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吵
二十一樓正中空曠寬大的室內,除了偶爾吹過的風聲,便只剩那坐在危險邊沿的紅色身影了。
張輕絮是臉上看起來帶點嬰兒肥的年輕女孩,看起來可可愛愛的。
然而,往日裏粉嫩的雙頰此刻卻毫無血色,那雙平日裏帶笑的眼睛,亦晦暗無光。
女孩一頭長發雜亂無章地披着,有幾根還耷拉在慘白的臉頰上,明明是頹廢且凄慘的模樣,一身大紅的長裙卻又讓她周身染上了一股悲壯感。
女孩就這麽坐在未完工的落地窗邊,雙眸毫無焦距地看着遠方,一頭長發和身上的長裙随風飛舞,白皙筆直的長腿在長裙的包裹下就這麽懸在外側牆面的半空中,讓人一眼望過去就肝膽俱顫,恨不得馬上就将她拉回室內正中的安全位置。
錢工幾人即便是盡可能用最輕的力道将大門打開,但輕微的響聲在這寂靜的高樓上依然尤為明顯。
自然,也傳入了失魂落魄的張輕絮耳中。
女孩撐在懸空的落地窗邊沿的指尖顫了顫,循着聲音慢慢轉頭,透過飛舞的發絲,黯淡的雙眸剛好與站在最前端輕手輕腳膽戰心驚推開門的錢工對了個正着。
錢工被她那眼神一瞥,握着門把手的手不自覺顫了兩顫。
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在心裏将先前預備好的話重新打了兩次腹稿,這才用自認為有生以來最輕緩慈愛的語氣開口:“那個,姑娘,你……”
然而,他剛說了五個字,就被人赤|裸|裸地無視了。
那個坐在危險邊沿、仿佛風一吹就會掉落二十幾層高樓的女孩,只那麽靜靜地看了他幾秒,而後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緩緩轉頭繼續将目光落向了遠處的雲端。
錢工一愣,一時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扭頭和緊跟在後面的另一名工地負責人對視了一眼,而後輕聲推開門試探性地往裏走了過去。
每走一步,便朝那坐在落地窗邊沿的女孩看一眼,見她沒有過激反應,才落下下一步。
就這麽一直走了七八步,眼見着就快走到房間正中了,錢工心下還沒來得及一喜,就聽到一道輕飄飄的聲音落入了衆人耳中。
張輕絮:“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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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雙眸子依然毫無焦距地落在遠處,身子一動未動,許久未說話的沙啞聲調卻突然傳了過來,讓錢工想要往前邁的腳步就這麽生生頓住了。
“姑娘,你……”
“別吵。”
張輕絮聲音還是低低的,音調卻平而緩,讓人不敢忽視。
衆人面面相觑,皆急得不行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錢工悄悄擡手擦了擦額上冒出來的冷汗,想起他爬到八樓時聽到遠處有警車的聲音隐約傳來,也不知道現在警察和消防有沒有到、有沒有在樓下相應的位置安放好救生充氣墊、有沒有商量好救援方案……
而且,就算是放好了充氣墊,這麽高的地方,那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可要是就這麽跳下去,別說人了,估計腦漿都要迸得到處都是……的吧?
他越想越後背發涼,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哆哆嗦嗦開口:“姑……姑娘啊!你看……你看你這麽年輕,有……有什麽想不開的啊?”
“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過……過來跟叔說,叔別的本事沒有,當個合格的聽衆還是可以的!別把什麽都憋在心裏,沒準說出來,我……”
他頓了頓,似乎為了提高話的可信度,轉頭朝身後的那群人瘋狂暗示:“我們還能幫你呢!”
衆人會意,忙不疊點頭,但又怕吓到她,壓低了聲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了起來。
“是啊是啊!”
“說出來我們幫你分析分析。”
“沒準能幫上你什麽呢?”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大家夥兒都幫你出出主意怎麽樣?”
“……”
錢工還想再接再厲說些什麽,卻不想張輕絮再次開口:“你們幫不了我。”
說完,也不知是想起什麽,突然收回撐在落地窗邊沿的手捂臉崩潰大哭:“你們誰都幫不了我!”
錢工想要跑上前,在她轉身之際将人拉回來,但估算了一下與她之間的距離,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顫抖的短腿,只得放棄。
別還沒跑到跟前,人先因為他的輕舉妄動跳下去了!
張輕絮說完,猛地轉頭看他們,奶兇奶兇地大吼,淚水橫流:“是我拿不動刀了,還是林塵他飄了?!!!”
錢工、衆人:“???”
“分手?!”她咬牙切齒道:“是我長得不美,還是外面的妖豔賤|貨太好睡?!”
