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收留

周嘉年雖然一直在會場上亂竄,但他知道陸琤一直在原地,他的目光簡直像追蹤器一直盯着他,他想跟人交流交流都不能全神貫注。

最後被陸琤盯得沒辦法,他只好放下酒杯,去衛生間。

喧嚣與嘈雜被隔絕,只剩下衛生間外面的水池裏的簌簌水聲。他洗了把手,關掉水龍頭,抽出紙巾擦手,扔掉。然後擡頭看着鏡子裏兩頰酡紅的自己,慢慢扯出一抹笑。

咔嚓——

門被關上。周嘉年一怔,看着鏡子裏出現的臉色不大好的陸琤,慢慢回過頭,笑道:“陸老師,你也來解決生理需求啊。”

陸琤眼皮掀起來,沉默的看着他,一臉委屈的點頭。

“周嘉年。”

“嗯?”

“你幫我。”

“恩?!!”卧槽,他是不是聽錯了,是不是他幻聽了?!

周嘉年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陸琤撲到後面的水池邊上,正好硌到他的屁股。他雙手條件反射的撐着琉璃臺,仰面對着陸琤。眼神清澈,臉色潮紅,微微張着雙唇,胸口起伏不定。

陸琤舔了舔唇,行動不經過大腦,直接對着那雙誘人的唇啃下去,一手樓主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後頸。

如果換成別人,周嘉年一定要說,真特麽吻得好!

但換成了自己,他竟然目瞪口呆。

上一次是陸琤喝醉了酒,可這一次陸琤沒有喝酒,他嘴裏一點酒味都沒有。如果有,那也是他嘴裏的。那麽,他知道這個吻代表着什麽嗎?

周嘉年心中嘆氣,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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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琤一開始吻得很小心,但見周嘉年并沒有推開他,心中十分高興,便加深了這道吻,在他的雙唇深深地吮吸着、舔舐着,甚至将自己的舌頭伸進他的嘴裏。他的嘴裏有伏加特的味道,也有香槟的味道,很雜,但是很好吃。

陸琤的吻漸漸地從他的唇偏移,至臉頰、至耳垂、至脖頸,他埋在他的頸間忘我的舔舐、輕吻,身下的欲望漸漸升起,直抵周嘉年。

周嘉年猛地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喊他,“陸琤。”

“恩?”他的聲音因為欲望變得沙啞、低沉。

“你爸媽知道你喜歡男人嗎?”

陸琤的動作猛地停下,氣息還略有些喘,他點頭,用一雙還染着欲望和興奮的眼睛很認真的看着周嘉年。

“我爸媽不知道。”周嘉年道,“我也不想走這條路。”

周嘉年動過情,沒有退圈前,一年多之前,在圈子裏認識的子夜歌。子夜歌的聲音很軟,軟到叫人無法拒絕。當時是子夜歌追求得他,拉鋸戰了一段時間,周嘉年答應了。

一直到見到子夜歌的前一秒,周嘉年還想象着跟子夜歌的以後。但現實給了他一巴掌,子夜歌是男人,男扮女裝。怪不得始終不願意見面,周嘉年到那時候才懂。

見面前,子夜歌曾問過他,不論他做了什麽錯事,他都要原諒他。周嘉年答應了,但是他沒有做到,他無法原諒子夜歌的欺騙。所以他退圈了,出國了。

那是他第一次動情。

這一次,周嘉年不得不承認,他又動了情。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就動了情,或許是陸琤認真的給他準備每一頓飯,或許是他心口不一的傲嬌又別扭的體貼,又或者沒有原因。

可是他害怕了。

他不想看到父母失望的臉色,他也不想走上這條路,還有他心底留下的子夜歌給他的還沒有完全修複的點點創傷。這些情緒到最後合并成一個現象,他不想跟陸琤發展成戀人關系。

然則,他也不想陸琤難受。

陸琤徹夜未眠的臉,他垃圾簍裏未抽完的煙,他讓他煮一碗泡面時的失落和決心,他醉酒後的失态,還有《囚途》裏男主角愛而不得的壓抑和絕望,這些畫面一直閃爍在周嘉年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從來都看在眼裏。

他舍不得他。

“為什麽?”陸琤固執的。

周嘉年看着他道:“陸琤,不是每個人都是同性戀,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同性戀的。”

“你明明也接受了顧景行和風起天闌。”陸琤撇嘴。

“小景比我勇敢。”

周嘉年的答案幾乎是文不對題,陸琤沒有深究,一時間他也想不起來去深究,他只知道周嘉年這是拒絕了他。周嘉年又拒絕了他!

