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紀遙掀開被子,光着腳下了床,踩着沒過腳背的雪白長毛地毯來到衣帽間。

卧室面積很大,有近百個平方,就連步入式衣帽間也比紀遙在寵物店住的休息間要寬敞,裏面分門別類整齊有序地放置着衣帽鞋襪,一看就知道做工和面料都很高級。

紀遙随便選了幾件試了下,大小意外的都還比較合身,難道這裏以前住的人和自己尺寸差不多嗎?

這時,卧室門被人敲響,一名身着墨綠色套裙、儀态:“伊文斯先生,我是宮廷侍從女官索菲娅,午餐時間到了,您想和陛下一起共享還是單獨用餐?”

紀遙想也不想就道:“我一個人吃就好!”

覺得回答太快了可能不妥,趕緊又補充一句:“我現在生着病,和陛下一起吃可能會把病毒傳染給他。”

索菲娅笑道:“好的,您對陛下真是關切體貼。”

紀遙:“……”

抱歉,并沒有,他只是擔心和皇帝陛下一起進餐,自己會因為壓力山大吃不下而已。

索菲娅揮了下手,四名侍女端着銀質托盤魚貫而入,将床頭桌推到紀遙面前,然後擺上一桌子美食,茄汁鮮蝦面、黑松露煎蟹黃餅、香草烤鲷魚、清蒸蘇眉魚腩,蘆筍鮮貝湯和什錦水果沙拉,全都盛在金銀嵌絲的高檔瓷器中,像雜志上拍的藝術照一樣賞心悅目,恰好還都是紀遙喜歡卻吃不起的食材。

折騰了一上午,紀遙已經有點餓了,但卻沒什麽食欲,勉強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只得歉然道:“不好意思,浪費了這麽多食物,下次給我少送一點吧。”

索菲娅問:“這些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嗎?您想吃什麽請只管吩咐,我們會盡力滿足您的需求。”

紀遙忙道:“不,這些已經很好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美味可口的食物,只是我胃口不好,吃不了這麽多。”

索菲娅通情達理地說:“您抱恙在身,吃不下也正常,不必自責。不過您太瘦了,有人看了會心疼,等病好以後要多吃一點,長胖一些才好。”

“好的,我盡量。”紀遙納悶,誰會心疼?他在皇宮裏根本不認識其他什麽人啊。

吃飽就犯困,說了幾句話後紀遙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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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休息吧,我們先告退了。您的卧室外随時都有四名侍女候命,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傳喚她們,或者直接按鈴吩咐我也可以。”

“謝謝,辛苦大家了。”

索菲娅領着四名侍女退出卧室,把房門輕輕合上。

紀遙回到床上,終于放松地躺了下來。

這間卧室朝南,位于三樓,落地窗的窗簾沒有完全合攏,以紀遙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窗外的一片空中花園。

巨大的玻璃穹頂将無數奇珍異卉籠在其中,外面冷得滴水成冰,花園裏卻溫暖如春,姹紫嫣紅,舒緩悠揚的音樂隐隐傳來,美好得那麽不真實,幾乎讓人感到一絲絲忐忑不安。

就像索菲娅和那些侍女一樣,對他都很彬彬有禮,客氣周到,然而紀遙卻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是否不妥,是否會給他人帶來麻煩。

最讓人無所适從的就是路易大帝本人了,對他的态度和安東尼奧以及尤金有些像,但又并不完全一樣。

紀遙不知道這位皇帝把自己帶進宮裏來究竟抱着什麽目的,自己又該如何面對這個星球上地位最尊崇的男人。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先睡一覺再說。

紀遙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長廊的拐角處,路易表情嚴肅地站在牆上懸挂的一幅靜物畫前,似欣賞,似深思。

聽到腳步聲從那間卧室傳來,他轉過頭,狀似随意地問朝自己走過來的索菲娅:“怎麽樣?”

