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2)
出來,眼淚已經瞬間流滿了臉頰,她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看到牆壁上那些豎立的培養槽以及垂在地面的管子,忽然恍然大悟,這些就是将托托人關在裏面并抽取激素的裝備,那些托托人被困在裏面,無助的被吸光體內激素,任憑他再怎麽掙紮都離不開那個豎立的培養槽。
就好像豬逃不開豬圈一樣。
這一刻,春來特別想把這些東西砸碎!
她看向蘇澤,看向這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這個她曾經把他當成一個朋友的男人。
“蘇澤.希維爾,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已經不想去看蘇澤的反應,她又看向了納克王,“你更讓我感到惡心。”
将從托托人身上榨取出來的‘初擁’賣到全宇宙就是他的手段,甚至還為此發揚壯大了納克族和珈藍城。
這裏的一切都讓春來覺得惡心。
他們對托托人做的那些事簡直令人發指。
納克王當然聽見春來罵了他,可是他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意識甚至都在渙散了。
連剛才覺得暖和的血泊都冷了起來,他甚至都想往王後那邊湊過去取暖。
王後忽然低聲的叫了一聲,“奧格斯特。”
奧格看向她,王後聲音虛弱的說了一句:“殺了我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挺冷靜的,不像是發瘋。
今天這裏受到沖擊最嚴重的人是春來的話,那麽排第二位受到沖擊的人就是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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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後嘴裏連着說了好幾個:“我太累了。”
她太累了,不想再浪費時間活着了。
不管是愚蠢的親生兒子,還是死去的一直當兒子養的蒙鷹,甚至和納克王的一切糾纏,都讓她太累了。
見奧格不搭理她,她又睜開眼睛,那雙沒了神采的眼睛看向了奧格。
卻見奧格将剛才紮進管家眼睛裏那個針頭扔在王後身邊,他不想動手殺她髒了自己,也不想讓她那麽痛快的死了,如果她真的想早點結束自己生命的話,可以用這種針頭折磨死自己。
他也不怕她舉起針頭暴起,沒受傷的她對他尚且沒有威脅力,更不用說現在受重傷的她。
然而王後在看到針頭那一刻,她的眼睛裏忽然綻放出了光彩,就好像枯木逢春,她的身體在這一刻爆發出了極大的力量。
她一把抓起被奧格扔在地上的針頭,在奧格以為她要攻擊他和春來,正要将她擊斃的時候,王後卻抓着針頭使勁往納克王的身上紮了過去!
她像發瘋了一樣,嘴裏不斷的嘟囔着:“去死吧!去死吧!”
納克王的慘叫混合着她瘋狂的聲音,漸漸的,納克王的抵抗沒了力氣,他幹枯的手掌終于垂到了地上,他的慘叫聲也停止了。
他死了。
那個将托托人将牲畜一樣對待的納克王就這麽死在了王後的手裏。
可是王後像是沒發覺一樣,繼續在納克王身上瘋狂的紮着,他的身上被她戳出一個個洞,衣服被她扯開,皮肉很快要被戳爛了。
瘋狂的王後忽然停了下來,但誰都沒想到她将針頭紮向了她自己!
春來聽見她瘋癫的慘叫聲,但是她卻繼續紮着自己。
很快,王後也沒了生息。
她的身子軟軟的垂倒在納克王屍體的旁邊。
到了死亡這一刻,他們倆的身體竟是如此的近。
春來看到這樣瘋狂的一幕,想到第一次見面時兩個高高在上的納克王和王後,誰能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這樣的。
一轉眼,地上躺着三個死人。
這裏只剩下奧格和春來,還有一個蘇澤。
春來之前還為蘇澤活下來而高興,但是現在一想到自己的那對托托人父母拜他所賜過着殘忍的生活,她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奧格見她扭頭,溫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頭。
那雙金色的眼眸之中,上一秒是對春來無盡的溫柔,下一秒看向蘇澤的時候,已經淩厲起來。
“你準備怎麽辦?”
蘇澤抿了抿唇角,看向了春來,卻見春來被奧格摟在懷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春小姐……”
見春來根本不理他,蘇澤的身形萎靡下來,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會恨我的。”
“從知道你是托托人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萬一我的事情暴露了,你會怎麽待我?我在想我換了一具身體,過去的事也應該随着那腐朽的身體一起消失了吧?”
