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雲岫 4

秦疏淺淡笑着, 笑意虛虛浮在眼瞳, 深處沉着的, 皆是濃郁陰暗的瘋狂,“姐姐, 我尋了你好久。”

寒風瑟瑟而過, 卷起白蕊幾片花瓣,四溢黑霧将其染上些許暗色, 又或許, 本身便是漆作白色的黑花罷了。

秦之看着那熟悉身影, 失聲道:“秦疏,你怎麽在這裏?”

她目光落在心魔身上,心中猝然一緊:“那人是支撐幻陣的心魔, 你快離開她!!”

秦之猛然拔出腰間佩劍,細而薄的長劍挑起一絲寒光, 劍鋒直對心魔門面,隐隐有靈氣波動。

秦疏輕笑道:“姐姐。”

她擡頭望了眼懸浮于半空的心魔, 擺了擺手, 心魔便斂了四周黑霧, 身形悄然落下, 乖順地站在她身後,一幅言聽計從的模樣。

秦疏眉眼含笑,柔聲道:“姐姐,你當真覺得,白鶴堂造得出十重陣法, 困得住魔教教主?”

秦之死死握着手中長劍,忽然明白了什麽,不可置信道:“秦疏,你——”

“這陣法是我造的,而心魔此刻聽命于我。不過姐姐你放心,我定會護你安然無恙。”

秦疏彎眉一笑,道:“不過除了姐姐之外,崖山所有人,我們的好父親,還有白鶴堂上下數千名的族人……”

“全部,都會死在這裏。”

她聲音很輕,字句卻清晰無比,秦之霎時便白了面孔,不可置信地向後退了一步。

夏知桃一直以為秦疏是因為秦之不告而別之事懷恨在心,對親姐姐萌生殺意,才與那位故事中的才子一樣布下了殺陣。

殊不知,秦疏怕是一直知道其中內幕,此番卻是想要殺了整個白鶴堂,來為已經被逐出族們,葬身火海的姐姐報仇。

“教主大人,那便麻煩你了。”秦疏溫聲道,她垂首念了句什麽,身影便逐漸變得淡薄,不多時便消逝在衆人視線之中。

心魔立于凜冽寒風之中,面上佩着一副殷紅似血的獸首面具,将神情盡數淹埋其後。

她漫不經心地擡起手,呼嘯黑霧洶湧而至,将陣法排列卷得亂七八糟,接着直向衆人猛地襲去。

張狂疾步向前,不由分說地擋在秦之身前,抛出一道浩然靈弧,“嘭——”一聲浩然巨響,攔住了心魔的攻擊。

長袍先前被解下,張狂身上只餘了一件單薄黑衣,淩淩撞入寒風之中。

“喂,在本座把你掼地上打之前,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了!”

張狂反手抛出一道靈刃,厲聲道:“你怎麽回事,放着知桃的話不聽,跑去聽那誰的話?你是傻子嗎?!”

心魔猛地頓住了,剛召起的黑霧“劃拉”散掉,軟趴趴地匍匐于地面。

她睜大眼睛,神色有些迷茫。

張狂恨鐵不成鋼,一副要把心魔掼地上揍的架勢:“下手沒個輕重,動不動就砸樓毀山的,其他幾個峰主我不管,傷到她怎麽辦,你擔得起嗎你!”

衆人:“…………”

心魔身子一僵,過了好半晌,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顫聲道:“對、對哦。”

她很是難過地低下頭,手中長劍散了,委委屈屈地将戴着的獸首面具攏緊一點,小聲道:“對不起,我走了。”

張狂道:“滾。”

心魔可憐巴巴的,瞬間就跑了,衆人面面相觑,相對無言。

身為第一反派BOSS,退堂鼓打得這麽快真的好嗎,你究竟來幹什麽的?!

張狂本想順着氣息追上去,但念着知桃幾人還在身後,只能悻悻收了手,快步走回來:“陣法如何?”

