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二天鄒茜玲在傍晚時分把信投到了郵筒裏,信封從郵筒口消失那瞬,她知道他們的感情也要消失了。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親手送走那只被認為有危險性的大狗一樣,很不好受,甚至比那時候還要難受上千百倍,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小時候她反抗不了大人說服不了大人,長大後她依舊対很多事情無能為力。
她咬了咬唇,把想要湧出來的難受逼回去,也把那想要撬開郵筒拿回信件的沖動逼回去,轉身快步離開了這裏,很多事都不能回頭的,唯有一直往前走才會有出路,哪怕你并不知道前面的出路是什麽,但是依舊不能怯懦地去找回頭路或者停滞不前,因為這就是人生。
梁曉雪到底是被影響,到三水大學和鄒茜玲他們吃完一頓飯之後就対洛懷宇進行了明确的拒絕,然後立馬投身于學業之中,不給洛懷宇任何反駁和糾纏的機會,幹脆利落得張思樂和顧一輝直嘆服。
然後圍觀了兩場分手事件的張思樂和顧一輝暫時停掉手上的忙碌,趕緊去聯絡了一波感情,确認彼此依舊相愛之後,這才稍稍安了心,還好還好,他們不需要因這因那而分手。
聯絡完之後又放心思來關心關心鄒茜玲,怕她太難受,結果她太忙碌了,壓根沒有時間來傷春悲秋,他倆都不知道如何反應是好了。
持續觀察好幾天發現她确實沒問題之後,張思樂和顧一輝這才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不過比之前要努力多了,萬一他們真能做成那只蝴蝶呢?是不是到時候她跟唐朗還是有可能的?畢竟在他們看來,唐朗是這個年代最能包容疼愛鄒茜玲的男人,而且鄒茜玲対他也是有感情的,要是錯過了唐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另一個唐朗。
抱着惋惜又無奈的心情,張思樂和顧一輝投入到了緊張的學業之中。
而遠在軍區的唐朗在收到那封信是一個月後,這是他距離鄒茜玲探親結束後收到的第二封信,第一封信是報平安的信件,言簡意赅,跟向上級回複似的,半點沒有從前那種充沛情緒在裏面。
那個時候他心裏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尤其是當後來寫過去的信件都沒有回複的時候,這種預感更加強烈。那個時候他甚至後悔那天從鎮上回來跟她提随軍的事,更後悔第二天去出任務,沒想到等他出完任務回來人就走了。
現在難得收到了一封信,他卻沒有很高興的心情,甚至有些不敢打開。
鄒茜玲是怎樣的性格他向來很清楚,談対象対她來說就是談対象,是随時可以解除的關系,完全不會怕名聲收到損害,更不會像現在的許多女人一樣以男人為天,她獨立又自信,卻也任性得要命。
唐朗不敢猜測她在這封信裏會寫什麽。
回到宿舍靜坐了良久,終于還是提了勇氣去打開。
【唐朗,展信安好。我想了許久,我們還是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吧。謝謝你這段時間対我的照顧,希望你以後能找個适合跟你一起奮鬥的同志——鄒茜玲】
十分簡短的一封信,可是唐朗卻死死盯了大半天,好像要把每個字都仔仔細細挖出來看一遍一樣,手上甚至由于太過用力而青筋突起,整個人散發着令人害怕的低氣壓。
她竟然,真的說了要分手。
唐朗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生氣憤怒,而這情緒還是針対被他捧在掌心疼愛了那麽久的鄒茜玲,他真想不到她竟然這麽狠心,說放開就放開,連個借口都不找,他哪裏対她不好了,平生最大的耐性和柔情都給了她,哪怕平時被詹紅星嘲笑沒有男人氣概都半點不曾改變対她的好,就是這樣她還是要離開他!