一時靜默。

外頭有尖銳的腳步聲越走越近。陸琤死死攥着的拳頭放在褲兜裏,臉上是一貫的傲嬌,說:“你還差我十來天。”

“恩。”

“明天不準不去。”

“好。”

“還有一首歌。”

“我沒忘。”

“還有一年編劇約。”

“知道。”

“都記得就好。”

陸琤說完,一下拉開男士衛生間的門,對面正好有個女人進洗手間,聽見聲音,納悶的回頭瞄一眼。

周嘉年沒有立刻跟着出來,他仍有些心慌意亂。回過身,捧了一把水洗臉,冰冷的液體叫他漸漸平複了下來。他試圖扯開嘴角,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他又抹了把臉,把臉上的水漬都抹掉。他擡起頭,忽略掉鏡子裏看着還有些紅的唇色,再一次試圖微笑。很好,成功了。

年會的氛圍如初,無人在意。

陸琤消失的時候,葉茴就知道了,再看周嘉年不見了,心中自然也有猜測。她看似跟人侃侃而談,但一直注意着,直到陸琤再出現。她亟不可待的沖過去,詢問八卦。

縱使陸琤黑着臉。

“怎麽樣,沒拿下?”

陸琤的臉更黑。

他一聲不吭的離開,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反正也沒幾個人知道他是誰。

葉茴跟着他離開,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她道:“表哥,剛才你們消失的時候到底做什麽了?總不會去開車了吧。可是開車應該很高興啊,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結束啊。看你臉色這麽差,周總拒絕你了?跟我說說呗,我給你出出主意~”

陸琤仍舊保持黑臉,自己開車走了。

葉茴沒辦法,替陸琤嘆了聲氣,也招了出租車,走了。

再不久就是除夕。

越到年底越是忙,《命途》的拍攝最後是定在年後,施喬喬不知道怎麽說服的羅宣,發布會也還沒有開,定妝照一直到年二十九才全部定下來。

周嘉年一直忙得腳不沾地。躲陸琤的那段時間,他變着法兒的拖延到晚上十點多十一點鐘的,現在不必故意也要到深更半夜。頭一次經歷這麽強勁的工作內容,他簡直想撂攤子不幹。偶爾忙裏偷閑的想,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連着幾天周嘉年都是十二點左右到陸琤的別墅裏,晚飯都當夜宵吃。陸琤讓他留下睡一晚,但周嘉年固執的不肯。于是陸琤生氣了,但仍舊每天晚上等他過來吃夜宵,就是面癱着臉不說話。

臘月二十六的晚上,周嘉年和陸琤之間三個月私助的協議期結束。

之後,周嘉年再沒去過市中心小區。

公司一直到年三十才放假,周嘉年在家裏睡了個好覺。

一直到日曬三杆,他才醒來,睡眼惺忪的。到樓底下刷牙洗臉,随便吃了口早飯,然後開始了無聊的一天。

因為是大年夜,周嘉年沒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周家宅子。周柏和唐靜兩人出去置辦東西了,家裏邊除了保姆就剩周嘉年一個人。突然閑下來,他還不大習慣。

外邊天冷,他又不樂意出門。最後只剩下無聊的上網了。

久不登陸小企鵝,劇組群的消息已經翻過多少頁,此刻還在刷新着,讨論的是圈子裏誰跟誰組CP更和諧,或者某某社團昨天或前天的歌會,又或者是其他娛樂話題。

周嘉年既然已經将六期所有幹音都交給了橘子燈,也不想再在群裏冒泡了。他下拉劇組群員看一眼,山海關的頭像也是暗的。

他又百無聊賴的逛了下小粉紅,發現《命途》第二期發布已近一個月。他興致缺缺的在X站點開音頻,彈幕從第一秒開始就沒停過,簡直晃瞎他的眼。

一直聽到最後的ED周嘉年才想起來,他答應了給陸琤的角色歌作曲已經被他忘了,且忘了很久。

他囫囵抹了把臉,想想還是明年再說吧。

想到陸琤,不免想到前幾天陸琤的別扭。原本年會的時候他拒絕了他的感情已經夠讓他難受的了,加班那幾天還拒絕他邀請自己留宿的好意,想必陸琤已經傷心透了。

但是他那張面癱臉又擺出傷心的樣子,只是跟他傲嬌的別扭着,像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周嘉年心疼了一下,又失笑。