方才心魔着實聲勢浩大,狂風呼嘯肆虐,直接将寺廟夷為平地,破碎瓦片落得到處都是。

與此同時,秦之之前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擺好的陣法也被毀的徹底,完全看不出原先模樣。

不過,陣法毀了還能再擺,但秦之此時狀态看上去……着實不太好。

她神色頹然,也不顧地面灰塵四溢,跪坐在零散不成的陣法之中,望着秦疏消失的方向發愣。

正羅衣和秦之小聲說着話,夏知桃站着一旁,身後悄無聲息地靠過來個人。

張狂收了長劍,長發松攏在肩上,蔓出幾縷木槿淡香。她微微側過身子,清冷聲音驀然灌入耳廓:“怎麽了?”

夏知桃正思忖着下一步,冷不丁被她一聲攪了心神,更可氣的是當事人居然沒覺察到什麽,依舊睜着一雙漆黑雙眼,無辜地望着她。

“那人不是白鶴少堂主麽,她打的什麽主意,”張狂詢問道,“和秦之又有什麽牽連?”

夏知桃豎起手,靠着張狂耳廓輕聲道:“之後我慢慢與你解釋。”

張狂“喔”了聲,乖巧地溜達到一旁,幫着錦漓收拾破損陣法去了。

正羅衣神色黯了黯,懊悔道:“秦峰主,我很抱歉。其實我們是被少堂主關進來的,但我卻一直瞞着你,還不許兩名弟子開口……”

秦之輕輕擺下手,閉了閉眼睛,道:“沒事。”

“秦疏她…她很聰明,從小便天資傲人,前途不可估量。”

秦之喃喃道:“我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見慣了她從容淡定的模樣,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失魂落魄,再沒有崖山峰主那股傲氣。

陣法被毀,心魔與秦疏不知所蹤,再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正羅衣斟酌片刻,決定先回鎮上再做打算。

幾人本來滿懷希望,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無功而返,士氣都有些低落。

幾人在包廂中歇息片刻,錦漓尋個由頭溜了,而夏知桃從秦之口中,了解到了無相潭記憶的後半段。

秦疏比白鶴堂傳說中那位天才還要更加恐怖,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便已經擺出了三重殺陣。

秦之匆匆趕到時,殺陣已然失控,一連殺死了數十名侍女侍衛,甚至還在不斷擴張着。

她費力停下了陣法,而宗堂十幾名長老、尊主也恰好趕到,撞開大門見到的,便是渾身浴血的秦之,與足旁倒着的數十具屍體。

秦之攬下了所有罪名,因少堂主的身份,白鶴堂留了一分情面,沒有将她永生困入幻境之中,而是以家法處置後逐出族門。

她渾身傷痕,在幽林中走了幾日,生死一線之時,被祁子冬仙尊所救,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我臨走之前,給秦疏偷偷留了一封信件,”秦之捧着杯徹冷茶水,神色疲憊不堪,“但她或許沒看到。”

依照秦疏所說,她不會對秦之出手,但若是不怨恨的話……為何要将信件用紅墨覆蓋,又為何要篡改南柯謠陣法,置秦之于死地?

“秦峰主,你回房歇息下吧,”正羅衣憂心不已,勸道,“之後我們再想想有什麽法子。”

秦之疲憊地點點頭,與正羅衣一齊上樓去了,錦漓也找個由頭跑路,包廂中只剩夏知桃與張狂兩人。

夏知桃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形盡數告知,張狂認真聽着,忍不住嘀咕一句:“但她關我幹什麽。”

“假設我是秦疏,打算利用陣法毀掉白鶴堂的話,”夏知桃思索道,“我怕也是會第一時刻想到你,想方設法也得将你困入幻境之中。”

張狂實力天下第一,毀天滅地、霸道至極,要是受控制的話,別說白鶴堂了,毀掉崖山都是輕而易舉。

張狂小聲道:“不,你不一樣。”

夏知桃心中嘆口氣,感覺教主大人天天被人觊觎,真是太不容易,太委屈了,忍不住摸摸孩子腦袋,道:“辛苦了。”

張狂沒聽懂她的意思,一邊被揉着頭發,一邊用漆墨似的大眼睛看着她,神色稍有些迷茫。

夏知桃揉了兩下收回手,順手把桌子擺着的一碟糖豆推過去,心中想着另一件事情。

因着心魔和張狂其實是一人的緣故,夏知桃有一個或許能走出幻境的方法,只不過得瞞着張狂才行,而且得從對方那套出些信息來。

……說是要套信息,但按照張狂這傻孩子的腦回路,估計一打聽就全部說幹淨了,讓夏知桃有點不忍心下手。

夏知桃躊躇半晌,微微側頭看向張狂,輕聲道:“教主,若是平日無事的話,你一般會做什麽,會在岐陵何處?”

