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許諾一激靈，下一秒倒是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她的臉色明顯蒼白如紙，可是兩頰上偏又浮上來兩片紅暈，額上冷汗連連。
“三哥？”許諾說時已經坐了起來，房間裏也還沒有開燈，不過就着外面探進來的夕陽，天色已經有些暗沉下來了。
她這一覺，就睡了大半天。
“沒事吧？”厲寅北關切的問道。他這一天都沒有見着許諾，在樓下轉了半圈又到樓上看了一眼，正好許諾的房間門留了道縫，他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輕敲了下房門便推了進去。
金黃的光暈灑進來，探到蹭亮的地板上，反射出一點餘晖的影子。整個房間安靜至極，而許諾躺在床上，身子微蜷，顯然是在睡覺。
他很少見着許諾這樣空閑在家裏，一時間看得有趣，便走到她的床頭邊上坐下來。
其實房間裏也沒有打空調，溫度并不算高，他見着許諾的臉側上泛起潮紅，而且額上還有點晶亮的汗珠出來。他以為她是太熱了，伸手探過去，将她快要碰觸到鼻翼下的被沿下移了一些，又掏了手帕出來，在她額上輕觸了下，未料到她的額上一片冰涼。
厲寅北有些奇怪，再看時才察覺到她睡夢中眉梢微蹙，顯然是極為難受的模樣。看着像是入了夢魇似的。他這才輕輕喚她的名字，她也只是不經意的挪動了下，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他看得吃力，便又将她上面蓋着的被子往側邊挪去了一些，接着輕碰了下她的臉側，繼續喊她的名字。
果不其然，許諾随即便醒了過來。
“沒事。好像有點感冒了。”許諾醒後便覺得自己目赤腫痛，嗓子也開始脹痛起來，她坐起來時應道。
“要不要去醫院裏看下？”厲寅北問道。
“不用了，我這裏還有感冒藥，我泡杯感冒沖劑喝下應該就會好起來的。”她剛從長覺中醒來，似乎還不是很清明，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厲寅北留意到床頭邊的書桌上果然有一盒感冒沖劑放在那邊，他便起身從那裏面拿了一包，之後才起身到外面倒水去了。
等許諾喝了厲寅北泡過來的感冒沖劑後，她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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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今天我陪同學去美容院時，我好像看到了薇薇的媽媽——”她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
“你确定是她嗎？”厲寅北問道。
“不太确定——她的聲音和馮明鳳很像，可是我拉着她而且和她說了薇薇生病的事情，她毫無反應就走了。不過我想起來了，那個護士好像喊她馬女士來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認錯人了。”許諾分明無奈的應道。
“她旁邊有人陪着還是一個人的？”厲寅北略一思索後問道。
“她旁邊還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人在，瞧着應該是她的朋友之類的。”許諾如實應道。
“也有可能是她換了身份證，不想讓旁人知道而已。所以我讓小七在公安系統裏查不到馮明鳳的信息。如果她真的是許薇薇的生母，她自己應該會主動找上你的，你只要以逸待勞就是。如果真是你認錯人了，你自己再多想也無益。”厲寅北分析道。
被他這麽一點撥，許諾立馬就想明白過來了。她對厲寅北是極為相信的，眼下倒是不再糾結和馮明鳳偶遇的事情了。
厲寅北斷定的分毫未差。
果然，第二天下午，許諾就接到了陌生人的電話。
許諾剛接起來時，電話那端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是——馮阿姨嗎？”還是許諾先開口問道，其實她自己說歸說，心頭早已狂跳起來，她只怕沒說幾句，對方又把電話撂下了。
