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烽塵 1

心魔那平靜無波的神情, 終于再也維持不住, 輕輕一碰, 便盡數離析渙散。

她聲音顫着,瀕臨崩潰:“知桃, 不要再這樣對我好了, 我會越來越貪心的。”

夏知桃認得那副神情,心中一緊, 不分由說地拽住她手腕, 驚慌失措道:“你想幹什麽?”

“你不知道, 那個女人布下了陣法,但我才是支撐幻境的那個人。”心魔低聲道,“都是我的錯, 我不能再困着你了。”

攢緊的五指驀然松開,獸首面具自指尖滑落, 急速向下墜着,落入懸崖下的一片孤寂黑暗中。

“……我不會再礙事了。”

她擡手去碰那朵小小的钿花, 指尖掠過層疊花瓣, 眉眼間忽然揚起一個細小弧度, 笑意溫柔。

克制着, 收斂着,似自夜空綻開的燦爛煙火,熱烈歡悅到了極致後,便被燒灼成了蒼白的灰,再難以騰起生氣。

“給我一點時間, 我送你們離開這裏,帶你們離開這個幻境。”

“唔……”

意識逐漸清醒,而她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陣劇烈的頭疼感。

秦之勉力睜開眼睛,眼前卻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她下意識地想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手腕被繩索牢牢地固定,面上蒙着道一指寬的黑绫,遮攔着所有視線。

昏昏沉沉之間,似乎有人伸出手,輕輕地觸着自己的面龐。

那人動作極盡溫柔,冰冷指腹撫過眉梢、眼角、鼻梁、唇畔,一尺一寸,每個角落都不願意放過。

秦之猛地偏開頭。

見她如此抗拒,那人似乎一下子頓住了,緩緩收回手,沒有再繼續觸碰。

秦之閉了閉眼睛,腦子依舊混混沌沌,記憶模糊不清,只能依稀捕捉到些零碎的畫面。

自己與正羅衣正商議事項,房間之中乍然蔓起濃厚黑霧,“咔嗒”一聲細響,鋒寒刀刃将門栓平滑割開,有人踱步而入,對着自己笑了笑——

秦之咬着牙,低聲道:“秦疏?!”

面前那人輕聲笑着,溫柔道:“姐姐,我還以為,你會不願意喊我名字。”

秦之用力掙紮着,試圖運起靈力,可身子竟然空空蕩蕩的,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靈力流動。

……怎、怎麽回事?!

秦疏聲音在耳畔響起,極輕極緩,咬着股柔韌的眷意:“姐姐,你想離開麽?”

她輕笑道:“我命教主卸去了你的靈根,姐姐現在不過只是個麻繩都能困住的,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罷了。”

秦之陡生一股無力感,仰起頭,隔着蒙眼黑绫,聲音微有疲憊:“你究竟想如何?”

“我究竟想怎樣?”秦疏撫着她脖頸,漫不經心道,“這全看姐姐是否配合了。”

秦之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對方的神情,只能從對方故作平淡的聲音中,揣摩出一絲情況來。

……當年那事,秦疏應該不知道。

殺陣乃是白鶴堂大忌,而少堂主涉獵殺陣,更是一件關乎與宗堂傳承、族人臉面的大事。所以,他們将事情的原本面貌掩蓋下來,另外尋了由頭,以“偷竊”之名将自己逐出家門。

而秦疏當時不過還是個不記事的小孩子,又是下一任少堂主的人選,自然也被蒙在鼓後。

秦之思忖半晌,坦然道:“小時候那件事我不會抵賴,确實是因我心生嫉妒,害怕你威脅到少堂主地位,才私自盜走了陣法圖。“

”這麽多年來,我都虧欠于你。”秦之嘆口氣,“但既然我被逐出家門,也該……”

誰知道,聽了這句話後,秦疏神色卻冷了幾分:“姐姐,你還是沒明白麽。”

秦之不由得愣了愣,而接下來秦疏一字一句所說的話,更是讓她面色霎時蒼白:”我一直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張陣法圖。“

“姐姐若是喜歡,只要開口說一句,哪怕是幾百張,幾千張,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秦疏伸手攬過秦之脖頸,将她死死抱入懷中,貼着對方蒼白的耳廓,嘆聲說道:“只要,你別離開我。”

……什麽,她在說什麽?