因為房子還沒完工,地面上有水泥和細沙殘留,張輕絮先前雙掌撐在地上已經沾染了不少灰塵,後來又崩潰大哭掩面而泣,手上的灰塵混合着滿面的淚水被抹得到處都是。
此刻,女孩轉頭望過來時,粘着幾根頭發絲兒的臉上愈加精彩紛呈。
錢工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看她臉上那深一道淺一道的淚痕和完全看不清長相的圓臉,嘴巴卻已經先思維一步開了口:“你美你美你最美!”
張輕絮一愣,大哭的聲音就這麽生生卡在了喉嚨裏,目光定定望向他,就在錢工心底一喜時,她突然伸出沾滿了灰塵和淚水的食指顫抖着指向他,控訴道::“騙砸!”
“嗚嗚嗚你這個騙砸!”
錢工:“……”
我……我太難了!
“姑……姑娘,咱,咱有話好好說?”錢工這下不但額頭冒汗,連後背都細細密密地開始冒起了冷汗,“咱先慢慢……慢慢來,你有什麽委屈,過……過來告訴我……”
不管你臉上被自己糟蹋成了什麽樣,只要你安全了,想哭一天叔都陪你!
然而,對面的張輕絮卻一邊捂住耳朵一邊瘋狂搖頭,一臉的“我不聽我不聽”。
因為動作幅度比較大,她屁|股四周的灰塵都開始紛紛揚揚地往下落,眼見着本就坐在邊沿的屁|股隐隐有往外移的趨勢,錢工雙眼瞪大,在條件反射大吼出聲的前一刻,看到了落地窗一側的牆腳出現了五根白皙修長的手指。
想到他們從二十樓上來之前蕭冉冉說的話,錢工強忍着心口的恐慌,将即将溢出口的大吼憋了回去,繼續轉移張輕絮的注意力:“姑娘,你還這麽年輕,想想你的……父母?”
說完最後兩個字,錢工眸光一亮:“對!想想你的父母啊姑娘!”
說完,他再次悄悄朝先前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後,看到了扒拉在落地窗角落裏的一雙手和手邊位置一點點烏黑的發頂。
先前蕭冉冉的計劃是讓他們上二十一樓正面轉移張輕絮的注意力,而她從二十樓窗口爬上去,然後趁張輕絮不注意時将她推進室內安全地帶。
錢工原本是不同意的,但蕭冉冉卻一拍胸脯先一步跨上走廊的窗口爬了上去。
錢工不敢大吼怕樓上的張輕絮聽到,又不敢伸手去扯跟壁虎一般趴在牆上的蕭冉冉,只得心驚膽戰地咬牙帶人上到二十一樓。
見張輕絮聽他提到“父母”時身子僵了僵,錢工忙再接再厲:“你總,總不忍心看你父母為了你,白發人送黑發人吧?”
張輕絮聞言,轉頭愣愣看向錢工和錢工身後的好些個人,想到自己此刻狼狽不堪的樣子被所有人圍觀個正着,一愣過後哭得更大聲了:“我爸爸要是知道我做這麽丢人的事兒……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完,也不給衆人反應的時間,轉頭張開雙臂就要往下跳。
錢工大驚,瞳孔驟縮大吼一聲:“不——”
他往前奔的步子剛邁出兩步,就聽前面傳來一聲巨響。
“撲——”
“咚!”
一道素白的身影在她轉頭往下跳的前一刻一躍而起,在衆人眼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身姿飛身而上,伸出纖纖素手一把按住張輕絮的肩膀,将她不費吹風之力地按了回去。
女孩雙腳離地大約五六厘米,體态輕盈,就這麽伸直手臂帶着張輕絮一路往室內飄,在錢工灰撲撲的皮鞋前一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下。
錢工:!!!
衆人:飛……飛進來的???
一樓圍觀眼見着錢工帶人上去後沒多久,二十樓的牆面上突然就出現了一團白色不明物,待到警車、消防車和救護車呼嘯而來的時候,那白色不明物和二十一樓的紅色身影突然間就消失不見了!
“我……我眼花了嗎?”一位中年男子仰着頭,目瞪口呆開口。
“好,好像沒有。”站在他邊上的是一位年輕男子,男子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而後快速低頭揉了揉,等到再擡頭朝先前的方向望去時,肯定道:“所,所以,人呢??”
工地入口處,張輕絮被人送上了救護車。
雖然她一再哭着強調自己沒受傷要下來,但……沒人理她。
錢工雖然身子依然顫抖着,但還是伸出了哆哆嗦嗦的手将她牢牢按在了擔架上,苦着一張臉“語重心長”開口:“姑娘啊,去看看,去看看啊!做個全身檢查什麽的才放心不是?有些傷肉眼也看不出來不是!”
錢工:趕緊走趕緊走!
再來一次他真的……這條老命都要給吓沒了啊喂QAQ!
作者有話要說: 申榜啦!呱呱呱(發出想上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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