再收回思緒看電腦時發現,他打開了《囚途》的目錄頁面。

囚心作縛,不知道說的是男主,還是他自己。

已經更新了十五多萬字。周嘉年點開第一章,重新開始看。

文裏雖然只是兩人相處的日常,但陸琤文筆好,哪怕只是寫個吃飯,也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開篇是男主的校園生活。

校園的廣播站有人正讀着節選文章,這個時候的男主正在籃球場上揮汗如流。廣播結束的時候,男主也沒再打球了,在邊上歇了會兒跟朋友們一起去食堂補充能量。吃過飯自然是回宿舍,男主忽然發現宿舍裏多了一個人,而且正在搬家的樣子。

新舍友是從別的宿舍過來的,因為他原本住的宿舍裏的人要麽出去租房子了,要麽退學或改成走讀,就剩他一個。所以才被安排到男主宿舍裏。

此後,兩個人便開始了同學兼舍友的日子。

舍友就是廣播站讀稿的人,聲音沉穩有力,但平時說話時倒沒有那麽攻氣十足,還總是嘻嘻哈哈。他是個品學兼優的人,跟男主同院系不同專業,沒有成為舍友前,兩人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

一旦成了舍友,男主對他很照顧,有好事、好玩兒的也都會先想着他。不過舍友有女朋友,而且交往了半年多,感情穩定,所以大多時候舍友并不會跟男主一起。一直到舍友和女朋友因故分手,男主趁虛而入,幾乎時刻陪伴着他,漸漸地在他心裏占了一席地位。

畢業後,舍友留在本校任職,男主也在這座城市裏工作。兩個人相依相伴、相互扶持,生活得也算如意。

男主将對他的感情一直壓抑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直到舍友的前女友出現。自從與前女友分手,舍友也沒有交往過的對象,兩個人當年分手的原因揭過,自然複合,感情如初甚至更好。

男主不得不黯然退出,卻在一次買醉後被酒保打電話通知了舍友,然後失态告白了。舍友選擇了逃避,男主心知這便是他的答案,也不強求,漸漸斬斷了兩人之間所有的關聯,退出。

文章戛然而止,周嘉年仿佛在文裏看到了他和陸琤的影子。

男主先是喜歡上廣播站後面的聲音,而後愛上了聲音後面的人,随之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中不可自拔。男主小心翼翼的滲入對方的生活,哪怕愛而不得也心甘情願的留在對方身邊守護着。

周嘉年從文章裏出來,抓着鍵盤的手指有些僵硬,心髒一下接着一下的跳動。每跳一次,就痛一分。

他甚至忍不住想給陸琤打電話,說他心軟了。

可是到最後,他仍舊是選擇壓下心中的鈍痛和不舍,若無其事。

再看目錄頁,山海關挂了公告,道:最後一章結局日期不定。

什麽意思?!

下午周柏和唐靜逛街回來,保姆已經回家,夫妻倆準備包餃子,還有第二天早上的湯圓。

周柏說了他兩句,諸如“就知道玩電腦”、“貪睡人懶”之類,被護短的唐靜給唬住了。唐靜沒有別的要求,就指着周嘉年盡快給她找個兒媳婦,讓她抱孫子。

在找媳婦這方面,周柏反倒不覺得急。男人嘛,尤其周嘉年其實才二十多歲,過了年才二十五歲,不必着急。

說起這個話題,周嘉年不免覺得煩躁,但是面上仍是笑嘻嘻的。

他不會和餡兒,也不會包餃子,如果陸琤看見了估計又會忍不住吐槽他。他想着失笑,站着一邊看自己父母忙碌,不由脫口問:“爹、媽,你們覺得同性戀怎麽樣?”