秦之錯愕不已,鼓膜嗡嗡作響,腦子中只剩下對方所說的一字一句,面色愈發蒼白,再沒了一分血色。

蒙眼黑绫被小心取下,秦之剛恢複視線,便見到一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淺淡笑着的蒼白面孔。

”姐姐。“

那人輕聲喚着,如同魔咒。

黑绫一圈圈繞過脖頸,緊密貼合着肌膚皮肉,似鎖鏈般困着鼓動脈搏,叫人心中一陣惶恐不安。

秦疏拽着黑绫一角,輕聲道:“不過,姐姐也是身不由己,心裏其實不願意抛下我的,對不對?”

“秦疏,事情不必如此,”秦之艱澀道,“我可以讓正羅衣去與崖山說……”

“姐姐,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秦疏伸手搭上秦之眉眼,指腹輕輕摩挲着那泛紅眼角,淺色眼眸細細描摹着面容,聲音十足的懶慢。

她道:“我們的好父親,與這該死的宗堂,借着這件小事将你逐出家門。什麽少堂主須得光明磊落,不得有任何污點——”

“都不過是借口罷了。”秦疏笑道,“他們該死。”

就算同父異母,秦之,秦疏,她們卻是一個姓,身體中流着同種血脈的親人。

秦之當年一時沖動背下了罪名,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幼妹罷了,怎麽可能想到竟會變成如此情況。

秦疏望着對方驚愕神情,聲音卻并無過多起伏:“我知道,但白鶴堂與其被人滅門,還不如亡在自己族人手裏更好些,不是麽?”

她在秦之身旁坐下,伸手撥了撥燭火燈芯,輕緩道:“就算我不去做,白鶴堂也完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秦之死死繃着不吭聲,秦疏也毫不在乎,只待幻境之中,天色逐漸蒙蒙亮起,邊界綻出幾縷淺淡光束。

桌上的燭火搖曳不止,”哧“一聲細響,猶自熄滅。

“怎麽回事?”秦疏快步沖到窗沿旁,将其猛然打開。

遠處天際不複延展,蔓開無數條黑色縫隙,似蛛網般層疊擴散。

起初進展緩慢,而越接近岐陵頂峰,崩塌速度也越來越快。

蔚藍天空被黑暗割裂,無聲無息間離析渙散,以邊界開始逐漸崩塌,碎片紛湧墜落,消弭虛空之中。

“又是她。”秦疏聲音冷淡,“還真是命大,次次都能死裏逃生,如今竟然還能動搖那人心魔,倒是我掉以輕心了。“

眼看幻境逐漸崩塌,秦疏神色卻并無過多變化,伸手拽起黑绫,強迫着秦之看着自己,眉眼彎了下:“別擔心,此事未畢。”

“一旦幻境崩塌事情敗露,自會有人前來接手,将白鶴堂存在抹除。而張狂已是棄子,我只需将她交由那人便可。”

她聲音漫不經心,收起桌上擺着的筆墨宣紙,指腹輕輕摩挲着秦之眼角,莞爾道:

“姐姐,我們走吧。”

黑暗鋪天蓋地而至,眨眼間便将整個幻境吞食入腹,眼瞳中似是湧入了霧,将視線盡數于後。

似是踏過懸崖邊界,整個人乍然間落空,凜冽風聲掠過耳際,層疊冷霧穿過眉眼,而後呼吸猛然一滞,身子撞在了粗粝地面之上。

“咳,咳咳——”

夏知桃猝然睜開眼睛,胸腔一陣悶塞,斷斷續續咳了好幾聲,才緩過神來。

眼前景象陌生又熟悉,深墨潭水無波無瀾,潭面上白霧彌漫,卷着濕冷水汽,順着衣袖湧入脈搏之中,讓脊背一陣陣發寒。

她四處張望着,自己不遠處躺着緊閉眼簾的錦漓,而在稍遠的潭水邊緣處,還有剛剛醒來,神色茫然的正羅衣。

他們這是走出幻境了?!

