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厲寅北動作利索着,沒一會就把帳篷收好,他離開前,忽然又放下帳篷,快速的從身上脫了外套披在許諾身上。

其實許諾也穿了長外套的,又是大冬天的,穿着厚厚的衣物,她倒是沒有那方面的隐患,而且也怕厲寅北凍到,便要脫下來讓厲寅北穿回去。

“我不冷,你穿着吧,保險點!”厲寅北說完後這才彎腰重新扛起帳篷往停車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匆,她在他身後,匆忙跟上,餘晖中帶到他的耳際不知何時紅通通起來,就像是熟透的紅蘿蔔似的,直愣愣的立在寒風中,卻也讓人心生暖意。

她原本腹部已經隐隐絞痛起來,可是只要多望一眼前方快速走去的背影,那身體上的不适卻是緩解了不少。

等許諾坐進車內,厲寅北發動車子後又問道,“諾諾,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去醫院看下?”

“沒事。我回去喝杯熱茶睡會就好了。”她強打起精神應道。她自己本來就早已習慣了這身體的例行苦痛,平日裏也不覺得有什麽難熬之處。唯有此時被他這麽柔聲一問,仿佛心口緊繃的關口驟然被打開,好似再一碰觸便要決堤開來。

所以說,熱戀中的甜蜜是會教人變得更為脆弱。

而非堅強。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象,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該會如何的荒涼與無助。

“在想什麽?”他見着她有片刻的出神,還是沒有放心下來,便又開口問道。

“三哥,有你真好。”她這才回神過來,繼而怔怔的說道,神色間不知為何隐有憂慮上來。

他忽然伸了右手過來,在她發尖一路輕拂下來,沒一會便滑至發梢,他的指腹順着她的發梢逗留片刻,這才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三哥,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就很羨慕周末可以和爸媽一起出去游玩的同學,我印象裏最深刻的是班上有個同學,經常說她爸媽帶她去哪裏宿營去哪裏看星星,她家裏是我們班級裏經濟條件最好的。那個時候我是第一次在她嘴裏聽到帳篷的單詞,她說的那些地方我那時甚至聽也沒有聽過。我一直以為帳篷是有錢人才可以買得到的專有幸福。幸好有你,今天也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有錢人的快樂了。”她坐在他的右邊,看着前方道路上開闊的視線,緩緩道來,是開心的口吻。

想必這個可笑的不值得一提的念想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生根發芽,到了這一日才得以成行,的确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其實以前我媽在的時候,雖然家裏挺拮據的,不過我媽還是會省吃儉用的給我買漂亮的裙子買漂亮的發夾,我知道我媽都舍不得花錢給她自己買件好的衣服,那個時候我就想着以後長大要是有錢了,我一定要給我媽買很多漂亮的衣服帶她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有錢多好啊,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後來畢業工作了,我也是一直這麽想的。三哥,你說是吧?”

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杉樹,看上去枯黃蕭條的很,然而是并沒有枯萎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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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少會和他吐露心事,哪怕是那些過于晦暗的過往,她都不願讓他看到她那卑微的一面。可以這樣聽她淺淺道來,他只覺得莫大的知足。

這一路上,她說了很多她小時候的趣事,小時候的愛好乃至小時候的那點小心思,他一直安靜的聽着,很少插話。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教他止住從四面八方瘋狂亂竄上來的暗湧。

這麽漫長的歲月,幸好還是讓他遇見着她了。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她一個人,心裏藏着那麽多的事情,要怎麽去過活這漫長的時光歲月。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比同齡人要早熟而且堅強的多。其實想想,我才是最怯弱的那個。我媽走了這麽多年,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我媽是怎麽走的。我只記得我媽最後一次送我去寄宿學校的公交站,那是周日的傍晚,一直在下雨,我和她在寒風中等着公交,她還問我跳舞跳的怎麽樣了,我那時不懂事,還抱怨兩年前買的芭蕾舞衣太小了,半年前買的芭蕾舞鞋也跳的很舊了,她原本是答應我下個周末就要帶我去買新的舞衣和舞鞋的。沒想到——我連我媽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外面,幾乎沒有回去祭拜過我媽,三哥,我是不是很不孝?”她忽然又扭頭過來問道,像是要從他的世界裏問出另一個答案。

“不會。阿姨肯定會很安心的。”他讀懂了她目光裏的恓惶不安。

果然,厲寅北話音剛落,她還隐隐顫抖的手心慢慢的平靜回去了。

“諾諾,忘記那些過去吧。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了,你還有我,我會陪着你——直到我存活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秒。”他略一停頓,繼續一字一句的出聲說道。

那些沉重如誓言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心底裏發出來的聲響,震的她的心頭也跟着顫動起來,繼而歸于平靜。