“碰!”狠狠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唐朗把信随手塞到了抽屜裏,拿起帽子就往領導辦公室走去。
“報告!我要申請假期。”
——
三水大學女生宿舍,鄒茜玲正在床鋪上看書,這周顧一輝跟師兄老師們出去做項目了,張思樂撲在試驗田裏,聽說她現在正在研究無籽西瓜和雜交水稻,忙得不可開交。梁曉雪也進了項目,紀燕珊更不用說了,到現在還在進行封閉式項目,就前段時間工資領了讓人把工業券什麽的都拿來給他們用,說她在科學院用不上,別浪費了。
鄒茜玲想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索性也留在宿舍,順便把教材看得再通透點,這學期她申請了跳級,期末進行理論考試,假期會有實習,到時候結果才會出來,還是要勤快些準備,一下子跳那麽多級,要求是很嚴格的。
正看着教材呢,外頭進來個舍友,說是樓下有人找。
鄒茜玲沒怎麽在意,學經濟的不能太獨,她要辦很多事情都需要人脈,跟許多人都交好。而且還參加不少社團活動來加學分考核,沒準是社團的事情也不一定。有時候那些男同學就喜歡主動來找她,被攔在宿舍樓下也不介意。
她知道他們什麽心思,不過很明确地表現出自己只想跟他們做好同學好戰友,他們也知道,但是就是樂此不疲,也沒過分舉動,就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吧,除了平時會不由自主照顧一點,也沒有越距舉動,所以鄒茜玲為此也不是很在意。
她跟舍友說了句謝謝,沒有多問放下書就往下走。三水大學現在還沒有電梯,但是樓層也不高,鄒茜玲很快便走到宿舍樓下,往平時那群人等她的地方看了看,沒看到人。
剛想去問宿管阿姨,忽然感到身後一陣壓迫感,吓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來人時卻臉色卻變了。
她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他,從那封信投下去到現在已經快過了兩個月,鄒茜玲每天都忙忙碌碌讓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積極向上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可是在看到他那一刻,看到他那一如既往堅毅的輪廓,対上那雙沉默又銳利的鳳眼,還有比之前更加消瘦的身影,心裏壓不住四處翻騰的情緒告訴鄒茜玲,其實她還是沒有忘記,更沒有放下。
夏季時節,衆人都換上清涼的夏裝,他還穿着一身軍服,扣子扣的一絲不茍,身姿挺拔,這點兒熱浪似乎根本影響不到他似的。
鄒茜玲挪開了視線,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捏住了衣角,“你怎麽來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語氣輕松的跟見友人一樣。
唐朗只覺得左胸膛的位置又隐隐發疼,他收到她的信後沒有一天好過過,為了這個短暫的假期甚至熬了好幾宿去拼命完成任務早點過來,他在想她會不會也有點難受,可是卻發現再見面她還是一點沒變,依舊漂亮而張揚,他跟這裏的宿管阿姨說要找她時宿管阿姨甚至都沒怎麽盤問,還嘀咕又是找她。
寥寥的信息就足以見得她在這個學校有多受歡迎。
而她跑下來張望那刻臉上的習以為常和見到他時的那瞬的意外和沉默,更是讓他難受,她壓根就沒有想過他會過來找他,甚至還因為是別的人來,所以才這麽淡定自若,如果一開始說樓下的是他,她會下來嗎?
唐朗暗地裏咬了咬牙根,逼迫自己把質問的話吞回去,像以往那樣冷靜地說道,“我有事找你。”
他看了看四周,若有似無的視線一直往這裏飄,似是好奇,又似是打量。
“要在這裏談嗎?”
鄒茜玲也瞥了瞥周圍,這确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最起碼不适合在大庭廣衆之下跟前男友談話。
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不要談,不要見面。
但是鄒茜玲不能就這樣走,她知道唐朗是軍人,從軍區過來這邊路上要耗多少時間,請一次這樣長的假多麽不容易。
而且她也确實應該給一個當面談的機會,這是対那份感情的尊重。
“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下東西。”鄒茜玲說完在唐朗沉默的眼神裏又補充了一句,“我很快下來。”
唐朗最終還是輕輕點頭,都到了學校,她要是還是跑了,就真的太対不起他了。
鄒茜玲沒有食言,上去簡單收拾了下行禮就背上斜挎包,她今天穿的是後世那種白上衣深藍褲子的校服款式,頭發綁成了馬尾,小白鞋加上斜挎包,學生味很濃,但這打扮不醜也不過分,便不換了。特意再為前男友換一身漂亮衣裳,她怕人多想。
“走吧。”鄒茜玲看了眼唐朗,便在前面帶路。
唐朗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只落後一個步子,遠遠看過去就像兩人并排而行,高大的男人和矮了一個頭的小姑娘,竟莫名覺得般配得不得了。
而在不同的角度看過去,甚至還覺得那落後一個步子的男人是在護着自己的小女人,為她在背後遮風擋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