夏知桃又驚又喜,連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伸手去推錦漓:“錦漓,錦漓!!”

她搖了好一會,錦漓才悠悠轉醒來,睜眼一看冷冷清清的無相潭洞窟,哀嚎一聲:“我的小推車呢,我辛辛苦苦坑到的錢呢,怎麽全沒了??”

夏知桃:“…………”

錦漓掙紮着爬起身子來,抱着夏知桃胳膊開始哭:“太過分了嗚嗚嗚,我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看她中氣十足,嗓音嘹亮,嗷這麽大聲,看來是沒事了,害自己白白擔心一場。

夏知桃一臉冷漠:“你繼續哭吧,我可先走了。”

錦漓吸吸鼻子,眼淚一收,迅速跟上了夏知桃的腳步。兩人與正羅衣彙合,對方急忙确認了一下兩個姑娘們相安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跟着我折返回去帶上兩位師兄,”正羅衣凝神道,“必須盡快離開白鶴堂,回崖山禀報事項。”

錦漓“喔”了聲,夏知桃卻有些心神不寧,小心翼翼道:“師尊,我有些事情放不下,可能要與您分道走——之後再彙合,可以麽?”

“你要折回去找張狂?”

正羅衣蹙起眉頭:“師尊知道你心悸,但教主她應當不會有事,你跟着我更好些。”

夏知桃被一語道破心思,心虛地攏着五指,小聲道:“可是……”

她想說個理由出來,結果想了半天,張狂人家一個接近化神期的大能,又是坐擁岐陵群峰的魔教教主,好像怎麽也輪不到自己一個金丹修士去憂心。

夏知桃有些語塞,錦漓拍拍她肩膀,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開口就砸了道驚雷。

只聽她聲情并茂,娓娓道來:“師尊啊,師妹與教主珠聯璧合,伉俪情深,您要若執意将她倆拆散,可不就成了個棒打鴛鴦的狠心人麽?”

正羅衣:“……”

夏知桃:“……你再亂用成語,小心我把你直接踹無相潭裏去。”

錦漓語重心長道:“師妹啊,我文學講課也是睡過去的,能說出這麽文绉绉的話你可得表揚我才是。”

她沖身旁的小紅魚擠擠眼神,小紅魚便悠哉悠哉地游到夏知桃身旁,吐了一串泡泡。

“小紅借你,你去找教主呗,”錦漓一邊把正羅衣推走,一邊嚷嚷道,“之後在那什麽,白鶴主堂前見面啊!”

正羅衣拗不過她們,摩挲着眉梢,給夏知桃塞了一把保命符咒,才被錦漓連拖帶拽地弄走了。

夏知桃跟着小紅魚,走向兩人的相反位置,順着來時的小徑,回到了密室之中。

堆積書目稍有移動,擺在桌上吓人的張斓面具也不見了,夏知桃在角落摸到一個小小開關,用力一掰,石門便“轟隆”打開。

誰知道,人還未走出石門,一股刺鼻濃煙便撲面而至,裹挾着焦焰氣息,讓她向後踉跄退了一步。

“走水了,走水了——!”

雜亂響音湧入耳廓,腳步聲錯綜而至,伴随着尖叫、嘶吼、呼喊,無數聲音密密麻麻地遍布長廊,重錘般砸在心頭。

“少堂主人呢,找到了沒有?”

“怎麽回事,外圍陣法徹底失控了?!”

夏知桃探出半個頭,身旁跑過許多白鶴侍衛,神色皆是惶恐不安,匆匆忙忙地向着淡竹室方向趕去。

她不小心撞上了其中幾人,但情況似乎更加可怖,侍衛們分明認出她是崖山之人,卻無心顧及,瞥了一眼便匆匆離開。

——白鶴堂出什麽事了?

