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眼下正是下午時候,太陽正盛,也沒到吃飯的時間點,不過鄒茜玲還是打算把唐朗帶到飯店去,按照她對他的理解,這人多半是下了火車就過來的,吃了午飯的可能性很低。

唐朗卻說,“去你租的房子。”

鄒茜玲一頓,神色有些猶豫。

唐朗的臉色當即更加難看,“不能去?”語氣低沉,卻隐隐有些怒意,又藏着不易覺察的傷感。

鄒茜玲立馬搖搖頭,在他銳利的鳳眸中莫名氣虛,說實話帶前男友上門是件很不理智的事,換做穿越前的鄒茜玲壓根就不會做這種事,但是這對象是唐朗,總覺得理直氣壯不起來,大概是因為她還喜歡他的時候說的分手,所以到現在拒絕都無法下得了狠心。

“那走吧。”

最終還是心裏微微嘆口氣,帶着他往租房方向去,沒事,去租房那兒也好,在外面談話要是吵起來就太難看了,還是關起門再吵吧。

當然唐朗沒跟她吵過架,就是沒在一起之前也只是兇一兇她,還沒什麽氣勢,在一起之後更是不可能兇她了,她作他還配合着,半點氣都沒有。

不過她不确定分手之後還會不會有這待遇,她覺得唐朗目光太深沉,深沉得有點可怕,到時候談不妥也不知道會不會罵她一頓,至于打她,鄒茜玲偷偷瞧了他那身軍裝,不覺得他會幹出這種事。

這樣胡思亂想着,她之前見到唐朗時翻湧的難受總算消失了許多。

不過連續兩周大家都沒回來住,房子都染上一些灰塵,鄒茜玲有點懊惱,只能去找來抹布擦掉凳子上的灰塵,“你将就坐一下吧,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有回來住。”

鄒茜玲拿着抹布對唐朗說道,心裏卻在想果然分手後就沒好待遇了,以往哪裏需要她來擦,唐朗都會率先弄得幹幹淨淨。

算了,誰叫他們分手了,分手後再惦記前男友的好不是個好習慣。

“你要喝水嗎?這個要現煮。”這就是六十年代的弊端,連個電熱壺都沒有,鄒茜玲想着哪天蕭念白和紀燕珊空了是不是該讓他們研究一下電熱壺什麽的,日常太不方便了。

唐朗沒有回答,沉默地看她,鄒茜玲只好說,“那你等一下吧。”

說罷走到廚房要把小爐子拿出來,她們有個鐵皮水壺,拿來燒水會快些,不過沒等她去外面的屋檐下拿炭火,唐朗已經拿了好幾塊煤炭進來,還接過她手裏的鐵皮水壺,自動自覺去外面盛水。

自然的樣子就跟他們還沒分開一樣。

鄒茜玲愣了愣,剛剛還不搭理她,怎麽又幹上活了?

唐朗點好火煮水之後,又很自動自覺地刷鍋燒火,“肚子餓了沒?”他一邊幹活一邊問站在邊上有點不知所措的鄒茜玲,沒等她回答又道,“也給你煮一碗,陪我一起吃。”

鄒茜玲忽然就有種這是在他家的錯覺,而自己是來做客的,只是唐朗沉默着表情,更顯得眼前這情形奇怪而讓人摸不着頭腦。

她忽然捉摸不透唐朗在想什麽,似乎從他出現開始自己就被帶着節奏走。

在鄒茜玲想着事情發展怎麽跟她原先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去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飯桌前,面前放着一大海碗面,上面卧着兩個煎得十分漂亮的荷包蛋。

她看了眼自己的碗,又去看唐朗的碗,他的碗裏只有一個荷包蛋。

還是跟以前一樣,她莫名又開始覺得難受了。

“先吃,吃不下放着。”唐朗用筷子夾了一大口面條,頭都沒擡的說了句,态度冷淡了許多。

鄒茜玲抿抿唇,剛想說她不吃了,又想到之前他說陪他吃頓飯,話就停在了喉嚨口又咽了回去,她起身去廚房拿了個小碗,用水洗掉那可能沾上的些許灰塵,這才坐回來往大海碗裏夾了一小碗面,湯多面少,荷包蛋一個沒碰。

分手了,總不能再讓他吃自己吃過的面,還是這樣好吧。

唐朗看到她的動作,臉色卻又沉了兩分,不過什麽都沒說,低頭沉默地吃着面。

這壓抑的氣氛弄得鄒茜玲很難受,再沒辦法像之前那樣想東想西,一口一口地吃着碗裏面,她低着頭,湯面的熱氣浮上來,她覺得眼睛有點濕。

沉默地吃完了一碗面,唐朗又把她那海碗的面拿過來吃,但是兩個荷包蛋還是落在她碗裏,他給她夾,半句話沒有多說。

鄒茜玲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擡頭。

等唐朗吃完收拾碗筷走出門去洗碗,她這才放下碗,擡手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剛才的湯面熱浪實在太足了,水汽都跑到她眼睛裏去。

