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許諾渾渾噩噩的走到會議室那邊,她伸手去敲了下門,裏面有人應道進來,她這才推門進去。
果然,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她們小組的同事,而且連着吳文勝和姚钰華都坐在側邊上,臉上神情凝重且嚴肅。
許諾自知遲到,挑了邊角上的空位坐了下來。
奇怪的是,自她進來,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盯着她,偌大的會議室裏安靜的連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聽得到。
“出什麽事了?”許諾正好挨着組裏的ae秦羽,她看了下前面ppt顯示屏上的應急方案的标題,便輕聲問了秦羽。
“姑奶奶,你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你都不知道?”秦羽雖然也是壓低着嗓音應道,不過話語裏的埋汰之意不言而喻。
她這麽一出聲,許諾才留意到秦羽整個人狀态也是差的可以,她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許諾還是雲裏霧裏的。
不過不等秦羽繼續出聲,組長李屏芳已經發問起來了,“小許,大家都等你等了一上午,你能解釋下為什麽華城二期的樓書裏面的幾個關鍵宣傳标題會出現在錦城的樓書裏面嗎?”
“不可能。我自己想的文案,錦城和華城雖然項目風格還有對購買者的定位都是無比接近的,不過我自己事先就已經考慮到這個弊端了,特意把錦城和華城的宣傳切入點都分開的了。”許諾自己經手過的事情,即便對着整個會議室裏質疑的目光,眼下她還是無比堅定的解釋起來。
“哦,那你來解釋下今早發出去的錦城樓書裏的文案是怎麽回事?”李屏芳不假辭色的說完後,将鼠标點擊了下,随即那ppt的牆面上立馬就開始播放起了錦城的樓書頁面。
許諾目不轉睛的一頁頁看下去,沒多久,她的臉色就慘白的毫無血色起來。
這份樓書若是沒有細看,并不會發現明顯的怪異之處。只有深入細看時,才會看到裏面的幾句關鍵頁面上的宣傳亮點,居然把華城那邊的宣傳資料也都添加了進來,而且添加又不是完全機械的添加,而是經過稍微處理修改過的添加,一看便知是同行的傑作。
“銘燕,我前天下班前最後一次發給你的文案明明不是這一份的?”許諾心頭已經隐有不詳的預感上來,眼下還是勉力克制住胸口的狂湧,轉而問向同組的設計師陸銘燕。
“小許,你昨天不是又發了一份給我,應該是昨晚十點前吧。我那個時候覺得有點困就去樓下的星巴克那邊呆了一會,等到昨晚十點多回去時,就發現你又發了一封更新過的資料給我。我以為你是精益求精,就又按照最新的文案都微調了一遍。這才發出去的。”設計師陸銘燕也分明委屈的應道。
其實她手上的樓書在昨天上午就已經完工,這麽大的動靜,都是經過組長還有上面的大領導都把關過的,提了意見稍作完善即可。而她看到許諾發過來的郵件,上面的文案排版和字眼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她以為是許諾的完善補充版,畢竟昨天的成品領導就已經審核過了,這次微調後的版本成形後她就沒有特意發給領導審核。
而ae秦羽雖然平常和地産公司公關的能力極佳,但是在實際作品的把關方面向來不怎麽上心,早上上班後草率的看了個陸銘燕的最終成品後就發給錦城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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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營銷總監收到樓書後表示還算滿意,秦羽為了彰顯自己的優渥感,就和李屏芳轉述了下錦城那邊的反饋情況。
李屏芳心情好着,便把早上秦羽發出去的樓書仔細的閱覽起來,她本來還想從這份樓書裏面提取幾個新穎的點,以後開會需要優秀案例時也可以拿來用上。
未料到這麽一看,她就看出了個大問題,沒想到裏面居然不知何時摻雜進去了計劃給華城二期項目宣傳的文案。
