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逃出虎口又入狼穴
熙熙攘攘,白霜籠罩的早市已經擠滿了人。
趁着那人吃早飯的間歇,貝耘天帶着岚臻跐溜一下跑遠了。
半背半拖地把人帶到角落裏,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太監服給脫了,岚臻的衣服倒是剛換過,不紮眼。
這早市建在江邊,混在人群裏上了船,兩人才松下一口氣來。
緊緊摟着岚臻,感受着從他身上傳來的熱度溫暖着自己的晶核,貝耘天笑得一臉餍足。出了那個鬼地方,海闊天空任我游。左右問了問,知道這艘船的目的地是琴川,貝耘天心道:琴川好啊,在宮裏的時候,就聽人們談論起琴川的美食和美女,自己早就想去看一看了。全然忘了他現在是個太監,技術活、體力活,都沒有辦法親力親為。
想着想着,在岚臻手背細膩的肌膚上,不自覺地捏了一把,估計姑娘的手摸起來就是這種感覺吧,滑溜溜,嫩嫩地。上輩子做了一世處男的貝耘天,這輩子沒喪屍,現在又脫離了虎口,等找好了住的地方,估摸着就要開始給自己找媳婦了。
對于貝耘天時不時抽風一樣的行為,已經習慣了的岚臻,沒有理會這小子調戲良家婦女一般的輕浮舉止。他安靜地坐在船艙的角落裏,鼻尖是濃濃地水氣味,聽着船外傳來的,船槳劃過水面的聲響,心中還有些微地不真實。但是因為濕氣而泛起疼痛的雙腿,卻是實實在在地告訴他,他已經平安地逃出來了。
手指輕輕碰了下殘廢的雙腿,隐忍的疼痛焦灼了手指,岚臻顫了顫睫毛。雖然傷口得到了處理,情形比之前好多了,但是這雙腿是真的廢了,好不了了。
閉上眼,輕嘆一口氣,緩了緩心中的郁結。就算出來了又怎樣,他一個廢人,又沒有幫手,怎麽報仇,身邊的人就只有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太監。前路不明,心煩意亂。
二人不引人注意地藏在船上,靠着貝耘天帶出來的那點糧食,支撐着往琴川去,卻不知在宮裏,早已翻了天。
“皇上”被派去賜毒酒的太監,心驚膽戰地跪在清心殿的院子裏,頭死死地磕在地上,就怕小命被遷怒不保。
背在身後的指節磕磕作響,鐵青着臉的皇帝,怒目看着清心殿裏舒适的擺設,這哪裏是在受罪,根本就是有心人在護着那個逆子。
該死,通通都該死,人還是殺的不夠,還是沒有死絕,讓那個逆子有了翻身的機會。又一場腥風血雨将在皇宮裏興起,但這一次沒了主角,只能任由皇帝殺人出氣。
冷着個臉,沒有說什麽,惡狠狠甩下袖子,臉色陰寒地奔出了清心殿。好,很好,你以為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我就偏偏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來到琴川,貝耘天便偷了輛小推車,讓岚臻靠躺在上面,帶着他開始尋找可供落腳的地方。
“啊!真是想不到啊,原來太子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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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太子,笑死人了,那種人也配做太子,死了活該”
“就是,就是”
一陣陣竊竊私語從身旁的人堆裏傳來,岚臻側眼見那群人正看着什麽議論紛紛,然後便看見了貼在告示欄上的皇榜。
“……帶我過去”岚臻顫着聲道。
貝耘天依言推車過去,見一張黃色的紙上不知寫着些什麽天書,自己一個字也看不懂,便向旁邊的人求教。
“哼,寫的什麽,讓我念給你聽聽”那人從鼻子裏噴出一聲不屑道“這太子不是個東西,聯合自己母親和舅舅,還有一幫子奸佞小人,想要殺父弑親,謀朝篡位,喪盡天良,不過老天有眼,惡人自有惡報,忠臣良将豈會坐看爾等小人大行異道,全死絕了,哼哼,皇上聖明,殺得好”
“說得好,說得好”旁人拍手連聲稱好道。
“要我說啊,這太子這麽喪盡天良,肯定是他母親教的。這上面不是說了嗎,皇後德行有虧,禍亂後宮,這教出來的兒子能是個好東西嗎。還有那個定國公,什麽忠臣良将,呸,自以為是,以為我們大魏缺不了他似得,還想改朝換代。哼,我們大魏人才濟濟,現在的鎮北大将軍不是一樣把咱們的北境守得固若金湯嗎”另一人不屑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仿佛多念他們一聲,都覺得污了自己的嘴。