夏知桃有些惴惴不安,倒是小紅魚淡定一如,領着她順着侍衛們的相反方向,順着長廊快步走下,來到了聲雨堂之中。

相比于之前的人聲鼎沸,嘈雜喧鬧,聲雨堂顯得格外寂靜。

喧鬧聲響被隔絕于外,高堂之中清冷寂然,無數風铎高懸于穹頂之上,似刀刃般垂着尖鋒。

夏知桃還有些納悶小紅魚帶自己來這裏幹什麽,結果一推門進去,便見到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熟悉身影。

一襲如水般的白衣鋪展開來,在深色竹木之上,顯得蒼白而頹然。

秦疏跪坐在高臺之上,懷中抱着一個染着血澤的白羽燈籠,神色呆滞,無措地低聲說着什麽。

雖然知道秦家姐妹之間有諸多糾葛,身不由己,但夏知桃對這個把張狂關進幻境,還屢次想要殺死自己的人,着實有些同情不起來。

“……你出來了。”

秦疏望着夏知桃,渙散瞳孔好似終于有了焦距,“不過,就算幻境崩塌,你們依舊會死在這裏。”

夏知桃注意到她墨發淩亂,身上滿是血痕,手臂間傷口猙獰,卻死死抱着那白羽燈籠,怎麽也不願放手。

“九昧真火引燃了迷陣白霧,宗堂陣法徹底失控,沒了引路魂燈,白鶴堂之中的所有人,都會一個接着一個,活活燒死在這裏。”

秦疏肆意大笑着,聲音沙啞不堪:“我知道那人留了後手,但我沒有料到,他竟如此狠絕。”

“也就是說,你不過也只是枚棋子罷了,”夏知桃冷聲道,“指示你那人是誰?”

秦疏摟着燈籠,五指憐愛地撫着邊緣,漫不經心道:“反正已是窮途末路,我又為何要告訴你?”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

夏知桃笑了笑,道:“自始至終不過被玩弄股掌之間,計劃敗露後便被決絕抛棄,還真是悲哀。”

被言語一激,秦疏蒼白面色騰起了些血色,但很快便頹然坐下,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說的。”

“比如,你可以告訴我張狂在哪?”

夏知桃行至她面前,五指緊緊按在霁焰劍鞘之上,一字一句質問道:“她被你困在哪裏?”

見秦疏沉默不言,夏知桃低頭瞥了眼被抱在懷中的白羽燈籠,心下了然,從懷中拿出一副略有些陳舊,邊緣泛黃的卷宗。

她遞給秦疏:“記得這個嗎?”

秦疏驀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顫聲道:“這…你是怎麽…不對,秦之為什麽要留着……”

夏知桃拿出來的,自然就是之前從秦之書房中尋到的那個卷宗,也是許久之前,導致她被白鶴堂除名的殺陣圖。

“此陣法圖當年為你所作,雖然其後被師尊私自盜走,但其中陣法布局、擺列組合,究竟有何作用,我身為外人自是不明白,但少堂主——”

夏知桃輕聲道:“你心裏清楚。”

秦疏顫抖地接過卷宗,五指撫開泛黃宣紙,眼瞳充血,唇色越發蒼白,卻又被硬生生咬出幾分血絲來。

血珠自手臂傷口滴落,砸在有些褪色的黑墨之上,似枝頭蔓開一叢錦簇的梅。

夏知桃道:“少堂主,我身為崖山弟子,本不應妄自猜測師尊心思,但我覺得,無論秦之所想、所盼如何,都不會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話說得有些狠,秦疏死死攢着陣法圖,身子弓起,啞着嗓子道:“…本不該…本不該如此的,姐姐不該死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她。”

打小,她便厭惡宗堂的條條框框,向往無拘無束,但如今驀然回頭看了看,卻發現已經走了這麽久,這麽遠,無法回頭了。

夏知桃心中默嘆,聲音緩了些:“你若是不願讓師尊在乎的師弟,弟子們也一同葬身于此處,那便告訴我張狂在哪?”

