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存
“原來火還是記憶中的暖度,原來風拂在身上的感覺是這般的溫柔,擁有軀體的感覺,已久得連記憶都不剩了。”
天羅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夜洞中,感受着擁有身體後的實在感。
能生存下來實在是不容易,所以能生存下來本身就是件美好的事情,在重新擁有了能生存下去的身體之後,天羅子有着太強烈的感受,他想活下去,他要活下去。他沒什麽勇氣,也不在乎評價。能活當活,就是天羅子現在最為實在的想法,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生命準則。
他卑微地只想活着,不,其實活着,對他來說,都是太高的要求,想他死的人可比要他活的人要多得多啊,活着,容易嗎?
為了他的活,他的師父已經背負了太多殺戮和鮮血。
但是天羅子知道他的師父其實不喜殺戮,在他知道沐靈山就是他在苦境的另一個存在,并把這事告訴說太歲時,他的師父曾說,可惜了是這樣一個人物,不知該為天羅子歡喜還是悲傷好。
天羅子只說,他羅為師父感到難過。
“你為我難過?哈,難過什麽,這雙手早已染了無數不願染的血腥。你該為我高興才對,因為,我将要擺脫你了。”
師父說的是“不願”,但再不願,還是為他染上了。。。
殺人的感覺就如同潮水往複。
“第一次染上血腥,在河邊洗着雙手,潮水沖走了鮮血,但下一波又将沖離的血色漫湧過來,手上鮮血,就在潮水幾次往複之下被沖淡,但就此便知曉,潮水往複是在為自己記憶着殺人的溫度。血色與無情。這種記憶是一種糾纏。”
被殺人的記憶所捆縛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殺戮的事實終究也不會為此改變。
那日,因為生死的問題,說起了若葉央措,天羅子只以為是師父偏心,卻未曾想是自己吃醋。
聽着說太歲對他的斥責,心裏滿心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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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徒兒不會這樣不體恤他人只懂得放大自己悲劇的人,你冷靜自省吧。”
“當你認為他人犧牲的性命都是該死時,就表示你對生死已沒有了準則,那你的生或死有什麽差別。”
但這些話在遇到随遇并被要求去殺随遇的時候,天羅子算是真正明白了。
“今日都是環境相逼,才促使這叔殺侄的悲劇。你不要怪我。”
“你并不想殺我。”
“唉,但為了我自己,我不得不殺。”
“為什麽。”
“因為神思預言。”
“神思是什麽?為什麽它一預言我就一定要死。我有犯什麽錯嗎?”
聽着眼前孩童天真的問話,不就是當初懵懂的自己?天羅子不由心下一酸。
(為什麽預言碑預言我死,我就要死,我犯什麽錯。)
(你沒錯,錯的是人性,錯的是被權利熏陶的人心。)
“你沒有犯錯,是我錯了。”
“那你為什麽要拿出刀刃。”
“原來被逼迫久了,為了生存,自己也會成為加害人。”
“既然想殺,為什麽你的手一直在抖。”
“因為。。。”
因為,他下不了手。随遇與他的際遇如此相似,如果殺掉他。是不是表示殺掉了過去的自己。表示以前被人逼殺也是理所當然的,被預言所害的人,他與随遇皆是,所以,他下不了手。
低首剎那,風疏疏,雲悠悠。
曾被母親說從出生起就從未哭過的閻王第十九子,此刻卻留下了眼淚,生死的準則他并非沒有,殺人,殺死一個孩子,殺死一個和自己一樣遭遇的孩子,這樣的壓抑,在選擇放棄的剎那,終也卸盡。
生存很難,但也不是毫無原則地剝奪他人性命來換得自己的生存。
天羅子相信他能尋到其他的生存之法。
天羅子的生存之路,在危機重重下,在人格未定性情不成熟的情況下,走下去,難不難?
即使那麽難,那也得一步一腳印踏踏實實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