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武林盟

季無親好奇吳家家主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就去會客廳轉了一圈, 見裏面的人情緒還很激動, 想了想沒有進去打擾,轉而去了偏院。

方家有幾具屍體被帶到了武林盟, 安置在了偏院內, 傅琛正在裏面查看,門口守着兩個弟子,看見季無親正向這邊走來, 猶豫了下沒敢阻攔,一臉尴尬地支支吾吾地喊道:“盟主夫人。”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位公子姓甚名誰, 除了這個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比較好。

季無親終于知道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厚着臉皮頂着弟子別扭的目光大方地含笑點頭, 目不斜視地進了偏院。

從方家一共帶回來了五具屍體, 全都用白布蒙着擺放在木板上, 偏院內只有傅琛一個人,正仔細地觀察着其中一具屍體。

“有什麽發現嗎?”季無親随手掀開一塊白布瞥了一眼, 因為死去的時間久了,屍體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腐爛, 拖不了多長時間就得盡快下葬了。

傅琛對着季無親招了招手,讓他過來這邊,“你看這裏。”他虛指了下屍體胸口和腹部的傷口。

傷口細長且深幾乎割開了整個胸口, 皮肉微微外翻,看着像是下手之人沒有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拿着劍胡亂瞎砍出來的,但方家的人都略懂武功, 怎麽可能被胡亂瞎砍一通兒的人殺了呢。

“這……兇手看着不太像是慣常用劍的人。”季無親和傅琛都是劍修,對于劍傷都很熟悉。

傅琛嗯了一聲,問道:“你覺得他們慣用的武器是什麽?”

季無親摸了摸下巴,試探回道:“斧頭?”

傅琛沉默地看着他。

“我開個玩笑。”季無親說着又低頭仔細地看了一眼傷口,還将其它幾具屍體都看了一遍,但這五具屍體只有兩具是劍傷,剩下兩個是毒傷,還有一個是刀傷。

兩個劍傷的屍體也有不同,傅琛看的這具是一劍斃命,而另一具全身都是傷口,致命傷卻是喉間的匕首。

兇手看着非常不擅長用劍,力道一直把握不好,當然也不排除是兇手為了混淆視聽而故意這麽做的。

“看着像是慣用重武器的人,所以用不慣劍這樣相對輕便的武器。”季無親蹙眉道:“是不是跟方君肖說的一樣,他們是用刀的?”

“兇手之中肯定有一個用刀的高手。”傅琛走到一具死于斷絕散的屍體前邊,掀開白布,淡淡地說道:“這是方家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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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親看着那具面容難辨的屍體有些詫異,方家家主的臉因為腐爛再加上劇/毒侵蝕看着特別恐怖,完全沒有一個好的地方,他沉吟了下,擡手想要将白布全都掀開看一看。

傅琛攔住季無親,對上他疑問的目光,簡單地解釋說道:“你別看了。”他頓了下補充,“會害怕。”

季無親眨眼,乖乖地将手伸回來,沒有手賤。

“雖然全身都已經黑紫腫脹,但是依稀能分辨出一些刀傷。”傅琛說完掃向出現在門口的武林盟弟子。

弟子垂頭恭敬說道,“宋神醫在外面,據說有重要事要禀告盟主。”

傅琛點頭,低聲道:“讓他進來。”

宋楓風風火火地走進來,衣襟半飄一派地風流俊雅,他猜到傅琛肯定會來查看屍體,就懷着雀躍的心情換了身精致的錦袍還将頭發用白玉冠束了起來,就連腰間的玉佩都是精心搭配的,他将自己整理好就匆忙地趕了過來。

本以為季無親會嫌棄這裏的環境肯定不願意過來,畢竟屍體放的久了,味道肯定很重,他是行醫的這些早就都看慣了,沒想到季無親居然也能忍受。

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被澆滅了,宋楓知道傅琛的脾氣所以當下也不廢話,直接掀開那兩具中了斷絕散屍體身上的白布,将他的發現說了出來,“這兩具屍體身上中的的确是斷絕散,卻不是我們神醫谷的斷絕散,而且就連這兩具身上的毒/性都是不同的。”

季無親也想看一眼到底哪裏不同,但是卻被傅琛強硬地捂住了眼睛。

被他們兩個閃到了的宋楓聲音微微一頓,然後默默地扭頭看着眼前這具因為侵蝕和腐爛都已經能看見白骨的屍體,繼續說道:“斷絕散就算在神醫谷也是禁藥,因為它不光能讓中毒者飽含痛苦而死,而且死後十天之內屍體會被毒性溶解化為黑水。”

