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武林盟
也許是被天毒經勾起了腦海深處的記憶, 季無親晚上久違地又陷入了夢境之中, 回到了他還未被師父收為弟子的時候。
那段最混亂最無助的日子，他每天除了窩在家裏就是跑去哥哥的墓地待着, 季家為了他的撫養權一直在僵持, 本來早已成家的二叔是最适合收養他的，而且他也有這個意思。
但是個性孤僻的三叔卻橫加阻攔，甚至親自請了一個保姆到季家照顧季南, 也不讓他二哥将人接走。
兩個人在僵持間，難免就忽略了季南, 不過他早就習慣了, 本來在季家除了哥哥之外, 沒有誰是真正在乎他的。
季南往墓地跑的越來越勤, 沒日沒夜的守在那裏, 二叔和三叔都來問過他功法的事情，他誰也沒給, 後來他的師父江華出現，問他願不願意拜入玄劍派。
他當時并沒有答應, 反而是很冷淡地問江華收他為徒的目的是不是為了他手裏的仙階功法。
季無親已經忘了他師父當時的回答，只是詫異地發現，那時候自己的眼神竟然和入魔之後的季父有幾分相似。
就好像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在觊觎他手裏的功法, 都是不懷好意，都不值得相信……
這個念頭剛一滋生就像是魔咒一樣，不停地出現在季無親的腦海裏，頭痛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他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額頭後背都是冷汗，感覺有一只手在按摩他的太陽穴，讓疼痛輕緩了幾分，他下意識往那邊湊去。
傅琛看着季無親臉上痛苦的神情，眼神帶了一絲擔憂，将人攬在懷裏輕輕地拍他的後背，低聲喊道:“小南。”
季無親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是師兄雪白的中衣，但他恍惚間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閉了會兒眼睛後才漸漸恢複正常。
“夢到什麽了？”傅琛将手從季無親的中衣下擺探進去，在他汗濕的後背慢慢地撫/弄。
季無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師兄的身上，聲音透着疲憊，“夢到了季家那本仙階功法。”
“師兄，那本功法……是不是被我燒了？”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季南當時的眼神，雖然他記得自己拜師之後就将功法燒掉了，但是……經過剛剛的夢境後他現在又有點遲疑了，所以忍不住向傅琛尋求答案。
傅琛嗯了一聲，摸了摸他汗濕的額頭，将黏在臉側的頭發撥開，輕聲道:“那本功法已經沒了。”
季無親心裏松了一口氣，他對那本功法的好感實在不多，轉了個身他将臉埋在傅琛的肚子上，悶聲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該起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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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琛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剛後半夜，再睡會兒吧。”他說完等了一會兒不見季無親有動靜就側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無奈地笑了笑，傅琛将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摟着人也閉上了眼睛。
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忙方家的喪事，等到季無親終于想起說自己手裏握着重要線索的小乞丐，将人喚到會客廳時，發現髒兮兮的小乞丐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早就換下了，小臉小手也洗的很幹淨，蠟黃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他一進來就直接坐在了季無親旁邊空着的椅子上，神情不見有多緊張，反而是率先開口問道:“你們叫我來是想讓我帶你們去拿玉佩和那把劍嗎？”
季無親将手邊的糕點推到小乞丐的面前，微笑說道:“如果你願意帶我們去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帶你們去也可以。”小乞丐不見外地往嘴裏填糕點，聲音含糊地說道:“可我有個條件。”
吳家家主和單塵都十分看不慣小乞丐這個樣子，雙雙別開視線，宋楓倒是有些好奇，就出聲詢問，“什麽條件？”
小乞丐擡手搓了搓手指，笑容貪婪，“我記得你們說過給線索就有銀子拿的。”
季無親懂了，他從懷裏拿出了一疊銀票遞給小乞丐，“這些夠嗎？”
小乞丐低頭數了數，咂舌一聲，“勉強夠吧。”
那一疊最少也得有幾千兩，不貪圖享受的話，能在襄城買一處宅子請兩個下人悠閑地過上幾十年了。
單塵冷眼看着小乞丐，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最好真的能拿出像樣的東西來，要是讓我知道你是在耍我們……”他的話沒有說完，但裏面威脅的意味濃重。
