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半個月之後, 黛玉收到飛鴿傳書, 林如海的官職已經定了，在戶部挂了個戶部侍郎的虛銜, 只領俸祿不授實職那種。就跟外任的總督大員們授各部尚書是一個道理，只為了把品級往上升，而不是實職。

林如海之前的巡鹽禦使，原本只是正七品的，還是太上皇後來賞了個蘭翎侍衛的銜，就高不就低，才混了個正六品。他一個文職書生，挂個武職的銜, 其實也有點兒不倫不類的，所以基本沒人往侍衛那個提，也都是稱他鹽課老爺。

那戶部侍郎可是從二品的高位呢。他一個六品官, 再是重要的職位，肯定也升不上去。給這麽高一個虛職，那就把高高挂起, 哄着他回家老老實實的退休養老，別再出來折騰的意思了。

黛玉一看就能想明白是啥意思, 再加上秦戰也有書信來, 意思也跟她的差不多，就更能确定了。

能拿到這麽高的退休待遇，肯定不是平平常常的官做得好就能換來的。私下裏跟太上皇還有皇上肯定都是做了交易的。還有秦戰肯定也使了力。他信裏可是說了，日後, 林如海就是他的先生了。皇上特旨恩賜他可以跟着林如海讀書。反正兩個麻煩，你倆好好兒在一塊研究學問，別給我搞事情的意思了。

別管怎麽弄的，結果是好的就行呗。沒官沒職的才好呢！本來就求死的人了，能消消停停的陪着女兒長大，就比啥都強了。早對官場不感興趣了。

林家在京城原來也有老宅的，只是一個三進的院子，還是第一代列侯的老祖宗随太*祖打江山進京的時候置下的。後來後人回了蘇州老家，日子過得并不艱難，也沒人敢賣祖宅。一直也都有一戶家生奴仆照看的。

林如海回京養老，連房子都不用買。林家人口簡單，三進其實都住不完，寬敞得很，小巧玲珑挺好。要不是有個列侯祖宗，以他的官職，別說三進了，能住上個四合院就不錯了。

接到信，黛玉就告訴福伯準備搬家。又通知劉姨與張姨娘兩個收拾細軟。他們現在住的其實也是巡鹽使的官邸，新巡鹽使上任，因着林如海的官職還沒有定，也不好直接把他家眷趕出去吧？就給留了一進的院子，自家住在偏院裏。這回他們搬走了，正好給人家騰地方。

也沒多少東西，早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主要就是書。金銀擺件實在沒多少。兩位老姨娘也就一個兩個箱子的家當。反正看表面，就是個中等人家了。

黛玉都有點兒懷疑了，那二三百萬兩銀子的遺産，林如海真的能拿得出來嗎？

東西收拾好了，也沒用他們自己雇船，人秦戰早安排好了。師妹嘛，怎麽重視也不為過的。蚌鶴島上最不缺的就是船了。給指派了一艘中型的客船來。富富餘餘的就把林家的老老小小的一家子帶家當都給送到了通州的碼頭。

碼頭上接的，有秦府的管事婆子，自稱秦媽的，還有福伯帶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婆子林四兒家的，是老宅裏的管家婆子，她與林四兒正是在京裏照看老宅的家人，之前黛玉在賈府的時候，四時節令的禮，還有揚州的家書啥的都是她到府裏給自己的，所以黛玉認識。賈府也派了人過來，是賴大家的。這是老太太賈母的嫡系，她來也是表明了賈母對自個的重視。

別管來了多少人接，該回自家還是要回自家的。秦家的管事、婆子們也就是個護送的作用。賴大家的再怎麽表達賈母的意思想接黛玉去賈府，那也不能去呀，親爹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不回，直接去外祖家？像話嗎？所以，勸也是白勸。

“明日去給老太太請安。”到了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了秦、賈兩家的下人們，才把人給打發走，黛玉少不得親自給賴大家的說幾句親香的熱絡話，走的時候還告訴她自己收拾好了就去給賈母請安。

