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劫後餘生
派來調查的警察行動迅速地查清了張輕絮的身份，非但對她進行了一番“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溫柔教誨，而且在她一臉“生無可戀”的抗拒表情下，打了電話給她的家人。
錢工還要去做筆錄，所以叫了工地的另一名負責人跟着上醫院，離開前又将一旁靜靜站着的蕭冉冉給推上了車。
“姑娘，快！”他一邊推她一邊道：“快勸勸你朋友啊！回頭叔忙完了請你吃飯好好謝謝你啊！”
蕭冉冉擡頭看了眼他那張“劫後餘生”的臉，想了想有些于心不忍：“……好。”
女孩拎着裙擺上車的瞬間，一輛黑色的賓利剛好從一旁駛過。
車身擦肩而過的瞬間，車內的傅嘉言似有所感般扭頭朝車窗外望去。
然而，只看到呼嘯而過的消防車和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救護車車頭。
司機從後視鏡裏察覺到他的異樣，開口道：“大少爺？”
傅嘉言聞言恍然回神，擡手按住方才宛若幻覺一般漏跳了一拍的心口，上半身不自覺繃得筆直：“沒事。”
“去漁村山腳，立刻、馬上！”
救護車內，張輕絮頂着一張小花臉，目光呆滞地看着車頂，自然也沒注意到剛上車還沒坐下便擰眉轉頭想要朝車外看的蕭冉冉。
發覺那道奇怪的感覺仿佛錯覺一般忽然又不見了，蕭冉冉也未細想，轉身在一側空着的位置坐下，這才望向張輕絮。
女孩雙眸毫無神采，身旁一左一右還坐着兩名護士。
想來是上車時她太過抗拒了，護士不得已分坐兩旁按住她的肩膀，生怕她再有什麽過激行為。
好在車門關上後張輕絮便只是躺在那裏沒有再掙紮，不然護士還在想要不要直接給她來針鎮定劑了。
“輕絮。”蕭冉冉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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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輕絮聽到這道略帶熟悉的聲音，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而慢地将落在車頂的目光收回，微微偏頭朝聲源處望去。
入目的是一張帶着淺笑的精致小臉。
蕭冉冉的臉和着裝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以致于張輕絮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雖誤打誤撞認識，但卻特別投緣的漂亮女孩：“你……你是……冉冉？”
蕭冉冉嘴角綻開一抹笑，溫聲道：“是我。”
說完，她朝依然一左一右按住張輕絮肩膀的兩名護士禮貌地點了點頭，又伸出素白的指了指自己：“請問，可以讓我試試嗎？”
兩名護士對視了一眼，轉頭朝一側随行的中年醫生看了一眼，醫生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
得到許可後，護士緩緩放開張輕絮後，見她依然靜靜躺着沒有再次劇烈掙紮，放下心來的同時，還貼心地将擔架邊的座位讓出來給蕭冉冉。
“我……”見她坐了過來，張輕絮垂下眼簾，“我今天……很丢人吧？”
蕭冉冉搖了搖頭，伸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笑着轉移話題道：“那日還未好好謝謝你，你就不見了。”
“……”張輕絮有些心虛地看了她一眼：“我給你留字條了。”
那天她下車崩潰大哭後，向蕭冉冉傾訴了一番心情好了不少，但這一耽擱，天色也漸漸暗了下去。
張輕絮哭過之後身子本就有些虛，便不想再趕夜路回城裏，所以帶着蕭冉冉去了張爸爸當年心血來潮在附近山間鄰水而建的一處鄉間小築。
“我爸爸當初特別迷金庸老師的武俠劇，所以找了這麽個地方蓋了這棟房子，”張輕絮聲音因為哭過有些沙啞，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蕭冉冉，“為了符合他心目中‘隐士高人’生活的地方，這棟房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是原生态的。”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從包包最裏層翻出一個銅制的鑰匙，走到大門前插|進大門上的銅鎖孔內，等到伸手推開厚重的大門後，才再次開口：“所以，除了簡單的洗漱用品、棉被什麽的過一段時間有專人過來更換，裏面非但沒有電，也沒有網絡。”
“當然，熱水器、空調、淋浴房浴缸什麽的……更是沒有了。”
她面上有些愧色，卻不想跟在身後的蕭冉冉目光略往裏一轉便認出了一側的柴房，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口古井後，她笑道：“無妨，這裏很好。”
