誰?”

等一下,張狂忽然不認識自己了?夏知桃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她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任憑張狂仔細地打量着自己,有些疑惑地搖搖頭:“不認得。”

“不是吧,張狂這就失憶了?這是什麽爛大街的無聊橋段!”

錦漓憤怒了,一把扶住夏知桃肩膀,使勁搖了下,大聲嚷嚷道:“教主大人!這是你老婆!看清楚了!”

張狂茫然:“什麽?”

夏知桃:“…………”

她剛想開口,一個輕柔笑聲驀然響起,熟悉的白衣身影自張狂身後走出,發隙間綴着支白蕊,眉眼含着單薄笑意:“你們還真是有趣。”

“教主大人,不認得也沒關系,”秦疏悠然道,“不過是些不打緊的,将死之人罷了。”

錦漓看到她就來氣,憤怒道:“好秦疏啊你個卑鄙小人,你把我們困到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自然是想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

秦疏言笑晏晏:“這殺陣原先是了白鶴堂而準備的,不過諸位執意攪局,我也不好讓吾敗興而歸,是不是?”

她勝券在握,已經懶得與幾人虛與委蛇,不緊不慢,似笑非笑道:“那麽,便勞煩諸位留在這,替我試試這殺陣的功效了。”

氣得錦漓那是七竅生煙,要不是礙于秦疏身旁默然站着的張狂,她早就沖上去揍人了。

“少堂主,無論您與堂主之間有何恩怨,但自古以來,白鶴堂戒律便嚴令禁止殺虐之事。”

夏知桃反唇相譏:“你若是想取我們性命,豈不是廢了這祖輩傳下來的規矩,還有何臉面觐見白鶴先祖?”

雖然說得很有氣勢,但夏知桃心裏其實沒多大把握。畢竟規矩都是虛的,遵守與否全憑個人意識。

特別是這優勝劣汰,強者為尊的玄幻世界,你有空和敵人分析情況講講道理,不如立馬收東西跑路好過。

果然,秦疏輕笑道:“那又如何?”

“戒律也好,規矩也罷,我打小便想不明白,既然白鶴幻境能越階将人囚困其中,為何要白白浪費這絕佳機會?”

她笑得溫柔,聲音輕柔:“将人直接殺了,豈不一勞永逸、心滿意得。”

“心魔是如此強大、美妙,為何要費盡心思将其生生壓制,何不利用這一點,為己所用?”

說完這句,秦疏稍稍偏過頭來,目光落在張狂身上,眉眼彎似月牙:“對吧,教主大人?”

夏知桃驀然明白了,方才那種詭異的違和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

眼前站着的這人,根本就不是張狂,而是擁有可怖實力,足以支撐起這個龐大幻境的……心魔。

心魔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我知道您的心情,憤懑、怨恨、憎惡,”秦疏柔聲道,“去吧,殺了他們,這樣您會好受許多的。”

誰知道,心魔瞥了秦疏一眼,極輕地搖了搖頭。

秦疏沒有料到這反應,驀然僵住,不可置信道:“這是何意?你不想殺了他們嗎?”

“——不。”

心魔聲音很輕,被淩亂風聲一卷,便散的支離破碎,什麽也聽不分明:“沒有意義。”

“這些人是修羅道,你不想複仇嗎?”秦疏急切道,“你、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不想。”心魔聲音空蕩蕩的,“她已經死了,我就是殺再多的人,她也回不來了,複仇又有什麽意義?”

“張狂!你仔細想想,”秦疏柔聲勸慰道,“你難道沒有怨恨至極,沒有想要扼殺之人麽?”

聽着這話,那平淡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波瀾,心魔微微擡起頭來,漆黑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認真回答道:“有的。”

“我唯一想殺的人,是‘我’。”

雲紋錦衣漫在昏黑天色之中,灼出一道雪白的痕。

心魔負手而立,漫不經心道:“幻境造主,現在告訴我,”

她微微眯起些眼睛,聲音驟冷:

“——我,在哪?”

秦疏只怔神了片刻,很快便反應過來,轉念一想,心中立即拿定主意。

“我身為陣法造主,沒人比我更清楚幻境的構造,”秦疏鎮定道,“只要您幫我殺幾個人,我便帶您去她所在之處,如何?”

夏知桃還沒來得及出聲,心魔便已微微颔首,淡聲道:“可以。”

“秦疏你這個陰險小人——”

錦漓剛剛罵了一半,心魔便已驀然出手拉。寒風呼嘯不歇,黑霧洶湧四起,似千軍列陣一般,向着幾人呼嘯而來。

“後退!”正羅衣厲聲道,青鋒出鞘,猛地撞上黑霧凝成的利刃。

劍鋒交錯,火星乍起,青鋒劍被震得向後退了好幾寸,正羅衣拼死相抵,才勉強攔下一擊。

心魔微微眯眼,黑霧便好似有了意識般,浩浩湯湯地彌漫開來,将魔修屍骸盡數吞噬入腹。

正羅衣額間滲出細汗,他将夏知桃與錦漓向後一推,将古琴橫卧于膝,口中默念靈咒,撥出一串泠泠琴音。

青光四溢,似蛛網般綿密鋪下,不過一瞬間,便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屏障,将夏知桃與錦漓兩人護在其中。

“師尊!”錦漓用力拍着屏障,失聲道,“你這是幹什麽?”

心魔沒有給他絲毫歇息的機會,輕輕擡起手,神色淡漠至極,不辨悲喜。

寬大衣袖順着手腕垂下,被寒風卷得紛揚不歇,似是贈予漫山枯骨的白幟。

她心不在焉地一劃——

乍然間,飛砂揚礫,白日昏暗,黑霧鼎沸,似浩然巨獸裂開血盆大口,以摧枯拉朽之勢,向着幾人洶湧而來!

正羅衣無視身後兩人的喊聲,将靈力盡數灌入屏障中,自己則視死如歸般擋在前面。

作者有話要說:  心魔:我撲過來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