“老天爺保佑，總算林姑父福大命大，大病得愈。也是妹妹宏福，我可是聽我們家琏二回來說了，之前姑父病得正經不輕，可自打妹妹回去之後，親自照看，親手熬湯藥，姑父的病才漸好了。可見是妹子你的孝心感動了上天。”到賈府給老太太請安是必須的，黛玉也沒磨叽，頭天收拾了屋子，第二天早早的就到了那邊兒府裏。有熱鬧的地方，那是必然少不了鳳辣子的，這不，才一照面兒，人家開始誇黛玉懂事兒了。

Advertisement

“也是個沒良心的，就光想着林姑爺的病了？怎麽不想想，京裏還有個老婆子對你牽腸挂肚的呢？走了好幾個月，就來了兩封信，還都是些個糊弄人的話。琏二送回來的信裏，不是說你整天看書，就是整天待在廚房裏的。那腌臜地方哪是你一個大小姐該待的？還有那勞什子書本，有什麽好看的？也不怕費眼睛……”賈母唬着臉，故做嚴肅的挑禮見怪兒。

“也是病急亂投醫，見爹爹那樣子，跟沒了頭的蒼蠅似的，啥辦法都想試試，才自己去翻醫書的。不過果然還是白忙活一場，也沒找到什麽頭緒，只學得了幾個養生的方子，這次也都帶來了，讓大夫看看，哪個是老太太能用得上的，讓人給您做。”黛玉可不會怕賈母的臉色，也不接她的話，只說自己想說的。

“看看，我就說妹子有孝心，大老遠的，看了個養生方子還想着老太太。您可不冤枉了好人？”王熙鳳在邊兒上插科打诨的。

賈母也就是那麽一說，還能真生氣嗎？

“倒是身子骨看着強健了不少。看來那方子确實有用。”賈母又看黛玉，見她個頭兒抽高了小半個頭，身形雖然還是極瘦，卻沒有之前那麽單薄了。

“妹妹怎麽就帶了紫鵑一個？雪雁丫頭是收拾東西還沒過來嗎？你屋子裏的東西都原模原樣的放着呢，什麽都不用帶的。”說了半晌的話，用過了飯，王熙鳳才問起雪雁來。

“二嫂子，我今兒就是來看看老太太并跟各位長輩請安的。家裏才搬來，忙忙叨叨的，好些個東西都還沒收拾好，爹爹的身體我也不放心，還得回去看着湯藥……”當然不能留宿了，自個兒又不是沒家，為啥要住你家呀。要不是為了不留宿，還不用這麽趕着來了呢！

賈母當然要留，其他人也都不讓走。哪能留得住呢。

“老太太，紫鵑本來就是咱們府裏的家生子，雖說我家如今也搬來京裏了，離着也不遠，可也不好讓她撇家舍業的伺候我。今兒個回去，就不帶她了吧？”走之前，黛玉就要把紫鵑留下。

“這有什麽的，她老子娘都是家裏的家生子，一并給了你就是了。她二舅母，把她們家的身契都放給玉兒。”就是一房沒受重用的下人，賈母當然不能收回紫鵑了。

“老太太，您不知道，我家就三進的院子，爹爹住了一進，我住了一進，還有一進擠了幾十口子下人，實在是沒有地方再進人了……”黛玉故作窘迫的說道。

我家沒地方了，你還怎麽給我塞人？

“想你們林家，也是幾代的列侯，林姑爺做了這麽多年鹽課老爺，怎麽還把日子過成這樣？算了算了。琏二媳婦兒，你跟着去看看她有什麽沒置辦齊備的，給她張羅張羅，鴛鴦，你也跟着去，給她置辦東西，不用府裏的銀子，就從老婆子的體己裏出就是了。”賈母都這麽說了，那在場的姐妹們還好說，其他不是舅母就是嫂子的，誰還不得意思一點兒，只當給她的安家銀子了，這個一百兩那個八十兩的，小姐妹們沒多少零花兒的，這個給個筆架，那個給個筆洗，那個給個屏風的。誰都沒落下。