他那張疏淡的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其實根本不是的,做過的錯事會一直烙印在靈魂深處,永遠無法解開。”
他頓了一下,對奧格說:“你帶着她離開這裏吧,這裏很快就要被吞噬了。”
吞噬?
春來看向了蘇澤,只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蘇澤的身前已經出現了一片黏糊糊的黑色液體,那東西仿佛融化的瀝青一樣還在咕嘟冒泡。
唯一不同的是,它在吞噬融化所有的東西。
所有被它吞沒的東西都變成了黑色粘液,然後更多的粘液繼續向前吞噬着。
蘇澤道:“剛才我特意說那麽多話,就是為了吸引你們的注意力,不讓你們發現我倒了這種東西,這是我上輩子最後的發明,從來沒有對外發表過論文,所有人都不知道。”
“我知道,一旦托托人的秘密被你知道,我們之間再無可能,甚至連看着你都沒有可能了,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美麗的眼睛裏在看向我的時候充滿着厭惡。”
那攤黑色粘液在擴大,它橫在蘇澤和春來之間,在向兩邊擴散。
春來被奧格抱起來,回頭看向站在那裏不動的蘇澤。
只見蘇澤對她露出了微笑,難得的帶着一絲開朗和解脫,他說:“我就不走了,也走不動了,我身上還中了陸金給我下的毒。”
“讓我和這一切一起消失吧,我早就是應該死掉的人,而托托人的事開始于我,也讓我來結束這一切吧,這些本就不應該存在。”
那攤黑色的粘液已經粘上他的腳,他的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顯然是疼得。
但是最後時刻,他還是想對春來露出微笑。
他輕聲的說:“你做的飯很好吃,謝謝你,春小姐。”
“還有,我喜歡你,很喜歡。”
如果他沒有發現那對托托人夫婦産生的激素,沒有擴大生産了‘初擁’,沒有成為邪惡的教授,那麽春小姐就應該會在他的期待之下出生在他的身邊,他會看着她長大,看着她擁有奇妙的人類形态。
哦,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身為托托人的她怎麽會擁有人類形态?莫非是托托人那個伴生獸的古老傳說?
黑色粘液很快就爬上了他的腿,那些粘液具有強烈的腐蝕性,血和肉瞬間就被吞噬掉,混合進黑色粘液裏變成了紅黑色的液體。
地上的幾具屍體也被吞沒了。
春來被奧格抱着離開了這裏,逃出來之後,他們看着附近的景色,還有不遠處奧格老師家不斷冒泡的大煙囪。
原來竟然離奧格的老家那麽近,春來忽然想起了有一天晚上看到納克王和管家出現在這附近,也許當時他們就是到那個實驗基地裏去看托托人。
他倆逃出來之後趕緊聯系了王室衛隊,納克王和王後都消失了,納克王族正亂成一片,奧格的出現讓他們立刻有了主心骨。
但是等到衛隊的人趕到這裏的時候,廢礦山裏的實驗基地已經塌了,衛隊長不明所以,還在勸奧格:“殿下,這一帶的廢礦山經常坍塌,您還是到安全的地方吧。”
等塌陷激起的泥沙沉下去之後再去靠近廢礦山,發現由于山底下的廢礦洞塌陷,讓整座山都壓了下來,衛隊士兵也只能讓機器人挖掘着。
奧格怕那些不斷吞噬擴張的黑色粘液滲漏出來威脅到珈藍城的安全,命令衛隊務必将這裏清理幹淨。
春來看着這塌下來的廢礦山,這裏掩埋了所有的罪惡和痛苦。
納克王和王後死在這裏,她父母和那些無數的克隆托托人也死了,蘇澤同樣也死在裏面。
想到剛才最後一幕,蘇澤笑着對她表白,那個笑容是如此的開朗。
但是一想到他對托托人做的那些事,春來又一聲嘆息。
衛隊的人又在王宮地下發現了被關着的老舅和阿油他們,他們都被迷暈了,老舅醒過來了,阿油還在呼呼大睡,沒心沒肺的樣子,老舅對被莫名被抓是挺焦慮的。
奧格和春來去救他們的時候,老舅正點着煙吧嗒吧嗒的抽着,頗有點中年男人正在愁苦的模樣。
他見到奧格和春來出現這才松了一口氣,對奧格說道:“我就知道,只要你倆安全,我們就沒事。”
春來走過去看阿油,只見阿油的螳螂夾子手正摟緊裝着林緋紅金屬心髒的鑽石骨灰盒呼呼睡大覺,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阿油被春來叫醒了,看到春來立刻就獻寶式的将林緋紅的鑽石骨灰盒舉起來,“我保護着緋紅姐呢!我想等她變成大鑽石戴在身上,這樣她就閃閃發光的一直在了!”