“什麽事？”對方也沒有承認這聲稱謂，有些不耐的問道。
“馮阿姨，薇薇得了淋巴瘤，先前已經做了三期化療，這星期剛開始放療，她治療情況不是很理想，我本來是計劃等她這期化療結束後帶她轉院的，她身體難受時每天就念叨着想要看到你——”
“你這丫頭從小就鬼點子多的是，薇薇可不是第一次吃你的虧了。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對方冷笑了下，顯然對許諾的說辭還是半信半疑的。
“阿姨，是，我承認我對你是有偏見。可是薇薇現在都已經生病住院了，我怎麽可能拿這種事情來騙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派人去醫院裏查證下即可。”許諾說時又補充了下許薇薇現在住的醫院名字和病房號。
“我知道了，要是查出來你騙我，丫頭，看我怎麽收拾你！”那邊冷冰冰的說完後就挂了電話，只剩下嘟嘟的下線聲。
電話那邊的聲音依約有當年馮明鳳的作風，可是那決絕兇狠的語氣，比之馮明鳳卻是有過之而不及的。
許諾心頭是大大的狂喜起來，可是無端又惴惴不安的，不知為何她還是不放心的很。
這麽一想，許諾拿起包便又徑自朝許薇薇現在的醫院出發了。
等許諾氣喘籲籲的趕到醫院時，病房裏冷清的只有護工阿姨守在許薇薇病床前，見着許諾過來了，護工阿姨便起來出去了下。
“諾諾姐——”許薇薇見着許諾過來，便要費力的坐起來。
“薇薇——今天還有沒有其他人過來看你啊？”許諾張望了下病房，除了隔壁病床的病人和家屬，再無她人，她心頭不免有些失望起來，眼下問時心頭也是揪的緊緊的。
“沒有啊。姐夫也很久沒有過來看薇薇了。”許薇薇說時嘟起了嘴巴，顯然是很不理解這麽久都沒有看到林程遠了。
“薇薇，你确定沒有其他人過來看你嗎？”許諾繼續不死心的問道。
“沒有啊！”許薇薇不假思索的應道，随即又問道，“諾諾姐，怎麽了？”
“沒事。我就随口問問。”許諾又和許薇薇聊了一會，這才起來回去了。
等她出了醫院的大門時，原先那個陌生號碼又打了電話過來。
許諾立馬把電瓶車靠到邊上的位置接起了電話。
“我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等你，你要是真想讓我去看薇薇的話，現在過來下。”電話那端還是馮明鳳陰測測的聲音。
“好的，我現在就過來。”許諾顧不得多想，挂了電話後就把電瓶車騎回到了醫院裏面停好後，這才步行到對面的咖啡館那邊。
等她過去時，張望了下，果然看到靠窗的角落處有個戴着墨鏡的婦人。
許諾便徑自朝那婦人走去。
“坐。”馮明鳳說了一聲，許諾沒有過來時，她便給她點了杯美式咖啡。她今天換了件黑色的大衣，那衣領高聳着，頭發相比昨天明顯卷了好多，看起來是剛做了頭發才出門的，加之她臉上又戴了副墨鏡，整個人像是裝在套子裏的人似的。
隔的這麽近，因為她這樣的裝扮，許諾還是沒有完整看到她的五官。不過，她留意到馮明鳳的下颚那邊似乎有個疤痕，雖然被濃妝蓋住，仔細看去，還是有點印記的。
“馮阿姨，你查過了吧？”許諾問道。
“薇薇的情況醫生怎麽說？”面前的馮明鳳依舊沒有正面回答許諾的問題，自顧自的問道。
“不是很好。我托人又聯系了新的醫院，是這方面最權威的醫院，可能會好點。”許諾如實應道。
“怎麽拖到晚期了再查出來？你那爛賭父親死哪去了？”馮明鳳明顯不滿的質問起來。
“他——我沒有和他聯系。你沒事的話，最好不要再同他有聯系了。”許諾雖然對面前的馮明鳳毫無好感，不過現下能夠讓許薇薇圓了心頭的念想，她也撇棄先前的偏見，好意的和馮明鳳提議道。
“這麽多年，還沒被追債的人剁掉雙手，也算是他的本事！”馮明鳳冷哼了下，不過對許薇薇的态度依舊模棱兩可的。
“馮阿姨，那我們現在去看薇薇吧？”既然已經見到馮明鳳了，這段時日一直壓在許諾心頭的重壓倒是立馬輕了大半。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馮明鳳以前沒有遠走他鄉之前對許薇薇還是頗為溺愛的。眼下親生女兒病重，血濃于水，自然是有些觸動的。
“我不會去醫院的。你要是真的想讓我見薇薇的話，帶薇薇到這個地方來見我。”馮明鳳說時從包裏遞了張名片過來。