不用仙法，單單用人力劈柴燒火什麽的，她在仙界也是……
見那些剛入門的仙侍做過的。
兩個女孩配合着從水井裏打了水，又磕磕絆絆差點兒将柴房給點着之後，終于燒出了一大桶熱水，洗漱過後，才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因為最後一絲仙氣都用在了煉制當歸補血丹上，蕭冉冉這一覺睡得很熟，以至于第二天從古樸的雕花木床上醒來時，外面陽光已經鋪滿了大地。
簡單地燒水洗漱過後，她才回去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半天都沒得到回應後，她眸色一變，打算推門而入的前一刻，餘光瞥見了門邊牆上貼着的一張字條。
蕭冉冉費了半天力氣，連蒙帶猜的，才明白了張輕絮是有什麽急事先走了，走之前怕她擔心，所以給她留了字條。
既然主人離開，蕭冉冉便也不好意思在這兒久呆。
但踏出小築古樸的大門後，她再次陷入了一片迷茫當中。
——我這是先從左邊的小路走呢，還是先穿過右邊的田埂離開？
她坐在小築大門口的石階上，雙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等到回神起身準備離開時，餘光卻瞥見指尖萦繞的一股純白之氣。
蕭冉冉：！！！
張爸爸真的是在認真做着他的武俠夢，修建完這處地方不算，還花大力氣尋了不少名花名草，甚至還将很多不常見的藥草也移植了過來，将這個地方布置的就跟醫者和俠士隐居的地方一般。
世間萬物皆有靈，只是仙靈之氣多與少的區別而已，而她自小就與花草樹木有着非一般的親和力……
蕭冉冉回頭，越過古樸的朱漆大門，看到的就是璀璨的陽光下，細小的純白之光在空中飛舞，又争先恐後地往她身上鑽的畫面。
空空如也的丹田就這麽在陰差陽錯之下注入了一絲仙氣，雖然不多，但聊勝于無。
仙界講究因果循環。
嚴格算來，張輕絮與她其實算不得有太大交情。
但此刻身上的仙氣又都承自張家小築，蕭冉冉想了想，便轉身又坐回了石階上，伸出沾着絲絲純白之氣的右手指尖掐指替張輕絮算了一卦。
結果，就算到了幾日之後張輕絮有性命之憂。
此刻，蕭冉冉看着躺在自己身側、睜着一雙略歉意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張輕絮，也沒好意思告訴她自己勉強認出了字條最上端的“冉冉”兩個字，其餘的……
她嘴角抽了抽，實在是搞不明白将天界藏書閣內的書籍都通讀過一遍的人怎麽到這兒就成了個鬥大的字都不識的……哎！不提也罷！
“你是……”蕭冉冉想了想那日張輕絮朝自己傾訴時她說的話：“你是為了林塵，嗯，想不開？”
她雖說得直接，但張輕絮經過先前的跳樓、被救、通知家長到被押上救護車，原本平靜的面色瞬間就破了功。
只是聽蕭冉冉提到那兩個字，張輕絮眼底就不自覺湧出兩道熱意：“他騙我！”
“他說過他只愛我的，”張輕絮睫毛上沾着淚，雙眼紅得跟兔子一樣看着她委屈得不行，“可是這還沒多久，他就突然說不喜歡我了要跟我分手……”
“我以前等他半分鐘他都舍不得的，可昨晚……天氣那麽冷，我站在他樓下一晚上，給他打了無數的電話，他都沒接，也沒出來見我！”
“他以前不這樣的，他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
蕭冉冉：“……”
哎！感情脆弱的人類！
張輕絮哭着哭着又開始打嗝，車廂內頓時傳來了詭異的宛若雞叫的聲音：“嗚嗚嗚……嗝——”
兩名護士連帶着一旁寡言少語的醫生都望了過來，蕭冉冉頂着四雙眼睛的凝視，頓覺壓力巨大：“那……那不然我帶你去見見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愛你了？”
漁村山腳。
黑色賓利穩穩地停在滿是鵝卵石的小道上，司機替後座的傅嘉言打開車門後，見他邁着虛弱的步伐走向不遠處車頭變形的邁巴赫，越靠近那輛靜靜停在原地的車就越緊張，就連垂在兩側的手，指尖也不自覺蜷了蜷。
直到腳步在駕駛座破碎且半開的車門前停下，目光落在那被割斷的安全帶上時，傅嘉言才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被送往醫院前所發生的一切，并非他的幻覺！
他聽到她喪氣地說“沒救了，等死吧”，也聽到她有氣無力的那句“都快自身難保了還要救你”。
傅嘉言目光落在襯衫包裹下毫無傷痕的手腕上，不知怎地，腦海裏一直回蕩着女孩輕飄飄的“自身難保”四個字。
越想，心裏就越不安。
“大少爺？”司機在他身後試探性地開口，“我們出來的時間太長，要快些回去了。”
他也是頂着多方壓力，不得已聽從大少爺的吩咐将他從醫院接出來的，再不趕緊回去……
話音剛落，就見前面站着的人身子一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看不見我』大寶貝的營養液=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