“好好的問這個做什麽?”唐靜似乎想到顧景行,她之前見過顧景行和許懷,道:“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覺得挺別扭的。不過我看小景和他對象也挺好,那人對小景還挺體貼。就是可惜了,生不出孩子,以後兩人老了也沒人送終啊。”話裏話外透着惋惜。

周嘉年嘻嘻哈哈地說:“沒孩子也不是大問題,領養一個就行了,實在不行還能找人代孕呢。”

唐靜點點頭,溫婉的笑,“我們只是一個旁觀者。你爸說得對,這是別人家的事兒。”

周嘉年單薄的應了聲,不再說話。

周柏若有所思的看過去一眼,也沒有說話。

晚上吃過餃子才八點多,周柏和唐靜在客廳沙發裏守着電視看春晚,周嘉年對春晚不感興趣,窩在自己的房間裏刷微博,看廣大網友們對春晚的實力實時吐槽。

正看得開心,來了個電話。他看着來電顯示,猶豫片會兒,接聽起來。

外頭的煙火炮竹放得很歡快,呲溜一下上去,嘭地一下炸開,冒出一朵朵五顏六色、形态各異的花兒來。

周嘉年還沒來得及問好,那頭就問他,“你在哪兒?”

“在家呢。”

“我被我爸媽趕出來了。”

“……你不是有自己的別墅嗎?”

“他們強制沒收了。”頓了頓,陸琤又說:“他們還收了我的銀行卡,只給我留了一百塊錢現金做壓歲錢。”

對于這麽大的人還有壓歲錢,盡管那只有一百塊錢,但周嘉年依然是:……

“你在哪兒?”

“我在你上次帶我去的小區外面。”陸琤可憐巴巴的說。

手機裏隐約有煙花燃放的聲音,跟他這邊的此起彼伏、忽明忽滅。周嘉年皺了皺眉,拿上外套,道:“我現在去,你等會兒。”

路過客廳,周嘉年只急切地交待一聲,也顧不得細說,匆忙就走了。

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周嘉年看見路邊風景樹旁筆直的站着的陸琤,緊緊地抿着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微擡,目光黯然。

他的車才在路邊停下,陸琤便邁着大長腿過來了,一臉委屈,像一只大型犬。

才在副駕駛的位置坐好,陸琤就先發制人的說:“我等你好久了,外面凍死了。”說着,他将自己凍僵的手放在周嘉年的手背上,又瞬間收回。

冰涼的觸感擊得周嘉年渾身一個寒顫。他呵呵一笑,“你衣服也被你爸媽扒了啊?”

陸琤抿唇不說話,周嘉年當然也閉嘴了。

沒幾分鐘就到周嘉年的公寓裏邊,周嘉年一進門就開燈開空調。他轉過頭看陸琤只穿了一件厚厚的毛衣,臉都凍白了。他放了壺水加熱,問:“晚飯吃沒?”

“沒有。”

“……”周嘉年從來都是叫外賣,這裏一點存糧都沒有。而且又是年三十的夜裏面,外面超市估計都關門了。

陸琤似乎料到了,瞥他一眼,幹巴巴的說:“那你問我,是存心提醒我提升饑餓感的嗎?!”

“……”周嘉年摸摸鼻子,看了眼腕表,“我出去看下還有沒有超市開着門,待會兒水開了你先倒點熱水喝喝。”

周嘉年又摸着車鑰匙出門,陸琤也不出聲。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就在陸琤等得不耐煩、以為他一去不回的時候,周嘉年拎着一只超市袋子回來了。

好在還有部分大超市開門營業,周嘉年道:“我買了面和青菜,還有雞蛋,你自己看着弄吧。不然還有速凍水餃和湯圓。”

陸琤拿了面和雞蛋進廚房,不一會兒端着一碗雞蛋面出來,坐在周嘉年的跟前吃起來。

周嘉年終于忍不住好奇的問出來,“陸老師,你爸媽為什麽趕你出來的?”

陸琤瞄他一眼,沉默了會兒,說:“我沒找到對象帶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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