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岷城有餘孽
步清倬撇撇嘴,避開他的目光,“你放心,我有分寸。”稍稍沉思了片刻,他收斂了嬉笑之意,繼續道:“不過有件事我倒是很想弄明白。”
“你是說,從盛家莊下人口中傳出來的那個消息?”
“既是內院的下人透露的消息,那就極有可能是從盛家人口中說出來的。”他定定看着夜辭,目光沉凝,“盛家的人說,刺客是岷城餘孽,時隔三年,回來複仇了。岷城、三年……你想到了什麽?”
“祁晔屠城。”
“既然屠城的是祁晔,這個人為什麽要找盛家的人報仇?就算要找,也要去找秦家才對。”
夜辭打斷他,“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是誰。當年岷城被屠,可是一個活口都不留,甚至,就連當時不在城裏的人,後續也遭到了祁晔派人追殺。此人做事向來是斬草除根,不留一絲禍患。”
“一個活口都不留……”步清倬輕輕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夜辭的話似乎提醒了他什麽,他眼底的笑突然變得詭異起來,輕聲呢喃道:“那可不一定。”
夜近子時,一個身着下人服飾的丫頭手中捧着一只托盤,一路低垂着頭,直奔着夙夜閣而來,遇到任何人都是一言不發,自顧低頭行禮,直到進了夙夜閣的門,她才緩緩擡起頭來,淺紅的唇角溢出一抹淺笑。
環視一圈,前廳無人,她遲疑了片刻,穿過小門,循着嘩啦的水聲走到後面的屋子,剛推開門,一股溫熱的氣流便拂過面上。
她在門口停下腳步,擡眼望去,一陣水霧緩緩朝着門口湧來,眼前立着一道寬長的屏風,屏風後垂着一道道輕紗簾幕,稍微挪動幾步,依稀可見簾後是一方寬敞的溫水池,這水聲便是從裏面傳來。
“公子,藥熏來了。”她努力捏着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嬌柔溫順。
這位倬公子不知從何而來的習慣,每隔三日便要泡一次藥浴,蒸一次藥熏,三天前她剛來時,陰差陽錯躲開了一次,這一次卻是避無可避,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不等裏面的人應聲,她便放下手中托盤,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裏面的那人突然出聲道:“送進來。”
她微微一怔,卻還算冷靜,只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便重新捧起托盤,朝着簾幕走去,方才聲音明明是從這簾後發出來的,待她繞過簾幕卻發現後面一個人都沒有,水面上蕩着一圈圈波紋,池中卻不見人影。
她警覺地斂了斂眉,本能地向後退去,突然一股水流迎面潑來,她擡手去擋,下一刻,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這只手力道強勁,根本容不得她掙脫,腳下一滑,“撲通”一聲跌入溫水池中。
好在池水并不是很深,她連忙站起身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未及轉身,便又被那人從身後勒住脖子,同時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抄起一把水朝着四周打去,頃刻間,屋裏的火燭盡數熄滅。
“誰派你來的?”步清倬将人緊緊箍在懷中,從身後貼過來冷聲問道。
疏離腦海裏最先閃過一陣疑問,誰派她來的?難道他以為她是別人派來刺殺他的?
“公子,我不是……”
步清倬打斷她:“回答問題。”
疏離定下神來仔細聽了聽,旋即明白了他此舉用意,四周有輕微的腳步聲正在悄悄靠近,八個人,雖算不上絕頂高手,卻也非尋常之輩。
腳步聲越來越近,步清倬勒着她的手臂也越來越緊,驀地,屏風被人打破,有黑衣人沖進屋來,步清倬一把将疏離摔入水中,躍身而起,抓住一道簾幕用力扯下,沾上水,朝着門口的人抽了過去。
疏離猝不及防,面朝下紮入水中,臉撞上水面,撞得她懵了一下,很快便又回過神來,回身望去。
步清倬的身上有一股獨特的藥香味,即便黑暗中看不到他的面容,也能辨出哪個是他,那道俊挺的身影正站在水池邊上,甩動手中的簾幕,與沖進門來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她伸手朝腰間摸了一把,卻發現針囊不翼而飛,正琢磨着被丢在了何處,黑暗中,一股急促的殺氣便朝着她打來,速度奇快,她本能地想要躲開,可是她這一躲,很有可能就會暴露身手……
腦海裏只有瞬間的猶豫,她看了一眼步清倬的身影,心一橫,只微微側了側身,暗器深深紮入右肩。
步清倬似是沒料到她會躲不開,動作微微一滞,借着門外燈籠的微光瞥見疏離往下沉去,手中簾幕“嗖”地一聲抽了過來,纏住疏離的腰,再回身一掌揮出,将黑衣刺客震出門外。
“公子!”前廳傳來司陵的喊聲,黑衣刺客聞聲相視一眼,扶起地上的同伴逃去。
司陵趕來,瞥了一眼刺客離開的方向,喝道:“追!”
他身後的聽七樓弟子一聲不吭便追了出去。
靠近門口的火燭不知被誰點亮,屋子裏的人影清晰起來,司陵拿了件外衣給步清倬披上,正要說什麽,卻看見水池裏還有一個人,一個長發與衣衫盡濕的女人,立刻警惕起來,“什麽人?”
剛要上前就被步清倬一把攔住,瞪了他一眼,輕聲道:“出去。”
司陵一愣,不解地看着步清倬,還想再問什麽,卻見步清倬冷着臉色,根本不與他多言,一掌将他推出門外,揚手關了門。
聽着司陵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了,步清倬這才回身走到水池邊蹲下身,緊盯着疏離的身影,有些狐疑地問了一聲:“不是你?”
疏離忍着肩頭的疼痛和陣陣的眩暈,低聲道:“公子在說什麽……”
話未說完,步清倬突然一把抓住纏在她腰上的簾幕,将她拉上岸,不等她站穩便扼住她的喉嚨,上前一步,垂首俯視着疏離,神色微冷,壓着嗓音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入聽七樓有何目的?”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不至于讓疏離喘不過氣來,卻也讓她無法輕易掙脫。
疏離勉強換了口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奴、奴婢是後院新調來的,姑姑說之前伺候公子的姐姐告了假,讓奴婢來代……代替她……”
“哼哼!”步清倬聞言冷笑一聲,手上力道稍稍加重,“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