不出夏知桃所料,她一問張狂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麽都說了,和盤托出就沒想過隐瞞。

兩人正聊着,包廂外忽然傳來排山倒海一陣響:“砰砰砰——!!”

夏知桃愣了愣,張狂驀然站起,神色緊繃,反手凝出一把淬然長劍,厲聲道:“誰?!”

門被人哐當砸開,一個熟悉身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氣喘籲籲地扶着門欄:“教主,夏師妹,不好了!”

張狂将長劍放下,蹙眉道:“怎麽了?”

錦漓驚慌失措,急得眼眶都紅了:“師尊房門敞開着,秦師尊不見了,而正羅師尊倒在了地上!”

夏知桃一把拉住張狂手腕,道:“先上樓!”

錦漓趕緊點頭,三人迅速沖上客棧四樓,只見秦之房間的門闩被利刃斬斷,對面窗口大敞而開,冷風嗚嗚卷入,将輕薄紗簾紛湧鼓起。

房間內沒有過多打鬥的跡象,正羅衣面色蒼白地昏倒在地上,張狂蹲下探了探他脈搏,接着将手覆上對方背部。

“沒死,卻活不了多久。”張狂頓了頓,眉眼鍛上幾分冷意,“割裂靈脈此等手段,只有我能辦到。”

随着靈力湧入身子,正羅衣猛地喘過氣來,捂着心肺,接連咳了好幾下:“咳,咳咳。”

“師尊麻麻你還好吧!”錦漓吸着鼻子,淚眼汪汪地看過來,“給你手帕!”

正羅衣咳出幾口血來,緩過一口氣,虛弱道:“她與教主帶走了秦之……”

說完一句話後,正羅衣便又昏了過去。他口中說的“她”自然是指秦疏,不過“教主”除了心魔外,還有另一個。

張狂背着個“魔教教主”的噱頭,莫名有點心虛,低聲嘀咕道:“那家夥,怎麽又聽從秦疏命令了?”

雖然正羅衣還是昏迷着,但随着靈力不斷湧入身子,他呼吸逐漸平穩下來,面孔也多了幾分血色。

錦漓蹲在一旁,捧着面頰慶幸道:“還好我回來的早,喊來了教主大人,不然——”

張狂搖搖頭,手中靈力不斷,神色越發凝重:“秦疏是故意的。”

心魔聽命于她,秦疏本可以直接殺了正羅衣,但她并沒有這麽做,而是做了一盤更大的棋。

心魔将正羅衣靈脈盡數割裂,他命懸一線,情況極為兇險,只要護着心脈的靈鏡一碎,髒腑便會即刻皲裂。

到時候,周身靈力沿着心肺回流,神仙都救不回來,怕是會無聲無息地葬在這幻境之中。

“她想要牽制我,”張狂冷聲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斬斷靈脈的手段太過狠毒,張狂必須護住正羅衣心脈,一刻不停地送着靈力,才能勉強吊住他一口氣。

錦漓聽得目瞪口呆,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道:“教主,我有什麽能幫上忙的麽?”

張狂拽着将正羅衣拉起來,毫不客氣地将他“哐當”扔到椅子上去,回頭望了錦漓一眼,道:“有啊。”

錦漓又緊張又期待又興奮,激動道:“我,我可以幹什麽!”

“之前包廂那種糖豆,”張狂吩咐道,“幫本座多拿幾碟過來。”

錦漓:“……”

張狂道:“怎麽,你不願?”

