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遲鈍的偵探
林宇研突然發現,最近韓誠似乎從自己的生活中隐形了,電話能打通,微信能聊天,就是見不到他的人影。
首先是周日。宿醉的林宇研一早就被鬧鐘吵醒了,掙紮着爬起來,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就穿了個小褲頭,吓了一跳。他可是三伏天都要穿背心睡褲睡覺的人,這麽冷的天,居然脫這麽幹淨,大概是喝多了的緣故?沒想到自己喝多了還挺豪放。屋子裏有股說不出來的甜腥味道,不過林宇研頭疼的厲害,也沒多想。
穿好衣服刷好牙,到客廳裏一看,林宇研發現飯桌上有一碗小米粥兩個花卷一個茶葉蛋,邊上還有張字條,歪歪扭扭幾個字——熱熱再吃。韓
昨天韓誠來過?林宇研幾乎斷片了,努力想來,似乎是有個人把自己扛回來,脫衣服,好像還睡到了一張床上。原來是韓誠。只是那麽晚了,他怎麽會來大學城?不會是自己喝多了打電話叫來的吧?喝成那樣,一切皆有可能,林宇研趕緊打個電話過去,心想萬一真是自己手欠把人家叫過來的,得好好道個歉。
電話裏,韓誠聽起來不太精神,話很少。不知是不是林宇研的錯覺,還有點冷淡。因為韓豔豔有事臨時返校,今天的補課也給取消了。
不過挂了電話後,林宇研馬上收到了韓誠的消息,叫他記得吃早飯,別總吃泡面。冷淡什麽的,果然是錯覺吧,林宇研想。
第二天上午,教學樓外,林宇研和一個胖乎乎的保安擦肩而過,那人突然“咦”了一聲,問道,“你不是小韓那個哥們嗎?”
林宇研莫名其妙地站住了,聽完事情經過,才知道韓誠居然找到了工作,進了保安隊。太好了!雖然對韓誠沒有第一時間通知自己有點介意,但是林宇研還是抑制不住地替他高興,不管怎麽說,韓誠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走上了正路,雖然做保安辛苦一點,但這是踏踏實實地憑雙手掙錢,以後還可以慢慢發展嘛。
趕緊給韓誠打電話,打了三遍都沒接通。林宇研想,也許在站崗,不方便接電話。就發了消息過去——韓誠,找到工作這麽大的喜事都不告訴我,不夠朋友呀!下班了快給我打電話,我請你吃飯慶祝一下!
可是韓誠沒有回電話。直到第二天,才留了一句言——昨天沒帶電話,才看到留言。最近忙,等拿到工資,我和豔兒請你吃飯。
很平常的一句話,沒有哪裏不妥。但是不知為什麽,林宇研覺得,似乎有一潑冷水澆了下來,心裏涼涼的。
之後幾天,林宇研發過去的消息,無一例外都被擱置許久,有的是半夜才回複,有的是淩晨回複,有的幹脆不回複了。而對于林宇研想看看韓誠穿着制服工作樣子的要求,韓誠一直避而不談。
遲鈍如林宇研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但是哪裏不對呢?他想不出來。很多人都不願意将私人生活帶入工作場合。作為朋友,這種聯系頻率也沒有什麽問題,原來他們每天好多條微信往來的那種頻率,才是異常。
晚上的實驗還在繼續。只是程教授在上次與外賓會面後,知悉了原定于十二月的成果交流論壇改為明年五月,時間一下子充裕許多,課題組的氛圍也輕松不少。安姝做了一大盒紫菜包飯,分給大家吃,剩下的多半盒都塞給了林宇研,叫他回去當早飯。林宇研嘗了一個,味道很不錯,尤其是調味醬用得是魚子醬,料放得很足,咬一口唇齒留香。不過林宇研胃不好,最近生活太不規律,他的胃已經向他頻頻抗議,倒是愛吃海鮮的韓誠一定會喜歡這一口。他打了電話過去,不出意料地沒人接,信息也是石沉大海。
……
保安室裏。韓誠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機發愣。小李捧着手機給女朋友發信息,笑的一臉癡漢,也顧不上理他。倒是劉哥喝着茶水,看他這幾天情緒都有點不對,關心道,“小韓,這是怎麽了?這幾天看你沒精打采的,和對象吵架了?”
