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因城不太平

寒露已過,九因的氣候越發寒冷起來。

八月二十三,距離聽七樓主夜辭遇襲,已過六日。

日頭剛剛落入西山,不醉不歸酒樓的風先生便敲着他手中的木板開講了,座中幾無虛席,所有人都伸長脖子認真聽着。

“要說咱們九因城,雖說素來人跡甚嚣,不算安寧,可也很少出什麽亂子,不過這幾日卻真的不太平……”他說着拿起手邊的酒壺喝了兩口,見聽衆個個面帶好奇,便滿足地笑了笑,擡頭看着進門來的那位身着白衫的年輕男子挑了個角落坐下來,不由勾了勾唇角,繼續道:“這第一件事便是五天前,城北聽七樓發生的一件怪事兒。”

“什麽怪事?”

“聽七樓的老管事江無緣突然莫名其妙地遇刺身亡了,要說這江無緣,自打聽七樓初成便在聽七樓做事,至今也有十多年了,眼看着就要退下去頤養天年,誰曾想會出這種事。要知道,聽七樓可是出了名的守衛森嚴,樓裏機關暗哨多不勝防,可江無緣就是在這樣的守衛下,被人潛入聽七樓給殺了,你們說怪不怪?”

“聽風先生這意思,您知道其中內幕?”

“呵呵……”風先生輕笑着搖搖頭,“聽七樓是什麽地兒,其中內幕豈是我們這些人能知道的?老夫只是覺得有些蹊跷,只怕這位老管事不是被外人刺殺,而是……”

他突然收聲,沖衆人做了個“噓”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做了什麽對不起主家的事兒,遭了報應。”

聞言,人群立刻小聲地嘀嘀咕咕議論起來。

坐在角落裏、一襲男子裝扮的疏離擡眼看了看那位風先生,與他對了個眼色,又瞥了一眼身邊的人,低聲道:“怎麽說得這聽七樓像是個龍潭虎穴一般?”

身邊那人立刻側身看了她一眼,“小兄弟,初到九因?”

疏離稍作沉吟,點了點頭。

“那便不怪你,實話告訴你,這聽七樓可真是個神奇之地,其實大夥兒都已經忘記它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只記得突然有一天,江湖中的人都在說着聽七樓的事,說這裏是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處,還說這裏的主人通曉一切世間人所不知的秘密。”

“耳聽八方……”疏離撇了撇嘴,“那為什麽不叫聽八樓?”

“喲,那可不行,這八方之中須得除去一方。”

“哪一方?”

那人朝着帝都玺涼城的方向指了指,低聲道:“帝王家。”頓了頓,又補充道:“只要不是涉及帝王家的事,任何秘密在聽七樓都是可以交易的,不過,你要付得起足夠的代價,更要讓那聽七樓的主人感興趣才行。”

疏離故作恍然地“哦”了一聲,心下不停盤算着,照這麽說,那麽多人想要除掉聽七樓主也就不奇怪了,畢竟他們手中掌握着太多人的秘密,而越是位高權重、身份尊貴之人,不願為世人所知的秘密就越多,聽七樓的存在于他們而言,實在是個不小的威脅。

這麽想着,她擡頭朝臺上的風先生看去,正好聽他說道:“這第二件事,估計有人已經聽說了,便是發生在城西南的盛家莊,盛家莊這些天先後遭了兩次行刺,死傷的侍衛和兵将數十人,卻沒有一個人親眼見到過兇手的模樣,更不知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聽活下來的侍衛說,他隐約記得刺客是個身材清瘦之人,身手幹脆利落,動作奇快,就像個鬼魂。”

座中的人有人興致昂昂,有人則面露懼色,疏離皺了皺眉,似乎不大喜歡風先生這般形容。

“老夫倒覺得這世上根本沒什麽神神鬼鬼的東西,多半就是個武功卓絕的高手,否則,他也不可能有機會傷了家主盛聯,而且傷得不輕,尋常大夫皆是束手無策,眼下盛家正廣貼告示,遍尋名醫為盛聯醫治,可這進進出出的大夫少說也有二十人了,盛聯這傷勢卻不見任何好轉。”

疏離眼底的疑色漸濃,正要起身離開,便聽身邊的人小聲道:“死了便罷,也算是老天開眼了。”

見疏離奇怪地看着他,連忙解釋道:“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這盛家的人當真是壞透了,你初到九因不了解情況,以後就知道了,記住,遇着盛家的人,能避則避。”

他說着輕嘆一聲,“要是這個人能把盛家的人殺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聞言,疏離又坐了下來,聽那風先生繼續說下去:“因為這事兒,平風縣主已經把平風那邊所有的軍隊都已經調來了,眼下盛家莊的守衛增加了數倍,莊內更是徹夜燈火通明,軍隊與侍衛那是一刻不停地來回巡邏,生怕這刺客再來。”

聽到這裏,人群中有人問道:“哪來的軍隊?”

“自然是朝廷撥派給平風縣主的府兵。”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衆所周知,三年前,盛家少主盛才繼迎娶了平風縣主秦舒袖,因着平風與九因相鄰,成親之後他們便住在盛家莊。”

“平風縣主……”疏離将這四個字反複着念叨了幾遍,臉色不大好。

風先生繼續道:“這秦家與朝中一個位高權重的大人關系極為密切,據說盛家莊的事已經被秦家以急信送入帝都,不出意外的話,那位大人很快就會派人前來相助。”

他邊說邊故作不經意地瞥了疏離一眼,似乎這話是特意說給疏離聽的。

衆人立刻小聲議論着是哪位大人,把四品以上的京官都猜了一遍。

風先生閉口不答,朝疏離看來,果見疏離朝着玺涼城的方向瞥了一眼,眼底浮上一抹寒意,略一沉吟,起身離去。

風先生神色有些擔憂,又不能就此離開,只能強作笑顏,繼續說下去。

走出不醉不歸,站在街上四下裏望去,天已經黑了,街道兩旁挂着各種各樣的燈籠,吆喝聲、嬉笑聲不絕于耳,疏離有些心煩意亂地皺了皺眉,提了兩壺酒,快步離去。

待風先生找到疏離時,她正蜷縮着腿坐在不醉不歸後院最高的閣樓頂上,一邊喝酒,一邊俯瞰長街。

風先生伸手去拿酒壺,卻被她一巴掌打了回來,淡淡道:“書說完了?”

“聽得不滿意?”

“故事聽着不錯,可惜是假的。”疏離擡起頭白了他一眼,“我若真的見到了盛聯,他就不會只是重傷這麽簡單了。”

風先生連連點頭,“我知道,只是眼下盛家貼告示尋找名醫的理由就是盛聯重傷。”

“借口。”

“沒錯,是借口,事實是,在你到九因之前,就傳出盛聯身染怪病、無人能治的消息,帝都的禦醫來了好幾個,卻都是無功而返。”

疏離冷笑一聲,“那可真是老天開眼。”

“不過,我還打聽到了一件事,也許你聽了會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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