小乞丐瑟縮了下，但還是瞪着他頂嘴，“你還想殺了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嗎？”
“那你殺好了。”小乞丐一臉地無賴，“殺了我你就是滅了方家的兇手。”
單塵瞪眼，“你……”
“好了，都別吵了。”季無親揉了揉額頭，然後詢問地看向小乞丐，“我們現在就出發？”
小乞丐沒什麽意見，他将銀票藏好，然後從椅子上下來在前邊帶路。
傅琛有事情在忙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吳家家主不相信這個小乞丐所以也沒有去，倒是他的兒子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為了陪着方君肖，一起跟着來了。
小乞丐将他們帶到了方家後街的一條小黑巷子裏，這裏有幾間破屋，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其中一個連門都沒有的房間，也不嫌髒直接跪在了地上，将亂糟糟的稻草堆推開，掀開了被蓋在下面的青磚。
季無親探頭掃了一眼，發現青磚下面有一個洞，裏面藏着幾個黑乎乎的饅頭還有一塊染着血跡的玉佩。
小乞丐将玉佩拿出來扔給季無親，然後又轉身走到了角落裏的一個水缸面前，從裏面摸出了一把劍扔到了他們腳邊，敷衍說道:“就是這兩樣東西，拿了就趕緊走吧，剩下的那個很重要的消息我已經跟盟主說過了。”
“小子，你是不是找死？”單塵被他這個态度激到了，手都摸住了腰間的刀。
宋楓攔住想要教訓小乞丐一頓的單塵，彎腰将地上的劍撿起來遞給他，“你看看這把劍，有沒有什麽線索。”說完，他就走到季無親那邊，跟他一起看那塊玉佩。
很普通的白玉，雕刻的也不是特別的圖案，上面更沒有什麽代表性的字，季無親随意地打量了幾眼就交給了宋楓，他擡眸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低着頭的小乞丐，想了想先招呼其他人離開這裏。
其他幾間破屋裏面也住着人，看着都像是乞讨的，看見他們都有些害怕，一直躲在房間裏不敢出來。
小乞丐就站在門口目送着他們離開，表情帶着如釋重負，好像很怕他們還會繼續糾纏一樣。
單塵甩着手裏的劍，有些不耐煩，“就不應該聽信這小子的話，誰知道他從哪裏找來的東西。”
他手裏的劍季無親也大致看過了，雖然品質不錯，但稱不上是寶劍，多花點銀子去武器鋪就能買到。
宋楓轉着手上的玉佩不贊同地說道:“他雖然貪婪了些，但是沒有騙人，這兩樣東西的确和方家的事有關。”他見衆人都看着他，就解釋說道:“玉佩上面有血跡，我剛剛仔細地觀察了下，發現這血裏有少量的斷絕散。”
單塵表情有些微妙，陰陽怪氣地重複了一句，“斷絕散。”
宋楓臉色一沉，冷漠地瞪着他。
季無親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有些無奈，餘光瞥到左前方有一家茶樓，沉吟了下，對着其他人含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
和其他幾人分開，季無親捏着幾粒銀子走進了茶館，他沒有去上面二樓的雅間，而是直接在最熱鬧的大廳裏尋了個位置，要了一壺茶慢慢地細品。
客棧茶館是傳播消息最快的地方，季無親一杯茶都還沒有喝完，就發現了四五處都在談論這次方家滅門事情的。
這裏剛好離方家的宅子不太遠，常在茶館喝茶的人都對方家很熟悉，一個跑堂的小二也跟着嘆氣，感慨說道:“方家家主是我見過最好心的人了，他們一家子都是菩薩心腸，我經常能看到方家小少爺偷偷給路邊的乞丐塞銀子。”
季無親擡手将小二叫過來，又點了一壺茶和幾碟糕點，挑眉問道:“方家有幾個小少爺？”
小二将他給的銀子小心地收好，然後回道:“就一個，名君肖，小少爺人雖小，但從小就聰慧，心腸也好，能逃出來真是老天開眼啊。”
季無親摸了摸下巴，随口附和了他一句，然後轉而問起了其他的:“最近城內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嗎？”他将一粒銀子放到了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小二。
小二看着銀子咽了咽口水，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倒真讓他想起了一件，“也不算太奇怪的事，就是城內最近有幾人失蹤了，不過襄城經常有人失蹤，年輕人都想當俠士偷偷離家去拜師的有的是，但這次失蹤的人裏卻有一個據說已經八十多歲的老母，他兒子一天三遍地來茶館問，好像現在也沒找着呢。”他說完有些唏噓。
季無親點了點頭示意他将銀子拿走，又特意囑咐他，糕點多放點糖渣。
在茶館坐了一下午，他一開始還有心情去旁聽八卦，但最後卻沉迷于糕點之中，一連氣兒吃了好多盤，等到傅琛過來接他的時候，看到桌子上摞起的空盤，眼神有些無奈。
“少吃點甜的。”
已經吃撐了的季無親乖巧地點頭，摸着鼓鼓的肚子，說道:“好。”
傅琛深知季無親的個性，現在特別乖地說“好”了，等到下次他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的，完全不長記性。
他嘆了一口氣将人拉起來，領着他散步回武林盟，讓他好好消消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