索菲娅的年紀比路易還要大上幾十歲,從他入主皇宮以來就服侍他,對皇帝的小心思了然于胸,卻并不揭破,答道:“受感冒影響,伊文斯先生胃口不佳,午餐只吃了一半,現在已經睡下了。”

路易微微蹙眉,“他本來就瘦,又生了病,吃這麽少身體怎麽受得了。”

“我已經勸過了,希望過些天病好之後情況能有好轉。”索菲娅說着面露遲疑之色,“伊文斯先生非常善解人意,言語舉止令人如沐春風,是一位真正的紳士,只是……”

路易一怔,“怎麽了?阿遙對哪裏不滿意嗎?”

“并沒有。”索菲娅決定實話實說,路易雖然兩百歲了,但在情愛一事上還是地地道道的新手上路,如果沒有過來人指點,恐怕會走不少彎路,“陛下,我不清楚您和伊文斯先生之間有什麽誤會,但請恕我直言,伊文斯先生現在身體狀況欠佳只是其次,關鍵是他精神緊張,情緒比較低落。”

“據我剛才的觀察,伊文斯先生完全把您當作了一個陌生人,您對他再好,他也只會倍感壓力而對您産生戒備之心。而且他對皇宮裏的環境也很不适應,只是不想讓大家為難才悶在心裏沒有說出來。長期這樣下去對伊文斯先生的身心健康都會不利,對您和他之間的關系改善也起不到積極作用。”

路易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不得不承認索菲娅這番話一針見血,盡管很沒面子,還是郁悶地向這位閱歷豐富的年長女性坦白:“不瞞您說,三個月前,我曾經以龍形和阿遙親密無間地相處了三天,後來不得已匆匆而別。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條黑龍就是我,而我目前也不便告訴他實情,所以……您說我該怎麽辦?”

索菲娅明白了,皇帝的身體狀況她很清楚,會有這種顧慮也可以理解,說到底還是太在乎那名黑發少年了。

年輕真好啊,喜歡一個人,哪怕暫時無法讓對方察知自己的情意,那種百轉糾結患得患失只為一人的心情也是很美好的,讓人不禁想起自己的青蔥時代。

她不由溫言道:“作為過來人,送您一句八字箴言:投其所好,百折不悔。愛他就要發自內心地尊重他,弄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給予他自由和充分選擇的權利。假以時日,我想伊文斯先生一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對您做出回應。

畢竟,陛下您如此有魅力,想不愛上您也很難呢。”

一句話說得路易緊繃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謝謝,我想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

紀遙這一覺睡了半天,醒來時手環顯示下午四點。

他伸了個懶腰,感覺精神好了一些,就想起來出去走走。

卧室雖然很大很漂亮,比他以前住過的最好的房間也要高級一百倍,可是呆久了也會覺得氣悶。

剛剛把門拉開,一名守候在旁邊的侍女就上前朝他行了一禮,“伊文斯先生,請問有什麽吩咐?”

紀遙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就說沒有。

侍女又問:“那您需要來一點下午茶嗎?”

“不用了,謝謝。”

紀遙返回卧室,坐在沙發上發呆。

皇帝讓這些侍女在自己門口候着,是要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嗎?不知道卧室裏有沒有裝監控攝像頭。

他有些不安地在卧室裏轉了一圈,看看懸挂着水晶燈的天花板又瞧瞧牆上精美雅致的裝飾物,片刻後決定還是不要惡意地揣度路易大帝,那個男人霸道又強勢,深不可測,但應該不會做出這種卑鄙龌龊的事出來。

接着來到窗邊往下瞧了瞧,如果夜裏從窗戶翻出去,會不會馬上就觸動警報,一堆衛兵跑來抓他,将他扭送到皇帝面前?

還是不要了吧,三層樓挺高的,外面天又冷,萬一不小心摔下去,底下可沒有阿龍來接住他……

正不着邊際地亂想時,肚子裏突然有什麽東西微微動了動,像有個彈珠滾過一樣,咕嚕一下。

紀遙有點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稍顯圓潤的腹部,剛才是怎麽回事?