“沒有,劉哥。我哪有對象啊。沒睡好,昨天沒睡好。”
劉哥哦了一聲。沒睡好,這都沒睡好快一個星期了,怎麽看都是有心事。但韓誠不願意說,他也沒再問。岔了話題道,“對了,我前幾天看到你那個喝多的哥們了。小夥子長得挺精神,說話也文绉绉,一聽說我是你同事,還挺熱情,叫什麽來着……林宇研?”
驀然聽到林宇研的消息,韓誠心裏一震。
那一天,他篤定自己不是個變态,還有餘力去想想,男人和男人,要咋搞?到家裏沒事做,他偷偷上網搜了男男小黃片來看。看了一半,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兩個歐美巨漢,拳頭比臉盆大,胳膊上能跑馬,胸前一巴掌護心毛,腰比水缸都粗,居然疊在一起捅來捅去,下面那個還叫的抑揚頓挫的,那個男低音,我的媽呀,惡心死人了!
緩了半天,韓誠想,可能是片子沒選對,換個日本的看看。這次堅持的久了一點,看了快十分鐘才去吐,連晚飯都省了。
攤在沙發上,那些奇葩而重口的畫面一幅幅從韓誠眼前閃過,胃裏一陣陣向上返,給他難受的呀,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然而,作死是人的天性,韓誠這時候居然還惡趣味地将林宇研的臉帶入了一下,想象他一絲、不挂,然後高高低低地叫上幾聲——不但不惡心,還有點帶感。
韓誠想,估計是因為我哥們長得帥。不像他們,一個個皮糙肉厚還化妝,明明是糙漢子,還要嬌喘連連嗯嗯啊啊地——不行,不能想了,再想又要吐了!
删了那幾部小黃片,韓誠穩了穩心神,出去吃了碗馄饨,心滿意足回家睡覺,男人和男人這檔子事就被他忘到腦後了。
起碼,他是這麽希望的。
躺床上沒到五分鐘,他就睡着了。夢裏,他壓在林宇研身上,把那視頻裏的花樣挨個都試了一遍,整整折騰了一宿。一夜七次、沒羞沒臊,要多放蕩有多放蕩,把林宇研做得急喘連連,滿臉通紅,到後來嗓子都喊啞了,攤在床上任他擺布。完事了抱着林宇研去洗澡的時候,他還把人壓在浴缸上又來了一次,簡直禽獸不如。
最後一次完了事,韓誠突然驚醒了,心髒砰砰直跳,在漆黑的房間裏清晰可聞。剛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他咽了一口口水,嗓子裏火辣辣的。
慢慢坐起來,感受到褲裆裏濕漉漉的一灘,他暗自罵了聲,他媽的。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蹲在衛生間搓着褲頭和床單,臉整個是綠的,連“他媽的”都罵不出來了。
昨晚驚醒之後,他還不死心地想要證實自己不是變态,就掏出手機挨個搜着男明星的名字,把他們的臉往自己腦子裏那些畫面上安。可是不管是性感硬漢、還是花樣美男,或者是純情小鮮肉、冷峻中性風,連德藝雙馨的表演藝術家們他都試了,無一例外的惡心。根本不是帥不帥的問題——這些人哪個不帥?但除了林宇研,這些人別說讓他射,就是硬都硬不起來。
韓誠就算是只死鴨子,這嘴也硬不起來了。他就是個變态。還是個觊觎自己兄弟屁股的,不要臉的死變态。
一頭撞死在馬桶上得了。滿手肥皂泡的韓誠麻木地想,還讓不讓人愉快地生活了?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
林宇研獨自一人坐在食堂裏,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飯。原本在老媽廚藝的襯托下,食堂的飯菜仿佛人間珍馐,但是這幾天,吃起來卻索然無味。
韓誠徹底人間蒸發了。上次叫他過來吃紫菜包飯的信息之後,林宇研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對方也沒有打過來。而發過去的信息,一條都沒有回。
這算什麽?林宇研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本來相處很好的兩個人,說斷了聯系就斷了聯系,連個理由都沒有。更讓林宇研難以接受的是,上次他從西門過,看到韓誠在門口站崗,他還特意擡頭沖他笑,結果韓誠似乎楞了一下,居然裝作沒看見。一起走的同學還很奇怪地問他在笑些什麽,林宇研當時臉上就挂不住了,連說沒事沒事,我想起來昨天看到一個笑話,哈哈真好笑。結果因為笑點低,他自己被當成了個笑話到處講,真是……
不對。說不定,韓誠和自己斷交是有理由的。只不過,這個理由自己不知道而已。
會是什麽理由呢?