華城和錦城本來就是不相伯仲的競争者,若是被華城知道宣傳的側重點被提前洩露而且運用到錦城那邊即将開盤的項目上,這對華城的二期銷售将會是個極為嚴峻的考驗。
而且,如果這個消息走漏的話,只怕她們公司也吃不了兜着走,自然也不能再維持和華城的業務合作了。
做這行的,自然都明白這個後果的嚴峻性。
發現這個巨大的失誤後,李屏芳立馬上報總經理和總監,之後便召集全組參加會議,當務之急是先讨論針對華城那邊一周後就要遞交的樓書的補救措施。
畢竟,原本的創意既然已經提交出去了,那麽先前給華城那邊計劃所做的創意便相當于打水漂了,一切都要重頭開始再做一份了。
許諾聽陸銘燕一說,最壞的猜測都已經成了事實,她覺得整個腦袋都脹痛的像是要炸裂掉,可是還有一絲神智在,她不願意就被冠上這麽個大罪名,眼下繼續讷讷的說道,“我昨晚九點就下班了。我回去後也沒發過郵件。我想這封郵件是別人登陸了我的電腦,用我的郵箱發出去的。吳總,我要求調下昨晚的辦公室監控,看下我下班後有誰到我的位置上碰過我的電腦。”
“也行。屏芳,你打電話讓網管趕緊去調下昨晚這個時段的監控記錄。”相比會議室裏其他人的義憤填膺,吳文勝明顯是最理智的一個,此時不帶個人情緒的吩咐道。
“吳總,我知道了。”李屏芳說完後就翻了通訊錄打給了公司的網管。
幾分鐘過後,網管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李屏芳沒說幾句就挂了電話。
“吳總,網管說昨晚的監控被删除了。暫時還查不出是誰删除的。”李屏芳無比晦氣的說道。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裏的衆人又開始面面相觑起來。
礙于吳文勝和姚钰華這兩個大領導在,大家心下各有想法,倒也沒有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來。不過在這之中,有相信許諾清白的也有,以為她是自導自演的也大有人在。
許諾知道自己現下是百口莫辯。不知為何,她腦海裏此時才回想起前陣子剛接了錦城項目和厲寅北提及了下,那時的他就提醒過她電腦密碼的事情。
“你自己經手的資料最好放的穩妥點。”
“就你那幾個純數字的密碼,用不着學過it的人都能輕易破譯掉。”該說的他都已經提醒過她的了,那時的她還以為覺着人心險惡完全是他多想的緣故,未料到——她工作上的事情幾乎沒有和厲寅北提起過,她甚至想不明白他說這番話的用意和根據,現下還是已成定局了。
“吳總,不管怎麽樣,都是因為我的疏忽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我會立馬辭職的。”許諾畢竟還沒太多的社會經驗,沖動之下便覺得辭職才是最好的澄清方式。
“你一走了之倒是輕松,這麽短的時間,剩下我們要找誰去準備華城的文案——”也不知道是誰輕聲嘀咕起來,不過随即又有輕聲的附和聲響起。
“小許,這件事我會立刻安排相應人員調查下的。要不這個星期你就暫時先放個假吧。放空下自己,等下周一回來上班,狀态也好點,到時候再抓緊時間把華城的新文案重新寫下交上來。”吳文勝這麽多年的閱歷擺在那裏,做的決定也是滴水不漏的。
畢竟在接下來最敏感的幾天內,他也不确定許諾是否百分百的清白,幹脆就讓許諾先放手個幾天。不過他也知道這麽短的時間要找新的文案接手華城的項目并不合适,末了還是給公司和許諾都留了餘地。
許諾聽得出吳文勝已經是最大程度維護自己了,她是個聰明人,眼下也點頭說了謝謝,心頭不甘也并未繼續糾纏解釋下去。吳文勝這才宣布散會。
許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公司裏走出來的。
她出來的時候還剛下午而已。
昨天下的大雪,今天才開始融化。加之中午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舉目之處,已經看不到積雪的地方了。唯有這天氣愈發濕冷的厲害。
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加之怒火攻心,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昏沉沉的,開出去好長一段路,身上的雨水都開始往下淌了,她還是毫無知覺的。
那場雨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停歇。