林緋紅全身都是機械的,只有大腦是自己的,焚燒後大腦自然燒沒了,一顆機械心髒被當做骨灰放進了鑽石骨灰盒裏。
可是不管儀式多麽有意義,金屬心髒也沒法變成鑽石的。
但是阿油如此期待着,讓所有人都說不出真相來。
春來只是笑着應道:“是啊,變成鑽石就會永遠在我們身邊了。”
阿油那傷心又帶着期待的表情讓春來忽然想起他們倆小時候的事,那時候阿油剛死了媽媽,和她相依為命的在大海裏漂流。
有時候看到別的小魚靠着媽媽一起生活,他就會想念媽媽,嘟囔着他的媽媽連個骨頭都沒有給他留個念想。
一轉眼,老舅已經将阿油帶回來很久了,每天雞飛狗跳的生活,阿油上學了,有了很多新的朋友。
春來這才發現,好像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幾天之後,衛隊的人清理幹淨了廢礦山,在那下面沒有找到一具屍體,但是通過DNA分析找到了幾個人的數據,納克王、王後、管家還有蘇澤都死在了那裏。
而那個據說是她弟弟克隆人的琥珀卻消失了,并沒有在那個坍塌的實驗基地裏找到他。
納克族一下子又重新辦了隆重的葬禮。
正好來參加蒙鷹葬禮的那些賓客都還沒有離開,在奧格的主持之下,他們又繼續參加了納克王和王後的葬禮。
春來作為奧格的伴侶和他一起主持了葬禮,她看見奧格念着屬下寫好的悼文,悼文裏虛僞的寫着納克王和王後是多麽恩愛,不禁感到搞笑,這倆人最後互相殺了對方。
納克王殺了王後的精神,王後殺了納克王的身體,最後他們的屍體都融進了那個黑色粘液裏,算是骨血交融了吧?
那天葬禮之後,一個大臣上來跟奧格提議道:“殿下,葬禮結束之後,您的登基大典也該提上日程了。”
納克族和珈寧星這一片星域不能沒有主人,奧格作為王儲應該登基了。
奧格之前是不想當納克王的。
現在也不想當納克王。
可是如果他走了的話,會讓納克族和珈藍城陷入動亂,無數無辜的人會因此失去安穩的生活,甚至會在動亂之中喪失生命。
這又是奧格和春來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春來也勸他:“實在不行你可以登基之後培養出适合當王的人,然後等他成熟之後,我們就離開這裏。”
這話倒是把奧格說得笑了起來,他摟着春來,“培養我們的兒子嗎?”
春來卻摸上了奧格平坦的小腹,說了一句:“你忘了,我們托托人是男人負責生孩子,我們倆還指不定是誰生孩子呢!”
他們那麽親密,□□頻繁的程度若是要懷孕的話早就懷孕了,他們倆在身體上是兩個物種,怎麽可能跨物種懷孕?
春來說懷孕也就是玩笑,逗一逗奧格罷了。
可是一提起托托人,春來想起來問奧格:“後來有在別的廢礦洞裏找到托托人嗎?”
奧格搖搖頭,“又在珈藍城附近找到兩座空掉的實驗基地,裏面有托托人曾經被實驗過的痕跡,但是已經空掉了,看來蘇澤說的是真的,他們都死了。”
“等我當了納克王之後,我會讓人将那些廢礦洞都治理了,整頓環境,‘幸福珈藍’和那些泛濫的致幻劑也不會出現在珈藍城。”
雖說不想當納克王,但是知道登基是勢在必行時,他也開始漸漸開始用納克族之王的思維思考事情了。
春來忽然笑起來。
“你笑什麽?”