自從在z市度過了半個月的水土不服期後,紀遙的飯量就比以往大了一些。他天生體質偏瘦,很不容易長肉,但兩個月下來腰腹部還是慢慢積起了一層脂肪,以前還有馬甲線的,現在已經基本上消失了,只是臉上不明顯,冬天穿着厚外套也完全看不出來。

紀遙回到沙發上坐下,屏着呼吸把手掌貼在肚子上,過了兩分鐘卻沒有再出現剛才那種奇怪的動靜,而且不痛也不癢的,就沒去管它了。

大概是中午吃得太好,腸胃不适應,有些脹氣吧,以後是不是得控制飲食加強鍛煉才行?

這時,一名身着白大褂提着藥箱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朝紀遙躬身行禮,“伊文斯先生,我是宮廷禦醫康拉德,奉陛下之命前來為您看診。”

“請進。”

紀遙要起身上前迎接,康拉德哪裏敢當,忙道:“您在沙發上坐着就好,不必起來。”

一邊說一邊飛快地瞧了紀遙一眼,在心裏驚嘆布蘭登所言非虛,能夠打動陛下那顆鑽石心腸的果然是個俊秀可人的美少年,随即非常有職業操守地在紀遙對面坐下來,中規中矩地問:“您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身體不适的?具體有哪些症狀?”

紀遙回答:“從前天傍晚開始,打噴嚏,流鼻涕,有點怕冷,胃口和精神不大好。”

康拉德點點頭,讓紀遙張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喉嚨,接着從藥箱裏取出一只紅外測溫儀,在紀遙的額頭前測了一下,溫度顯示366度,便道:“還好,沒有發燒,看樣子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暫時不用服藥,但要注意保暖,多休息,多喝水。”

這和紀遙的自我判斷一樣,“好的,謝謝您。”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康拉德受寵若驚道,接着又從藥箱裏拿了個小巧的手持式采血器出來,“另外,伊文斯先生,我要為您建立一份醫療檔案,便于更好地掌握您的健康狀态,需要采一滴您的手指血樣,所以要冒犯一下您,不過一點也不會痛的。”

這倒是小事,比尤金那個聽起來就很玄乎的檢查要簡單多了,紀遙就依言伸出手。

康拉德把采血器貼到他的食指上,按下開關,紅光一閃,采血就完成了,果然沒什麽感覺。

“謝謝您的配合,您要是覺得症狀加重了,請随時讓人知會我。”

收拾好藥箱後,康拉德朝紀遙又行了個禮,然後退了出去。

出了寝宮,來到通往外宮的回廊上時,邊上一個供侍從休息的偏廳裏傳來七嘴八舌壓低了的議論聲,康拉德腳下一頓,聽到了幾句。

“中午陛下抱回來的人難道就是他那天說的配偶,我們未來的皇後嗎?”

“不可能吧,聽說那個小夥子叫伊文斯,帝都上流社會可沒有哪家是姓這個的。”

“就是,而且還是個男的,又不會生崽。雖說長得還可以,但也算不上多麽絕色,還不如財政大臣家的小公子艾倫呢,陛下圖他什麽?”

“據說脾氣不錯,性格乖巧,陛下說不定就看中了這一點,帶進宮裏玩兩天解解悶而已,想當皇後還是算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再說吧!”

康拉德嗤笑搖頭,然後咳了一聲。

偏廳裏霎時靜了,接着幾名侍女走出來,朝這位宮廷首席禦醫兼皇帝陛下心腹一起行了個禮,“康拉德大人,日安。”

康拉德一臉深沉地說:“奉勸你們一句,對新來的伊文斯先生怎麽尊敬都不為過。剛才的話我聽到就算了,要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裏,我怕你們也只能祈禱下輩子投個好胎了。”

說完就走了,留下臉色發白的侍女們面面相觑,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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