“皇上就是太仁慈,這樣的孽障,居然還留了他一條小命,讓他在清心殿裏反省,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想用巫蠱之術害人,要不是皇上好心去探望他,說不定真要被害了。直到看清了那個惡子的真面目才殺了他,實在是太仁慈,這樣的逆子早應該在一出了娘胎的時候就溺死了”。
人群熱烈讨論着太子一黨的累累惡行,連一個小官吃頓飯,不小心吃太急被噎死了,都能說成是太子一黨為了鏟除異己做的惡。
貝耘天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去看車上的人現在的表情,早知道上面寫的是這些東西,他就不多嘴問了。
“……走吧”蒼白着臉,岚臻輕聲對貝耘天道,雖是一句簡短到沒什麽情緒起伏的話,卻讓貝耘天頭皮一麻,手腳僵硬地推着車子走出了人群。
車子時而在地上颠簸一下,晃着車上那個早已沒了知覺,渾渾噩噩的人,不知去向何方。
岚臻的腦子裏嗡嗡作響,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剛才在皇榜上看到的內容,心寒浴血。
母後德行有虧,禍亂後宮?舅舅圖謀不軌,欲改朝換代?追随他們的人都是奸佞小人?該死,言氏一族的人通通該死,通通都是咎由自取?而他這個太子,更是一個包藏禍心,不知感恩,心思龌龊的狼心狗肺之徒?
呵呵呵,父皇,你當真是夠狠!看着皇榜上最後自己身死安葬的結果,岚臻渾身發抖。他現在就是一個死人,連為自己鳴冤的資格都沒有的死人。
沒人會相信他是誰,就算與人訴說自己的冤情,也只會被人當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一切已經蓋棺定論,沒有任何反轉的餘地。
十族全誅,言氏一族盡數殺光,忠心耿耿抑或心生不平,都是亂臣賊子,誰還敢為他喊冤,誰又敢為一個窮兇極惡之徒雪冤。除非父皇或自己的那些兄弟在繼位之後為自己平反,否則永生永世,在史書上,他就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陰險小人,可他們會嗎!
他怎麽能甘心。閉上眼,逼退眼中的濕意。母後的溫柔善良,舅舅的慈祥可親,還有那些關懷自己的叔叔伯伯,愛跟自己打鬧的年輕将領,這些人怎麽能是亂臣賊子,怎麽可以給他們安上這樣的罪名,怎麽能禍及他們的家人,都不該死啊,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啊。
眼睛時不時瞟向岚臻蒼白的臉,貝耘天沉默着推着車子往前走,心裏堵堵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開始他的确是看不上這個人,覺得他一定和張浩那小子是一國的。可是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人的風骨不該是那樣的可憎小人。現如今那個皇榜上寫的內容,卻是字字誅心。他不認為那些是真的,那也就是說皇帝在說謊,但他是真不明白,到底什麽怨恨會讓人這樣恨自己的兒子,自己的老婆,還有親家一族,這皇家的事,真是讓人搞不明白。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現在只要好好跟着岚臻,修好自己的晶核就是了,其他的嗎……他會好好照着這小子的。
早就把糧食都吃光的貝耘天,覺得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吃飽肚子這件事,便推着岚臻開始找可以果腹的地方。
奈何他們身上沒有錢,所以貝耘天只能繼續偷雞摸狗地,半夜摸到一戶人家裏找東西吃。
爬上樹,四下觀望了會,見只有一戶人家,一點亮光都沒有了,便把岚臻藏在樹下,偷偷摸摸地潛了進去。
可以說他的運氣還不錯,這戶人家的廚房裏,還有些吃的放在桌子上,貝耘天悄悄拿走了食物,便出來去找岚臻了。
只是剛準備推着岚臻跑路,就聽到一聲怪笑在身後響起道“桀、桀、桀,還道是哪個小毛賊敢在九穹宮的地盤上偷東西,哈哈,幸好沒抓你個現行,原來還有同伴啊。太好了,一逮就逮住了兩個試藥的,都不用麻煩我再出去找人了,運氣真是太好了”。
來人慢慢從陰影裏走出來,頂着月色,只見一人渾身裹着黑色鬥篷,整個臉只能看見一雙閃着不明光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貝耘天和岚臻。