“我笑你啊。”
她說:“我笑你會成為很棒的王,會讓這裏變得很好的。”
奧格摸摸她,說:“那是我的工作,而你,是我的全部。”
“如果我登基的話,你不會離開的是嗎?”
他知道春來并不喜歡這裏,尤其是知道珈藍城的風光和繁華大半來自于陸金賣‘初擁’和‘幸福珈藍’的錢之後。
春來道:“我是不喜歡這裏。”
“但是,我更愛你。”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聲的說。
在王族葬禮之後沒多久,新任納克王登基了。
這場盛大的登基儀式上除了新任納克王繼位,同時加冕的還有新任納克王後。
春來看着鏡子前和奧格一樣穿着黑金色大禮服的自己,她的長發被使女高高的盤了起來,頭上插了很多奢華的金飾品。
“納克人到底有多愛金子啊?”登基儀式上王後的标準裝飾竟然全是金子,不帶一點寶石的。
好在春來的容貌不管怎麽打扮都壓得住,這一身若是穿在別人身上像個暴發戶,但是穿在她身上卻是豔光四射。
那鮮豔的紅唇和嫩白的小臉讓人忽視了那仿佛移動金庫般的打扮,只看得到新任王後那美麗的容貌。
登基儀式很快要開始了,春來已經能聽到外面不斷奏響了音樂了。
奧格作為新登基的納克王要比春來更早出現在儀式現場,等他的儀式結束之後,她作為新任王後才會出現。
使女将她領到了等候的房間,春來怕壓皺了繡滿了金線的裙子不敢坐下,聽着外面儀式上隆重的奏樂,她忽然一陣恍惚。
若是那個上輩子剛考上大學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在五百年之後嫁人了,還當了王後。
不過她也想不過自己這輩子會成為外星人。
跟曲折起伏的這輩子相比,上輩子好像恍如隔世,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一張不斷變黃的老照片。
“殿下。”使女稱呼着她。
春來還不太習慣被人稱呼為殿下,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是叫她。
“該您出場了。”
春來被使女引導着走出了房間,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個宴客大廳金碧輝煌,隆重的歌曲在頭頂旋繞,無數雙眼睛盯在她身上。
她在人群裏看見了老舅、阿油、冬櫻子他們,她還看見阿油沖着她蹦蹦跳跳的揮着手,生怕她看不到他一樣。
春來忍不住笑。
她還看見阿油手裏抱着林緋紅的鑽石骨灰盒。
好朋友也與他們同在。
上輩子的一切變得模糊而遙遠,這輩子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而這其中最閃光的那個人在緩緩向她走過來,走到金色地毯的盡頭。
按照儀式禮儀新任納克王只需要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就可以的,但是奧格卻忽然單膝跪在她的身前。
所有人都跟着春來一起愣了。
奧格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溫熱的嘴唇親吻在她的手背上。
春來聽見有人倒抽氣的聲音,她知道的,她在全息電視裏看過,這個儀式是納克人表示此生只有一人的意思。
那些叫嚣着讓奧格廣收妃子的大臣大概就是抽氣聲音的主要來源,他們沒想到他們的新任陛下竟會如此高調的表示他的堅決态度。
奧格對春來說:“此生只有你一人。”
春來忍不住笑,蹦跳着摟住了奧格的脖子,被奧格摟進了懷裏。
這場嚴肅的登基儀式因為這對新婚夫妻的甜蜜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連現場的奏樂都開始輕快甜美起來。
她被奧格拉着手走在金色的地毯上,兩個金色的王位就在不遠處。
她和奧格從相識到現在的一切場景如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閃現。
他一直是那個讓她最安心的存在。
寵着她,縱容着她,也溫暖着她。
他擔心她因為讨厭珈藍城離開,其實她才離不開他。
這輩子她何其幸運能夠遇到奧格。
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定都在他這裏得到了穩定。
只要奧格在,她就覺得安心。
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們以前經歷了那麽多,今後也會在彼此的陪伴下走下去。
一直。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終于結束了,結局這兩章太多內容要寫,是所有伏筆的收線,我寫得很慢。
還有一個番外,會寫甜蜜的婚後日常
這個故事就是要寫這樣一個仿佛一個圈一樣的陰謀故事,到最後全部都解開了,故事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