錦漓幽怨片刻,腳底抹油地溜了。夏知桃幫忙将敞開門窗小心掩上,将瑟瑟寒風關于其後。

“我會嘗試修複他的靈脈,但可能撐不了很久,”見錦漓走了,張狂與夏知桃道,“必須盡快離開幻境。”

幻境關的是神識,傷的也是神識。他們本體肯定還留在白鶴堂某處,只要能走出幻境,無論受了多重的傷,自會不治而愈。

但眼下情況焦灼,幾人中最了解幻境的秦之被擄走,實力最強的張狂被牽制,只剩下夏知桃和錦漓兩個金丹修士,能做的事情寥寥無幾。

“知桃,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情。”張狂聲音嚴肅,墨發絲縷垂落,藏着面上神色。

夏知桃道:“好,我能做什麽?”

“心魔不會傷你,我需要你去岐陵山一趟,在大約西南位置,邊角處一座名為‘隐廪’大殿裏,尋到一支九瓣白玉木槿。”

張狂淡聲道:“然後,撕了它。”

聽着對方輕緩的,略有些淺淡的聲音,夏知桃心不自主地陷落一塊,聲音也軟了些:“好,我這就去。”

不過,夏知桃并沒有把話說完。

她确實要去岐陵一趟,但為的是另一件事情,張狂說的話是絕對不會聽的,木槿花也是絕對不會碰的。

——夏知桃不傻。

如果真的如張狂所說一樣,那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白色木槿,根本不必小心謹慎地藏在一座大殿之中,也沒必要讓她大費周章地回到岐陵去撕花。

夏知桃大概猜的出,那支木槿花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撕裂花瓣可以讓幻境崩塌,所以,她是絕對不會,按照張狂所說去做的。

張狂抿唇點了點頭,輕聲道:“嗯。”

她看着夏知桃走出門,随着一聲“啪嗒”輕響,屋內只剩下了自己與昏迷不醒的正羅衣。

張狂忽然便松了一口氣,她擡眼望了下逐漸黯淡的天色,沒頭沒腦地說了句:“這樣也好。”

聲音落在安靜的屋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卻沒有其他人聽到了。

日輪下沉,夜闌風靜,黑幕鋪天蓋地而至,夏知桃禦起霁焰劍,乘着茫茫夜色,向岐陵山趕去。

寒風打着細密的卷兒,于耳廓中蕩開一陣冷意,夏知桃望着身下浩然大殿,從劍上一躍而下。

——她想要找到心魔。

夏知桃之前特意問了張狂平日行蹤,便是念着兩者同為一人的緣故,想到一個個地方找過去,定能尋到心魔,找到幻境破解之法。

她呼了口氣,看着面前一旁狼藉,不成模樣的廢棄大殿,暗自思忖:‘大概不在這。’

根據張狂所說,她平日大多呆在岐陵主殿中,研究修羅道尋來的各種珍稀古籍,或者在門外石道旁挖坑種樹,以此來消磨時間。

不過,張狂之前與心魔在這打了一架,聲勢浩大、毀天滅地的,硬生生把恢弘主殿給拆的只剩下一個可憐巴巴的骨架子。

夏知桃繞了半晌沒見到人影,于是重新禦劍,向下一個地方趕去。

張狂另一個經常呆的地方,是岐陵山上的一方小小古潭。

那潭水由山上泉水彙流而成,藏匿于蔽日深林之中,收斂着天地寒氣。四周竹樹環合,青藤翠蔓,是個惬意的好地方。

夏知桃踏着細密草叢,用劍撥開層厚重枝葉,順着一條以青石鋪作的小路,向森林深處走去。

周圍寂寥無人,枝葉搖綴,只聽得見蟬鳴不絕于耳,冷風簇簇掠過枝頭,蔓開一片清冷的響。

她站在古潭邊上,寂冷潭水似一面透徹明鏡,透過層疊枝葉,映出了一方清水洗褪,明亮無比的廣袤天際。

“你在這裏麽?”