“林宇研!自己來吃飯?想什麽呢,飯都要戳爛了!”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把出神的林宇研吓了一跳。擡頭看看,原來是課題組裏的一個研究生師姐。這師姐性格爽朗,有些男孩子氣,在組裏對他們這些晚輩都不錯,林宇研趕緊打了招呼,幫師姐端過手裏的餐盤,又給她拉開座位。師姐受寵若驚,連連誇他好紳士。
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林宇研坐下,繼續吃飯。想到剛才的問題,他不由問道,“師姐,你說,原來兩個關系很好的人,結果其中一個突然和另一個疏遠了,會是什麽原因呢?”
“哪還有什麽原因?一個得罪了另一個,另一個嘴裏不想說,就江湖再見,老死不相往來了呗。誰呀這是,我們林學弟這麽暖男,居然和你絕交了?也真下得去手。”
“也不算絕交吧。本來我們話挺多的,結果最近突然聯系就少了,感覺不太愛搭理我了。中間也沒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啊……而且他對我一直挺好的,之前還給我做東西吃,很關心我。當然現在也關心我……”林宇研想起了那頓早餐,不由分辨到,“就是話變少了。”
擡起頭來,林宇研吓了一跳。師姐一副盡在掌握的神情,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配上眼鏡後那犀利的光芒,簡直可以去演名偵探柯南。
“林師弟呀。我們一直打賭你到底會遲鈍到什麽時候呢。”
“?”
“沒想到你還是開竅了。雖然晚了點,好在沒有錯過。”
“??”
“你這說的不就是安姝嘛!她喜歡你,全組人都知道了,只有你還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她還以為你裝傻呢,傷心了好久。”
“安,安姝?”
“難道不是嗎?給你做吃的,關心你,噓寒問暖和你說話;最近突然疏遠了,但是還是很關心你——這不是典型的暗戀症候群嗎?不是我們安安還能是誰啊?”
面對學姐譴責的目光,林宇研瞬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原來的問題沒解決,又跑出來個新問題,簡直不能好了。想起來他确實吃了安姝不少東西,但那都是大飯盒拿來給全組分,分到最後剩下的給他打包帶走的呀,他還以為是別人吃不完,哪裏想到是別人都看出了安姝的醉翁之意,都淺嘗辄止,特意給他們創造的機會。
再說——說到吃人家的嘴軟,那也輪不到安姝,他吃韓誠家的飯菜加起來能擺上幾桌滿漢全席了,誰能想到吃口東西還有這麽多花花繞。天哪。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韓誠到底為什麽疏遠了自己?
暗戀這個猜測不可靠,林宇研決定回教師宿舍找找線索。畢竟,韓誠的異樣,是哪天醉酒之後才開始的。自從程教授放松要求後,林宇研就再沒回那裏住過,一切都保持着原樣,包括林宇研偷懶沒疊的被子。疊好被子收進壁櫃,林宇研突然想起那天自己聞到的甜腥味,心裏猛然一震,起身直奔衛生間而去。
衛生間的垃圾桶,林宇研保持着一日一丢的習慣。但喝醉那天沒用過,第二天他就沒收拾,還放在那裏。但是,如果自己其實用了垃圾桶,只是喝多了沒記憶呢?林宇研往裏面看了看,果然看到底下蜷縮着兩團白色的衛生紙,已經徹底幹了,但是在一個單身男人住的房子裏,出現這種衛生紙,如果不是感冒了,就只有一種可能。
從來不說髒話的林宇研,脫口而出了一聲,我靠。
怪不得韓誠那天之後再不願意見他。怪不得面對他的電話與問候,韓誠越來越躲閃,最後索性不回了。怪不得韓誠态度如此微妙,連一個解釋都沒有。
沒法解釋,也難以解釋。
自己那天酒後亂性,非禮了韓誠。一定是這樣的。不然,怎麽解釋那充滿了荷爾蒙氣息的甜腥味,和這兩團沾滿不明液體的手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