外界只傳了中了斷絕散之後的症狀,并沒有說過它這霸道的毒/性。

“從出事到現在十天已經過去了一半,但這兩具屍體只有方家家主出現了侵蝕的現象,而剩下的這具屍體除了自然腐爛外沒有任何被侵蝕的跡象。”

“斷絕散的配方早前曾流出過一部分,肯定是兇手偶然得到,然後配制出了差不多的毒/藥。”宋楓說完又自嘲地一笑,“當然你們不相信我的話也很正常,畢竟這斷絕散是神醫谷研制出來的。”

被師兄捂着眼睛讓季無親只能憑借着剛剛的記憶對着宋楓那邊溫和一笑,語氣真誠地說道:“神醫谷多次拯救江湖于水火之中,我相信方家的事肯定跟你們無關。”

宋楓盯着季無親嘴邊的笑容,心裏又暗搓搓地起了想要撬盟主牆角的念頭,但可惜他只有賊心沒有賊膽。

将屍體用白布蓋好後,傅琛就将手放了下來,抓着季無親一邊往外走一邊沉聲說道:“在完美無缺的計劃也會出現纰漏,方君肖是第一個,肯定還會有第二個。”

三人剛走出偏院,武林盟弟子就跑來禀告說是外面有人說自己有殺害方家兇手的線索想要求見盟主。

“帶到會客廳。”

去往會客廳的路上,季無親趁着宋楓沒注意的時候湊到師兄耳邊,小聲問道:“這不會是你找的托兒吧?”傅琛剛說完會有第二個纰漏,這就有人拿着線索找來了。

因為怕被前面的宋楓聽到,季無親整個人都趴到了傅琛的肩膀上,說話的聲音幾乎是氣音,嘴唇離臉側不過一個手指的寬度。

傅琛側頭在他嘴角吻了一下,然後摟着他的腰将人拉開,臉上的表情正經得仿佛剛剛偷親的人不是他一樣。

幸好武林盟的弟子全都撤去了會客廳,他們前邊的宋楓又沒有回頭看,所以傅琛的冷面盟主面具還沒有崩裂。

會客廳坐了不少人,除了本就在這裏的方君肖和吳家家主之外,一直待在客房的單塵聽到風聲也來湊了熱鬧,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直站在吳家家主的身邊,彎腰輕聲安慰情緒還有些不穩定的方君肖。

和季無親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吳家家主大概四十多歲,須發微白,五官端正,眼神堅毅穩重不像是懸壺濟世的行醫之人更像是凜然正氣的俠士。

只不過他現在雙眼通紅,臉色憔悴,能看出方家出事對他的打擊很大。他見傅琛進來就起身沙啞着聲音喊道:“傅盟主。”

傅琛點了點頭,随即對着門外的弟子使了個眼色。

弟子領命下去不一會兒就将人帶了上了,一個衣衫褴褛髒兮兮的小乞丐,瘦瘦小小的,跟着弟子一起進來時,看見這麽多人在還瑟縮了下,轉身想跑。

傅琛讓弟子将小乞丐放到凳子上,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有什麽線索?”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烏黑的眼睛轉了一圈,抿着嘴唇說道:“我餓了,你們先給我弄點飯吃。”

脾氣最不好的單塵率先黑了臉,不悅地說道:“你要飯要錯地方了吧。”

小乞丐兇巴巴地瞪着他,“你才是來要飯的呢。”

季無親輕笑了一聲,攔住了還想再說什麽的單塵,對着守在一旁的弟子吩咐道:“去弄點飯菜過來。”他瞥了一眼餓的直舔嘴唇的小乞丐,想了想莞爾笑道:“多加兩個雞腿。”

弟子看傅琛對他點頭就麻利地轉身跑了。

吳家家主一來就去見了方君肖,對季無親還是第一次看見,看他能直接指揮武林盟的人,不由得打量了他幾眼,有些疑惑他的身份。

“小孩兒,飯都去準備了,你先說說你有什麽線索啊。”宋楓的脾氣比單塵好多了,也不嫌棄小乞丐髒,直接坐在他旁邊和顏悅色的說道。

小乞丐搓了搓都是黑泥的小手,看着沒有剛進來時的緊張了,倒是口氣有些無賴,“我平常就住在方家後面的那條小巷子裏,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剛好有事不在,但天還沒亮我就回去了,經過方家時聽到裏面有聲音,我沒敢進去,但在門口撿到了一把帶血的劍和一塊玉佩。”