鄒茜玲深吸了口氣,扯起嘴角笑了好幾下,這才拿起碗筷往外走。

唐朗站在洗手臺上洗碗,他洗的很快,但是也很趕緊,或許是在部隊的原因又或許是天性,他做很多事情都很快,但是卻不是馬虎應付,往往在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很好,是個做事很高效的人。

鄒茜玲走過去的時候他剛把最後一個碗洗好,也沒看她,伸手就要去拿她的碗,好像背後長了眼睛那樣。

鄒茜玲沒讓他拿到,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

唐朗一僵,依舊沒有回頭看她,又把手上的碗拿來過一遍水,慢條斯理,速度更之前完全不一樣。

“唐朗,我們談談。”鄒茜玲面容恢複了冷靜,沒有一開始的無措。她不能再繼續這樣,既然已經決定分開,就沒有這樣藕斷絲連黏黏糊糊的道理,這不是她的處事風格,更不應該一開始節奏就被他帶着走。

鄒茜玲把碗筷放在洗手臺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側着身子擡眸看他,還是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似乎微微一動便能風情萬種,然而此時她的眼裏卻沒有半點暧昧,唯有冷靜至冷酷的情緒,少有的情緒,不是僞裝的乖巧無害,也不是故意撩人的春情,很冷靜,冷靜得跟她這個年紀不符合。

她的手微涼,在他低眸看過去的時候就已經放開,後退幾步站直,還是仰頭看她,氣勢上不落半點下風。

唐朗知道她在認真了,本來就不是無害的小動物,爪子露出來真讓人心涼。

“信上的話我是深思熟慮之後寫下的,不是敷衍你,也不是鬧脾氣。在部隊的時候你說要我結婚後随軍,我想清楚了我做不到,我适應不了長期待在部隊的生活,把自己禁锢在那裏,像那些軍嫂一樣天天圍繞柴米油鹽男人孩子打轉。

而且我才十九歲,而你已經二十八歲,我可以繼續任性好幾年不結婚,但是你不行,你的父母是沒辦法讓你等這麽久的。

唐朗,你是軍人,沒有意外你一生都會在部隊裏,你身邊來往的人會是各種各樣的士兵軍人,你跟他們會有共同話題,而我是學生,我學經濟,我學語言,我翻譯,我寫故事,我們的生活那麽不一樣,就算此時因為一時激情而在一起,但是天長地久下去我們不會有共同話題,我們的激情會被生活磨滅,我們也許還會吵架,會冷戰,會貌合神離。

我一想到日後這種生活,我就不想和你繼續下去了。

唐朗,遲早你會沒有辦法包容我的性情,與其到時候鬧得太難看,還不如現在分開,留給我們的還能是美好的回憶,不是嗎?”

鄒茜玲站在唐朗面前,漂亮的臉上盡是認真和嚴肅,往日那甜蜜的唇瓣張張合合,一字一句,吐出的卻不再是迷人的情話,而是冷漠的拒絕。

唐朗臉色緊繃,緊繃,不斷地緊繃,甚至都快讓人懷疑下一秒他就會跳起來揮拳相向,渾身氣壓低得令人膽寒。

他的鳳眸緊緊鎖着鄒茜玲,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在氣氛緊繃到極致的時候,他的氣勢卻忽然都放了出去,好像從地獄一下子回到人間,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他的嘴角甚至還揚起了一個笑容。

鄒茜玲一怔,随即是更加緊張的情緒,她猜不透他這反應是什麽意思。

“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你要是不想随軍,那也随便你,反正現在你還小,我說過等你就一定會等你,無論是二十八歲還是三十歲,甚至四十歲、五十歲,我要是還活着,就不會跟別人在一起。我現在能包容你所有性子,以後也會包容你,哪怕是更惡劣的性格。”

他的眼眸溫和下來,看着她就跟從前沒有分開一樣,“好了,我要回部隊去了,假期太少,只夠見你一面再吃頓飯,本來還想……算了,反正你現在也不會想和我待在一起。”

“你寄過去的錢我會寄回來給你,自己去買好吃的,你又瘦了。”

“我就先走了,火車快到了,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說罷上前一步擡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頭,手擡到一半又放下,“我走了。”

這一下是真的沒有回頭,擡步就往門外去。

鄒茜玲還沒從他突然轉變的态度和那番話中回過神來,等他出了院門這才驚醒,快跑幾步追到門外,他已經快走出這條巷子了。

“唐朗,我不要你等!我們分開了!”

她大喊,前面的人卻腳步頓都不頓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就消失在巷子裏。

附近沒有上班的鄰居聽到這喊聲探出頭來,視線看向鄒茜玲,飽含八卦。

鄒茜玲咬咬牙,“管你怎麽說,反正我說了算!”

轉身回去,猛地将門摔上,氣得在原地打轉,然後像受了什麽委屈,蹲下去抱着腦袋就哭。

而在她沒有看見時走到轉角處的唐朗卻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臉上不複剛才的輕松,整個人沉默又內斂,銳利的眸裏藏着深沉的悲傷。

二十六歲到二十八歲他都等了過來,再等幾年又怎樣?

她還小,既然當初說好了等她,現在就沒有食言的道理。

想到這,他又擡起步子,重新往前走了過去,一臉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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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情人就是分分合合,分一次,在一起一輩子!我是寫甜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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