說好了等家裏收拾好了就接老太太與舅母和姐妹們過去坐客，黛玉才出了門要回轉林家。

“妹妹這是要走嗎？怎麽不在家裏住？”賈寶玉風風火火的從門外進來，一看黛玉的架式，就問。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從學堂回來的。

“來得急，家裏還沒有收拾好，住不下。”黛玉像模像樣的給寶玉見了禮，态度疏離。

“那收拾好了，還回來住。”賈寶玉倒是沒多想，人家搬家嘛，那還不得收拾。

黛玉就不說話了。

“我明日去府裏給姑父請安，去看妹妹。”賈寶玉倒是沒有被冷落的自覺，高興的計劃着他的出行計劃。

至于他能不能去，那就不是黛玉要關心的事情了。

反正是沒再說什麽，就出了門。

“真沒看出來，姑老爺的家底子可不是一般的厚呢！”結果回到家，剛進到二門兒，就看一隊一隊的下人在搬東西，往主院搬的，往跨院搬的，絡繹不絕，而且搬的那些個大家具，還一看就不是凡品，王熙鳳是個識貨的，就感慨。

原來還想着，這一趟不知又要搭進去多少東西呢。琏二回來也說，林家除了書本和幾件還算拿得出手的禦賜的老物件，就沒啥了。誰能想到，會是這麽個情形呢。王熙鳳就在心裏罵賈琏不頂事兒，連人家的家當都沒看明白。鴛鴦跟在邊上，也是咋舌，她伺候老太太，也是見慣了好東西的。這一院子面上看着低調，細看卻沒有一件不精貴的好家什，老太太的屋裏子也沒這麽貴重的。

“姑娘回來啦？二奶奶安。鴛鴦姐姐也來啦。”雪雁從院子裏出來，蹦蹦跳跳的，一看她主子回來了，小跑着來見禮。

“這些東西是怎麽回事兒？咱家哪有這麽貴重的東西？”心裏早就猜到必然是秦戰送來的，黛玉還是問出來，要不然賈府還不得以為她老爹多有錢呢？那府裏上上下下的，說話就沒個把門兒的，傳出去，傳到二位聖人耳朵裏，還不得以為她爹貪的呀？

“是秦少爺來跟老爺上課，看咱們家裏冷清，叫人送來的。老爺說不要，他非要送，還跑去宮裏找皇上要口谕，說是賞給咱們老爺的呢。”雪雁美滋滋的，語氣裏都是炫耀，回到自個家裏，她可算是直起腰來了，不用再像在賈府裏的時候一樣，安靜如雞的自保了。他們老爺現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呢！

黛玉心下吐槽，皇上您可真是夠閑的了，連這種事兒都願意管，沒把老秦頭兒給打出去，脾氣真夠好的。

“秦少爺？”王熙鳳一臉問號。

“是爹爹前些日子剛收的學生，平時在國子監讀書，閑時來家裏跟爹爹讀書的。”黛玉就解釋了一下。

別的不說，就沖賈府裏對朝廷消息的這個不敏感的程度，賈府也好不了。守邊大将軍的公子進京求學，拜在林探花門下，是多大的事兒啊。裏面各種門道各種彎彎繞，能扯出來多少故事？他們家做為林如海的岳家，居然連這個消息都不知道？賈琏回來也沒說？還是說了，卻沒人當回事兒？

服氣了。

“這弟子家裏倒是富貴。”王熙鳳果然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只感慨林家富貴。

回頭還慶幸，有這秦小公子張羅着，倒是省下自家一筆銀子。

便把之前各家送的東西留下，回府裏去了。

回去還把秦小公子的事情當新鮮景兒說給賈母聽呢。

還是賈琏晚上回來，細問了，才知道，秦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家，到底多富貴。卻也只是啧啧稱奇，感慨一下，再沒別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