心下一哆嗦,貝耘天暗道不妙。以自己的敏銳,居然完全沒發現這人跟着自己,怕是不好對付。況且這家夥一說試藥,就讓他受不了的想拔腿就跑,在末世有人對你表現出了這樣的興趣,那就表示你得被扒皮抽血,外加*分離,想想就生不如死,先給自己一刀算了。
“這位……大哥,我們實在是太餓了,才會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兄弟二人吧。我弟弟他身有殘疾,我是不得已才偷東西的,要不然養不活我們兩個啊,沒人肯顧我,他們都嫌我帶着一個弟弟多一張嘴,還不能幹活”貝耘天知道在這人手中讨不了好,便學着以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橋段,想打親情牌,讓那人可憐可憐他們,發發慈悲,放他們走。
只不過他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身板怎麽也不該是哥哥,而且年齡也不對,這謊話說的真真是破洞百出。
黑衣人怔愣看了看嬌小白嫩地貝耘天,又看了看體态欣長地岚臻,笑道“有意思”,便朝着岚臻走了過去。
從那人一出現,岚臻便冷冷盯視着他,也沒理會貝耘天的亂喊亂叫,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絕、不、能、死。
頗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岚臻,伸手摸上岚臻的殘廢雙腿,看得一旁站着的貝耘天心驚肉跳,祈禱自己的貴人千萬不能出事。要不然他就真成太監,徹底玩完了。
被那人捏的生疼,岚臻緊咬着牙,沒有哼一聲疼。
直到岚臻痛得冷汗浸濕了脊背,黑衣人才收回手,心情不錯道“很好,這腿廢地太完美了,胫骨全斷,想接也接不上,真是妙啊”。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貝耘天在一旁直瞪眼。
岚臻聞言,緊抿着蒼白的唇,眼中一道亮光閃過,冷冷看着黑衣人,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黑衣人,也就是九穹宮的陰煞毒君,越看岚臻那一雙廢腿,越是愛不釋手地左摸右摸。想起上一次和鬼醫的比試,他就心有不甘。
他們上一次的比試內容,是看誰能先把一個被燒得全身皮爛肉毀的人給醫好。老規矩,一人一半,他醫左邊,鬼醫醫右邊,他是以毒攻毒,用毒汁抹遍了那人的左半邊,想要刺激他的皮膚再生,可是鬼醫的法子比他高明,不知用了什麽生肌換肉的良藥,居然比他先醫好了,氣得他一不高興把那人給毒死了。
現在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比試對象呢,這人出現的正是時候。雙腿全廢,他和鬼醫又可以一人一半比試了。呵呵,上一次找到那個燒傷嚴重的家夥,還不是他沖進火場救得急,才沒讓那人被活活燒死,浪費了一個好材料。
都是鬼醫這個不講理的,就是不準他随便找個人燒一燒或是砍一砍,才等了那麽久找到一個合适的,全身都燒地左右均勻的家夥。
現在這個送上門的他就不客氣了。
“你帶着你弟弟跟我走”黑衣人朝着貝耘天發號施令道。決定先饒了他的小命,如果他弟弟被醫死了,到時候再制造一些小意外,把他也弄個殘廢,就又有新玩具了,當然不能讓鬼醫知道。嘿嘿,傷心跳崖自殺什麽的,應該是可行的。
被黑衣人的眼睛盯得發毛,貝耘天手腳僵硬地推着岚臻跟了上去,他是很想掉頭就跑,可是逃不掉啊。一來人家比他厲害,在末世強者為尊,面對比自己高一等的人赤、裸裸地威脅,誰都知道反抗只有死這個字,弱肉強食,要反抗也得要自己有那個實力反抗才行,所以他只能忍。二來自己要帶着岚臻,不能扔下他自己逃命。所以他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岚臻坐在車上,盯着前方那人的背影,雙拳握在兩側緊了緊,複又松開來。那人摸着自己殘廢雙腿時的熱切,讓他心裏産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聽說江湖上總是有一些怪異的人,若是他們對你感興趣,可以分文不取,只憑自己高興醫好他人。雖然這個黑衣人不簡單,此去不知兇險,但是自己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何不置之死地而後生。
拼着性命決定放手一搏,但是岚臻堅信,他絕對不會死的,絕對不會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