許諾接過來一看，是這邊其中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地址。
“房間號我待會發你的。”
“可是薇薇身體很虛弱，醫生不會同意她出院的。”許諾有些狐疑的問道。
“你要是嫌麻煩不願意帶她出來那就算了。”馮明鳳說時就要從許諾手上拿回名片。
“我會想辦法帶她過去的。”許諾未料到馮明鳳臉色會說變就變，她把名片拽在手上，不讓馮明鳳收回去。
“那我晚上在酒店裏等薇薇——還有我不喜歡看到陌生人，你自己一個人送薇薇過來。”馮明鳳說完後就已經起身，朝外面走去了。
許諾看着馮明鳳離開的身影，心頭原本上來的那點欣喜不知為何就消去了大半。她自己想了一會便打電話給了厲寅北。
這個時節，除了厲寅北，她不知道還可以找誰幫忙。
厲寅北在電話那端聽了個大概，也沒有多問，只是簡短的說道，“你在醫院等我，我半個小時後就到醫院。”
挂了電話後，許諾便從咖啡館裏出來重新往醫院那邊走去。
等她回到病房裏，許薇薇本來都已經躺下去休息的了。許諾和護工阿姨說了要帶薇薇下去散會步，将她支走後，這才走到薇薇病床前，小聲說道，“薇薇，我聯絡上你媽了，她在酒店裏等你，我帶你到酒店裏見她。”
“諾諾姐，真的嗎？”許薇薇前一刻還怏怏的毫無精力，此時聞言雙眼立馬放出了光芒，大約病人在醫院裏住久了，目光裏總會沾上莫名頹敗消亡的氣息。許諾已經許久沒有看到許薇薇這樣精神抖擻的時候了，她點點頭又囑咐起來，“要是被護士長看到，肯定不允許你出去的。我們盡量低調小心點，不要被護士長看到。”
“諾諾姐，我知道了。”許薇薇還是歡天喜地的模樣。
許諾便扶着她坐起來，又幫她換了厚的睡衣睡褲上去，許薇薇一直住在這邊，也沒有厚外套在旁邊，許諾怕她身體虛弱，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才扶着她朝外面慢吞吞的走去。
幸好，此時正好是值班護士換班的點，許諾經過前臺那邊也沒有看到護士的身影，她便扶着許薇薇趕緊朝電梯那邊走去。
等她和許薇薇到醫院樓下的時候，厲寅北已經開着車子等在那邊。
許諾把有酒店地址的名片遞給厲寅北，厲寅北接過去看了後随即就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那酒店地址離醫院這邊有些遠，半個小時多後厲寅北才開到酒店那邊。
等到了酒店那邊，許諾扶着許薇薇下車後，厲寅北忽然走近了些，許諾怕他也要跟上來，她想起馮明鳳的叮囑，剛要開口讓厲寅北在車裏等她就成，未料到厲寅北忽然遞了只圓珠筆過來，沉甸甸的像是鋼鐵的材質。
“我不上去了，筆你帶着，有事打我電話。”他說時擰了下那筆蓋就放進了許諾上衣的口袋裏。他說得極輕，而且放進去時動作利索着，許薇薇離他有幾步距離，自然也不會聽到看到的。
“我知道了。”許諾點頭應道後，這才快步走到許薇薇的身邊，把她往裏面的電梯那邊扶去。
身後的厲寅北望着許諾的背影，臉色忽的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不過随即就消逝在這寂黑的夜色之中。
剛才過來的路上，許諾就已經收到了馮明鳳發過來的房間號。
在第二十層。
進去電梯後，許諾剛按了20樓的鍵後，忽然出聲說道，“薇薇，待會你媽要是問你怎麽過來的，你就說我們坐出租車過來的。你媽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這裏見你。”
“諾諾姐，我知道啦，我會這麽回答的。”許諾能幫她重新聯系上馮明鳳，許薇薇心頭不知道有多開心了，眼下對許諾這麽個小要求自然是百依百順的。
那酒店的電梯快得驚人。
沒幾秒過後，就到了二十層那邊。
許諾扶着許薇薇朝外面走去，整層走廊上都鋪了無比厚實的地毯，踩在上面，毫無聲響。
“諾諾姐，我有點頭暈——”許薇薇不太舒服的說道。
“就到了。”許諾一邊攙着許薇薇，視線一直在尋找馮明鳳說的房間號。
沒一會就到馮明鳳說的房間前面。
許諾深吸了口氣才去敲門，也不知為何，她心頭無端就跟着撲撲直跳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