秦疏并未言語,而是沉默地看着手中圖紙,殷紅血澤層層蔓延開來,又被無色淚水将色澤撞淡幾分。

火勢愈演愈烈,已經容不得遲疑,夏知桃見對方默不作聲,掉頭準備離開,但剛跑至大門時,身後傳來一個微弱聲音:

“……錯了。”

夏知桃錯愕回頭,便見秦疏垂着頭,是似乎像是打開了什麽機關,高堂之中的石牆隆隆作響,竟然打開了一個窄小通道。

雖然心中未免忐忑,但已經沒有時間猶豫,夏知桃微一颔首,沖入了密道之中,而那尾小紅魚搖晃地跟上她。

聲雨堂之外火光幢幢,聲勢浩大地撞入清冷高堂,将深色竹木盡數擁入濃煙之中。

“姐姐,我……”

秦疏恍惚出聲,炙熱火苗舔舐上指節,她再也無法抱緊懷中燈籠,身子一顫,白羽燈籠便“哐當”砸落在地,沒入火焰之中。

熊熊大火吞卷着竹木,将一個偌大家族引上不可逆的絕路。

“我不想的,姐姐,對不起。”

秦疏再也繃不住情緒,她伸手想去捧起齑粉,可卻什麽也抓不住,似雪花般自指縫漏下。

“我恨你,我怨你,我惱你,可是我從未想過要害你。”

眼淚砸落在火焰之中,霎時便蒸發無痕,長睫燒焦成漆黑的燼,她已是泣不成聲。

“他應過我的,會将你引開織鶴峰。我不知南柯謠會失控至此,我以為你不會有事,姐姐,我……”

都說人之将死,能走馬觀花地見到自己一生,可她視線所及之處,卻只餘下了澄澈火光,與傾灑滿地的餘燼。

蒼白齑粉傾鋪了一地,溫柔地掩去些許滾燙溫度,蓋去些許灼熱火息,卻已經無法阻止火勢蔓延了。

暗道太過冗長,又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禦劍,夏知桃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地向裏沖去。

不知走了多久,縱深道路終于終止,而盡頭處蔓開一陣刺骨寒氣,撲面而來,讓夏知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極其龐大、複雜的陣法映入眼簾,無數層疊圓圈相互交疊,牆壁上貼滿了古怪符咒,盤踞着整個地下空間。

——秦疏将整個殺陣,藏在了白鶴堂之下。

夏知桃雖然對擺陣所知甚少,但面前的這個龐大陣法,有着與南柯謠相似的陰冷氣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幻境崩塌的緣故,陣法早已失去效應,但依舊看得出布局與設計的精妙之處。

陣法的中心,躺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單薄黑衣,枕着冰涼礫石,烏黑長發順着肩膀絲縷垂落,披散在地面上。

她蜷縮着身體,雙臂被并攏身前,一被方烏墨石铐緊扣着手腕,束縛着蒼白肌骨,将青色脈搏禁锢其中。

小紅魚晃着尾鳍,夏知桃避開錯亂線條,以及各種布局符咒,在她身旁跪坐下來,伸手去抱對方。

“張狂,張狂?“夏知桃輕聲喚着,伸手攬過張狂脖頸。

對方毫無知覺地倒在懷中,長發似烏雲般蔓開,順着手臂層疊垂落,盈着一縷清冷的木槿花香。

“沒事了,沒事了,”夏知桃抱着她,分明知道對方聽不到,卻還是柔聲安慰道,“……我帶你出去。”

張狂氣息綿軟,心跳微弱,脖頸與手臂上雜亂地纏着繃帶,隐隐洇出零星血澤。

夏知桃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沒有跟着正羅衣,而是執拗地要來找她。

于是,她真的找到了。

張狂被她抱在懷中,像是貓兒般乖巧地依偎在肩膀處,細密長睫緊緊阖着,在蒼白面頰上落下疏寥的影。

此地不宜久留,但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情況,夏知桃抱着教主大人,忽然開始糾結起一個世紀性難題來:

在張狂昏迷不醒的情況下,她究竟是拖着對方,背着對方,還是幹脆打橫公主抱起來?

萬一人家半道醒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限量版小劇場】

秦·追人追到火葬場·疏:姐姐別怕,我已經設陣困死了小劇場的管理人員,還有個發盒飯的女人也被我一并殺了。

秦之:?你不要過來??

【和藹可親小劇場】

錦漓:夏師妹,教主不美嗎,不可愛嗎,不嬌羞可人易推倒嗎,密室play冰冰涼涼的多麽刺激,你還在猶豫什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張狂:給本座滾出去!!!!!

【感謝時間】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鋼鐵硬漢白某人 4個;京靈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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