“什麽樣的玉佩?”吳家家主率先蹙眉問道。

小乞丐看了一眼詢問的人,見他不是給自己飯的季無親,就撇了撇嘴敷衍道:“反正不是凡品,我已經藏起來了。除了這個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線索,不過我現在不能說,誰知道你們之中有沒有兇手,我說出來後你們要是說我污蔑,那我的小命不就沒了,我只相信盟主,我要跟他單獨說。”

季無親看着小乞丐一臉的無賴樣子,笑了,他現在能肯定這人肯定不是師兄請來的托兒。

這小乞丐更像是來這裏騙吃騙喝的。

有這種想法的不光是季無親一個人,在場的幾人對着小乞丐都有些無語,最後還是傅琛率先開口,找人帶他下去清洗,其餘的事情等之後再說。

小乞丐從椅子上蹦下去,一臉得意地走了。

吳家家主的臉色有些陰沉,忍不住出聲喝道:“真是胡鬧。”

“小孩子心性,沒準他手裏真有重要線索呢。”季無親笑着說完,餘光掃到方君肖正沖他這邊走來。

季無親疑惑地看着依在他腿邊的方君肖輕聲問道:“怎麽了?”

方君肖雙眼含淚小聲問道:“我的家人什麽時候能入土為安。”

季無親不知道怎麽回答,下意識地看向師兄。

“今日就可。”現在不是冬天,屍體存久了也容易出事。

吳家家主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故交一場,葬禮由我一手承辦吧。”

方君肖搖了搖頭,“不用辦了,擺了靈堂之後,就讓家父家母安靜地入土吧。”

吳家家主還想再說什麽,但看方君肖蒼白的臉色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靈堂擺在了方家的院子裏,地上還有着沒有洗刷幹淨的暗紅血跡,屍體已經被武林盟的弟子親自埋到了方家的祖墳,一些小厮侍女的屍體沒有家人認領的,也都尋了地方埋葬了。

方君肖一身孝衣跪在地上燒了一會兒紙,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站起來走向他父親的卧室。

季無親擔心他出事就跟着他一起過去了,方君肖走到一個櫃子前,扭頭看着季無親說道:“能幫我打開嗎?”他的身高太矮了夠不到。

櫃子上面只有一把小鎖,季無親用內力震斷,打開之後發現裏面是一摞線裝的書籍,他拿出來遞給方君肖。

方君肖低頭看着書籍封面上寫的天毒經三個字,輕聲說道:“這些都是我父親做的贗品。”

季無親對方父的行為有些無奈,他疑惑地問道:“你父親為何不自己修煉天毒經?”天毒經既然這麽有名氣,方家為何不自己修煉呢?

手裏握着頂級功法卻不修煉,無端地惹來了滅門之災。

方君肖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抱着書籍又走了出去,他将書扔到地上,撿起一本一頁一頁地撕掉放到火盆裏。

宋楓眼尖地瞥到了天毒經三個字,心中一跳,忍不住蹲下去,問道:“你不會是想要把天毒經燒了吧?”天毒經是和百草書齊名的功法,直接燒掉也太作孽了。

方君肖拿起一本遞給他,輕聲說道:“這是假的。”

宋楓下意識地翻開看了看,嘴角微抽,“這根本就不是功法啊,這上面都是介紹草藥的。”如果說哪裏跟毒有關系的話,大概就是這裏面介紹的是草藥有哪些毒/性可以利用,這有點像是科普書。

“家父一直在研究天毒經,但是這本功法太需要悟性,裏面的內容不對照草藥的性質根本無法修煉,所以他才寫了這本假的天毒經。”

“頂級功法果然繁瑣。”宋楓感慨地搖了搖頭。

其餘幾人也好奇地拿起地上的書翻開看了看。

方君肖一邊燒一邊輕聲自語,“兇手拿走的那本是父親注解最多的贗本,他只差最後幾頁就将真品翻譯完了。”

季無親看着方君肖一臉麻木地燒着書籍,封面上的天毒經三個字在火中微微閃爍然後就化為了灰燼。

他心中一動,對着身側的傅琛輕聲說道:“你說,那裏面會不會有真的天毒經。”

傅琛側頭望着他。

季無親眯着眼睛,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裏,低聲說道:“反正留着也是禍害,不如直接燒了算了。”

就像是季家的那本功法,致使季父入魔,又引誘出了季母的貪婪,最後更是導致了他哥哥死在了季父手裏。

季無親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在傅琛懷裏醒來時,眼前那一直消散不去的血色,手裏緊緊攥着的功法都仿佛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上面泛着濃重的血腥氣息。

十歲大的季南将功法燒了,在自己哥哥的墓碑面前,天階功法燃燒起來的氣味和普通的紙張沒什麽區別,如果真要找出點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只有他才能從裏面嗅到的令人作惡的血腥味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好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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