“三哥,我知道了。”她果然是跟着點頭應道,原本還隐有憂慮的臉上終于重新輕快回去。

等兩人回到住處後,已是接近傍晚。

許諾也沒有胃口,晚上早早的就睡覺了。

“放心吧,明天我就會生龍活虎回來的。”睡前,厲寅北不放心她,厚着臉皮要和她擠到一起。

她疼的身體都微微蜷縮着,然而還是露了笑臉。

第二天起來,許諾肚子倒是不疼了,不過卻開始發燒咳嗽起來。

都說病來如山倒,許諾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滋味。

大姨媽還沒走,又燒的糊裏糊塗的,因為脫水的緣故,許諾的嘴角上都起了細密的水泡,而且雙唇幹渴的都要開裂起來。

許諾迷糊中記得是厲寅北一早起來把她送到醫院裏挂鹽水去的。

這場感冒一直持續到許諾回去上班前的最後一天。

這幾天她自己發燒整個人都暈乎乎的,渾身都沒有一點力氣,當然也沒有精力去想工作上的事情。

直到周日那天,身體才覺着輕快了許多,她這才忽然想起來明天又要回公司上班去,難得在家裏過上好多天的清閑日子,想起來明天回到公司還不知道情況怎樣,許諾心頭居然生出了一絲怯意。

不過并非全部是對明天吳文勝調查結果的不自信,而是她從這樣高節奏高壓力的工作中突然抽離出來放了好多天的假,就像是得了假期綜合症似的,一想到自己先前處理的工作,還有之前那個鬥志昂揚的自己,居然都遙遠的就像是許久前的舊事似的。

“想什麽?”厲寅北見她靠在沙發上,莫名的走神起來。

“明天還不知道怎麽樣呢?”許諾如實應道。

“放心吧,我已經找人查清楚了。之前那個程明發還有印象嗎?”厲寅北随口問道。

“哪個程明發?”許諾說時立馬在腦海裏快速的回憶起來,一小會後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哦,你說的是那個人,他怎麽了?”

“他雖然不是錦城的人,不過和錦城那邊的營銷總監關系匪淺,兩人臭味相投。我找人去調查了下,果然是錦城的營銷總監和你們公司二部的ae弄的鬼。你們吳總前天就已經把那個同事給辭退了。你要是現在進郵箱看下,應該就能看到你同事的辭退信。”厲寅北一臉無感的彙報道。

“公司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居然都不知道。不過領導也是的,都調查清楚了也不及時打個電話給我——”許諾嘀咕道。

“你那個時候挂鹽水睡着了,電話是我接的。我和他說過了,休假時間不要再打電話過來,免得你又要勞模上身跑回去上班。”厲寅北毫不意外的應道。

許諾則是望着面前一臉理所當然的厲寅北徹底無語了。

“我提醒了下你們吳總,應該不會只是占用點我們華城的宣傳資源這麽簡單,果然他一查,你們公司的ae和錦城那邊還有其他不正當的業務往來,這是背着你們公司暗地裏弄的小動作,聽說你們吳總正安排專人繼續跟進搜集證據,以盜取商業信息把錦城的營銷總監和ae一起上告到法庭。”

“不過錦城也算是我們的客戶,吳總這樣做,不會擔心傷了錦城的和氣嗎?”許諾不解的問道。

“哦還有忘記提醒你一件事了,估計是你們的宣傳不怎麽給力,加之錦城的地段不是很好,前幾天正好是一期開盤,銷售慘淡到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提了。錦城的高層那邊正好缺個替罪羊,難得冒出來有這麽好的把柄,已經把整個營銷團隊都換血了。”

“整個營銷團隊,這也太誇張了吧?”許諾無比吃驚的問道。以前她們的确也碰到個別地産商,要是開盤銷售業績不忍直視,是會辭退掉營銷部門的幾個替罪羊,不過把整個行銷團隊都撤掉這麽大動作還是第一次聽說的。

“那是因為錦城的高層認定營銷總監和他們明面上的競争對手程明發有幕後利益關系,盜取商業秘密為對方所用,這種行徑,不管什麽行業,都是死罪。你看着好了,惹上錦城,程明發接下來的日子估計要很艱難了。”厲寅北繼續無動于衷的敘述起來,臉上還帶着點淺淺的笑意。

許諾稍一思考,立馬明白了厲寅北方才所說的其間關聯。借着她的這點私事讓錦城自戕似的換了營銷團隊不說,也不知道他使的什麽能耐,居然還借着錦城之手去收拾心術不正的程明發,這一石二鳥的下場讓她覺着不可思議的同時,也重新認識了面前的厲寅北。

“程明發會怎樣?”許諾好奇的問道。她的印象中,這些人身家厚實着,哪會輕易倒。臺。

“過幾天就會見諸報端的,他名下投資的的資金鏈半個月內肯定會斷掉的,到時候他是選擇失蹤蒸發還是主動宣告破産就不得而知了。”厲寅北語氣尋常的像是說着一件極為尋常的小事,“誰讓他誰不好惹,偏要惹到你的頭上,現在才讓他破點財而已,對他已經算是很客氣了。”某人繼續漫不經心的說道。

許諾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心思缜密的果然是比她想象的可怕多了。

“三哥,謝謝你了——”她雖然絲毫不知厲寅北在其間做了什麽的手腳,不管如何,卻也是他出的一番力,才能讓她這般全身而退。她想到這時,心頭憋了又憋,出口的卻只是這一句而話而已。

“真要道謝的話答應我一件事——”某人說了這麽多,仿佛就等許諾的這一句話。

“什麽事?”許諾跟着問道。

“還沒想好,過幾天再告訴你。”某人一臉無感的應道。

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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