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分崩離析

可我仍是要活着。

人生最難過的就是，沒有了可以期待的明天，沒有了能夠在乎的人，就算失去了一切，一無所有了，不知道為什麽還要活下去，卻還是要活着。

我想時間過着過着，也許就能淡了，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曾經刻骨銘心，往後也可雲淡風輕。

我依然行走在這座城市裏，依然照着明明滅滅的路燈走在黑夜裏。

我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放下她，也許一輩子都放不下，至少，不要這麽想念。

我最近經常回去，回到福利院，和老太太一待就是一下午。

看着沒人要的孩子們玩耍，同我當年一樣。老太太許是良心發現，問我怎麽了。

大概是以前太忙了，現在總覺得太閑。我這樣回答她。

我真的覺得很閑。

老太太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雖然她吝啬又市儈，可她不市儈，怎麽養得活這麽多孩子？如果沒有她，我想我是否還活着都未知。

我不讨厭這個世界，也不怪扔下我的父母，我不怪任何人，我還活着，這就很好了。

也許老太太覺得我終于長大了，告訴了我很多，關于我的。

當年抛下我的時候，我發着高熱，先天性無痛無汗症，他們大概以為我撐不了多久了，也沒有錢治，于是丢下一千塊錢扔在福利院門口，大抵是希望我活下去的。

可福利院養着那麽多孩子，如果撿了半死不活的我，想要治好怕是得餓死這些同樣被人遺棄的崽子。況且治了我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所以老太太當時是真的想要把我送去城北的福利院的。

但她還是留下了我，用那一千塊錢去了醫院看診輸點液，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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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幸運，這樣也活了下來，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

至于我的食指，是在三歲那年自己咬掉的，因為感覺不到痛楚，當時大概又很餓。吓壞了老太太，大概她這輩子也沒見到過餓的把自己手指咬掉的家夥。

還好她發現的及時，我也沒把那節指頭咽下去，連忙送到醫院接上了，留下了一圈痕跡。從那以後做什麽都要看着我，才不至于我把十指都啃一遍。

現在有了個真正的戒指，遮住了那痕跡。

老太太也老了，雖然我一直這麽喊她，如今她是真的老了，老得曾經市儈精明的眼需要帶上老花鏡才看得清了。

我也想多陪陪她，我想在她還在的時候，多看她幾眼，她如果走了，我會很想她的。最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于是我往福利院跑得更勤了。

我不知過了多久，我很久沒有計算過時間了，今天提前下了班正要往福利院走，卻接到一個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簡小姐嗎？”對方很有禮貌。

“是的，您是？”我問道，不記得我最近把電話告訴了什麽不認識的人。

“是這樣的，您認識一位叫安的女士嗎？”

“……是的，怎麽了？”我沒有想過會再聽到她的名字。

對方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說:“抱歉，請節哀，安女士于今日淩晨十二點服用安眠藥自殺身亡，已排除他殺可能，您是安女士手機通訊錄的唯一特殊聯系人，通訊最為頻繁，所以聯系您……”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我已聽不真切，我根本無法相信，腦中卻一直回蕩着他的話，安自殺死了，叫我要怎麽相信？

眼前的整個世界好像都分崩離析，我是出現了幻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