夏知桃輕聲喚了幾句,卻沒人回應。她望着周圍景色,忽然沒來由的,有些難過。

無數星子綴于頭頂,四周蟬鳴陣陣。分明是一幅極熱鬧的場景,夏知桃卻只覺得萬分寂寞。

……她究竟一個人,呆了多久啊。

夏知桃蹲下身子,伸手鞠起一把清冷潭水,細密漣漪自指尖擴散,攪亂滿池璀璨星子,不多時又重歸寂靜。

如果古潭也沒有人的話,那便只剩下最後一個地方了。

夏知桃重新召出霁焰,踏着劍身,向着沒于夜色之中,雲霧缭繞的岐陵最高峰而去。

之前套張狂話時,在講前兩個地方時她風輕雲淡,聲音輕快,可在說到岐陵頂峰時,神色卻驀然變得有些古怪。

她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着回答着問題,不過用幾句話便潦草蓋過,不願多談。

愈往上走,寒意愈重。

夏知桃被寒風一激,身子冷得發抖,趕緊運起靈力護着四周,才不至于被凍僵。

真奇怪,張狂那家夥有些畏寒,平日總是披着件厚實黑袍,她又是為什麽,會經常來到這雲暮天寒的頂峰上?

夏知桃一時沒想通,索性繼續趕路。

頂峰與大殿隔得有些遠,禦劍行了半晌,好不容易到頂峰時,夏知桃終于遠遠地望見一個人影。

雲霧盡數彌散,山巒延綿不絕。

峰頂視線極為遼闊,陸地廣袤無垠,萬家燈火綴于足下,仿佛天下于眼前俯首稱臣。

心魔踏在萬丈懸崖邊緣,面上戴着一張殷紅面具,正微微俯下身子,認真望着漆黑一片的懸崖深處。

寒風将白衣卷起,瑟瑟湧入袖中,于夜幕指間染開一道蒼白的痕,似乎馬上要墜落一般。

“……是你?”

聽見身後草木響動,心魔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夏知桃身上,聲音平淡一如:“我認得你。”

“張狂,”夏知桃有點不敢往前走,停在了稍遠的位置,大聲喊道,“我是來找你的!”

心魔頓了頓,道:“你不該在這。”

玉白五指搭上獸首面具,将其輕輕摘了下來,露出一副冷漠疏離的面孔。

心魔端詳着手中的面具,聲音漫不經心:“我答應幫陣主做事,而作為交換,她給了我一段記憶。”

“記憶裏,我是個混賬,是個懦夫,信誓旦旦與人相約,卻失信背義。”

“我來得太晚了,修羅道殺光了鎮中的人,放火燒了所有屋子,他們和我說,沒有人生還。”

她聲音很淡,似乎在說着一件不打緊的小事,“所以,我屠了修羅道。”

“我以為你死了,尋了很久很久,發現你還活着……我很開心。”

心魔平靜道:“你不必過來了。”

夏知桃不退反進,将霁焰收回劍鞘,緩步踏過地面一層極薄的霜雪,輕聲道:“我偏不。”

“你覺得,我為什麽會過來?”夏知桃不敢走得太近,小心地拿捏着距離,“你猜一下。”

心魔道:“陣主割斷了崖山那人的靈脈,他活不了多久。我救不了他,不過是平白耗費靈力罷了。”

聽聽這如出一轍的耿直回複,說這兩不是一個人,夏知桃都不相信。

夏知桃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心魔面前,她呼了口氣,将一直攢緊的五指輕輕張開。

掌心之中,躺着一枚小小的钿花,做成了重瓣紅花的模樣,似一團跳動的火,映出這人世萬家燈火。

“之前在街上閑逛時無意見到了,想着你戴着肯定很漂亮,便買下來想要送給你。”

夏知桃擡起手,微微側過頭,将那枚钿花仔細別在那人烏發之間,眉眼間蔓出一個笑來:“果然,我眼光真好。”

心魔呆呆地看着她。

“再過幾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乞巧節了,城鎮中張燈結彩的,熱鬧非凡,煙火也很漂亮。”

夏知桃用指尖撥開一縷漆黑發絲,幫她将長發挽至耳側,五指撫上面頰,輕聲道:“我想帶你去看,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  張狂:我醋死了我醋死了我醋死了我醋死了我醋死了我醋死了我醋死了

心魔:嚴格意義上,我們是同一個人,所以——你個小垃圾,知桃給我戴花不給你戴哈哈哈哈氣死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謝時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