她也沒地方可去。
早上出來時和厲寅北鬧了不愉快,眼下她也不想再回去。
原來,除此之外,她竟是連一個容身之處都沒有的了。
許諾一個人在雨中漫無目的的騎着電瓶車。
到晚上十點多了,厲寅北都還沒有打電話給她。
她知道厲寅北這次大約是真的生氣了。
許諾本來是騎着電瓶車往厲寅北的住處方向開去的,不過在離他的住處那邊還有幾個紅綠燈的時候她就停了下來。
這邊附近也沒有可以遮風擋雨的站點。她把電瓶車停在邊上,她自己就挨着電瓶車蹲在了那邊。
這麽糟糕的天氣,加之已近深夜,視線之內甚至都見不到其餘過往的車輛和行人,她就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蹲在那邊。
其實淋雨淋久了,凍得僵麻了,許諾居然也不覺着冷。
除了厲寅北,她不知道她還可以去找誰。
許諾迷迷糊糊的想着,那雨水沒一會就要從臉上淌下來,到後面她幹脆都懶得去抹臉上的雨水了,任憑自己的雙腿繼續僵麻下去了。
這麽晚了,厲寅北都不願意出來找她——他是真的生她的氣了,她自暴自棄的想道。
許諾蹲在原地,借着遠處昏黃的路燈,她就一直百無聊賴的看着地上的積水,在水坑裏漾開一個個水圈,波光粼粼的,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看。
她都不知道自己盯着面前的水坑發了多久的呆,直到覺着前方有刺眼的大燈亮起,她這才下意識的扭頭朝前方望去。
就這幾秒的時間,車子已經疾馳過來,順帶濺起了一地的雨水到許諾的身上。許諾雙腿早已僵麻,而且她自己反應遲滞着也沒有起來避讓,那水坑本來就深,泥水立馬劈頭蓋臉的澆了下來。
許諾還是伸手朝臉上抹了一把,依舊呆在原地。
早已疾馳過去的車子不知為何又轟的倒退回來,車子剛在她的面前停下,厲寅北早已下車,許諾還是維持着方才的姿勢,仰頭望着雨幕中驟然出現的厲寅北。
“還不上車?”見她這樣作踐自己,他簡直是氣得渾身發抖起來,說完後就要一把将她扶了起來。可是她已經蹲了這麽久,即便被他這麽大力扶着,一時半會也還沒站直身子。
“三哥,你不生我的氣了?”她自己的身子還沒站直,卻先怯怯的問了他。
他冷着一張臉,其實是已在盛怒之上,反倒不知道要怎樣和她發火起來,見着她渾身僵麻着動作極慢,幹脆一把将她打橫抱起朝車裏抱去。
可是車裏也沒有可以擦拭的東西,就這麽一會的功夫,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已經淋得濕透。
厲寅北等許諾坐進車內後,早已發動車子朝前方疾馳而去。
許諾被他悶聲不吭的扶到屋裏後,她坐在沙發上,身上的雨水沒一會就把附近都淌的濕漉漉起來。厲寅北剛進屋就随手拿了幹的衣物替她身上擦拭起來。
陡然間回到了溫暖的室內,她反倒愈發冷的哆嗦起來,甚至連牙齒都凍得咯咯作響起來。
方才把許諾抱到車上到進屋來,厲寅北就沒說過一個字。
把她身上的雨水快速的擦拭了下,他自己又疾步走到樓上,拿了她的睡衣下來,他急着要将她身上濕透的衣物剝下來,可是那衣物全濕貼在她的身上,他力氣雖大,一時間不得其法,手上的動作反倒是顯得粗魯起來。
好不容易将她換了幹爽的睡衣上去,他這才起來,面無表情的開口說道,“我去給你煮姜茶過來驅下濕氣。”
“三哥——陪我會,好不好?”方才她渾身癱軟的任由他倒騰,此時忽然伸手拉在他的右手上,沙啞着嗓子說道。
他下意識的要從她的手心裏掙脫開來,然而她攥的這般緊,他一時間竟然也沒甩開,不由得轉身朝她望了一眼。
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她的眸子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水。
他只覺得心頭驀地一緊,仿佛是心髒的最深處猝然被紮了個洞。
再大的火氣,居然也發作不出來。
他是拿她沒了法子。
“怎麽了?”他讓自己深呼吸了下,勉力克制住心頭的怒火,說時沒被拉住的那只手輕輕碰觸了下她的腦袋上方。
“三哥——”她才喊了這麽一句,忽然毫無預兆的撲到他的身上,他此時還站着,而她坐在沙發上,這樣直愣愣的撲過來,整個面頰都撲在他的大腿上,手上抓了一截他的西裝褲子上的面料,便像是抓着了什麽救命稻草似的,跟着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