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秦塬在我身側停下腳步,拉過我,伸手幫我把空調衫拉鏈拉好:“怎麽站在這裏不上去?嗯?”
我撓了撓頭,看了看左右兩棟樓:
“這個,我不知道該去我家還是去你家。”
“說什麽笑話呢?”
秦塬攬過我,把我推進了三號樓。
“以後別說你家我家,現在都是我們家了,上去吧。”
站在老防盜鐵門前我還挺忐忑的,畢竟十二年過去了,我爸們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模樣,是不是老了許多?不知道他們看到這個十多年前的兒子出現在眼前會是什麽反應?
我忍不住怼了怼自己的手指。
“不用緊張,我已經和爸爸說了你的事,他們也想見見你。”
秦塬環着我的肩,伸手按響了門鈴。
——叮……
“哎喲我的心肝寶貝兒啊!”
結果咚還沒響呢,一道風就劃我臉上了。
防盜門猛地被拉開,眼前出現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歲月只在他的臉上和些許冒出的白發上留下了痕跡,依然身形健壯,依舊氣宇軒昂。
我心底湧上一陣感動,一步邁進屋,猛地紮進這個男人懷裏:“大爸!”
俨然忘記了前天晚上我還因為不吃我小爸做的爆炒豬心和他在飯桌上互相推脫。
Advertisement
我大爸一把抱住我,又驚又喜,把我從懷裏揪出來,抱着我的腦門兒狠狠親了一口:
“嗬!我說這是誰啊這麽眼熟!這不是我家十七歲的美少年!咱們家的寶貝蛋兒嗎辛柑嗎!啊?不然誰能這麽青春無敵魅力無邊信息素如此香甜?”
我被我大爸說得怪不好意思的,端詳了他一會兒,也回誇他:
“您也還是跟以前一樣英俊潇灑!大爸!”
秦塬悄悄關上門,站在一邊看我倆,等他岳父主動發現他這個兒婿後,悄悄把一大盒禮物遞了過去。
“爸,這是兩瓶藥酒,你們喝着補補身子,也可以做加飯酒用,做魚湯的時候放一點去腥。”
“哦,你就擱客廳桌上放着吧。”
比起對我的熱情,我大爸顯然對秦塬要冷漠得多。
“行了行了,還沒吃飯站在門口喝風啊?”
另一個男人端了菜從廚房走出來,順手解了圍裙。
“都先過來吃飯。”我眼睛一亮,甩了我大爸,沖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也親了他一口:
“小爸!”
我小爸笑着伸出手,揉面似的搓我的臉:
“不好好學習跑來這幹嘛?”
他這些年肯定保養有方,基本沒太大變化,雖然臉上多了些皺紋,眼睛卻還更加深邃了。
我被他捏得說話含糊不清:
“我哪有不好好學習,還不是秦塬把我帶過來的!”
小爸松開手,把我從他脖子上扯下來:“行了行了,去洗手擺碗筷。”
我揉了揉臉頰肉,疼,肯定紅了,趕緊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後:“小爸,十二年了,您見着十七歲的我一點都不激動嗎?”
我小爸又從廚房裏頭端出來一大鍋玉米龍骨湯,擺上,擦了擦手:
“有什麽好激動的,又不是沒見過,那會兒你備考我天天變着法兒給你補腦子,看見你我就頭大,你要是變成剛落地的時候我估計還能激動下。”
……
真無情。
可我又無法反駁。
我憋着氣走出餐廳,朝我大爸努了努嘴:
“小爸使喚我擺碗筷。”
我大爸最懂我的,這專業逗哏也做了會捧哏,立馬“嗯?”了聲,側身望向秦塬,狀作驚訝:“這哪兒行啊,我兒子難得回一次家還用做家務嗎?平常不夠受苦受累了嗎!”
“就是!”我贊同不已,朝秦塬勾了勾手指,壞笑道,“來!給別人做兒婿的那位,給你一個自我表現的機會,去擺碗筷,一會兒吃完飯收拾完鍋你也一塊刷了。”
我心裏暗自竊喜,秦塬啊秦塬,我以前沒敢想有一天你能載在我的手上。都說丈人瞧見女婿,越看越惹氣,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看來我大爸挺不待見秦塬的。
其實我爸不喜歡秦塬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時候我顧着和秦塬玩不着家的時候,他就說我趕着去給老秦家做兒子。
後來我長大了喜歡上秦塬,沒瞞過我爸,我爸更生氣,非和我說秦塬不是個将來肯安心過安穩日子的主,将來我要是跟了他,就等着吃苦頭吧!
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告訴他我就是喜歡秦塬,就算将來得和他在大橋底下打地鋪吃窩頭我也跟他。可關鍵人家不喜歡我啊!要是他喜歡我,我願意一包泡面他吃面我吃調料包,我還願意讓他标記我,我給他生倆小孩。
我爸罵我這樣是不自愛。
我心想真心喜歡一個人為什麽必須在乎那麽多呢?
什麽是自愛?我抱着獻祭的心情向自己心儀的憧憬的男孩奉獻自己,同樣從他身上索取珍貴的事物,在我看來沒有比這更浪漫更能稱作“愛”的事了。
那時候還沒有将來流行的“舔狗”一詞,後來回頭看,我簡直是舔狗中的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的典範。
當然此時秦塬的态度也很像一只聽話的家犬。
他對我們父子倆十分客氣,一點也沒有面露難堪,不緊不慢地脫下風衣,搭上沙發靠背,然後輕輕走到我跟前,溫柔地俯下身,當着我大爸的面親吻我的側臉:
“好,都聽你的。”
我靠又來了!陰險小人!
我還是純情少年,根本受不了他這樣的哄騙,尤其我倆爸都還在場,十七歲的我仿佛感受了一次早戀被抓包的刺激酸爽。
我紅了臉,立馬低下頭去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秦塬作勢又替我捋平衣領,才擡頭和我爸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我大爸“哼”了聲,朝秦塬翻了個白眼:
“喲,秦總,十指不沾陽春水吧,還真打算幫我兒子做家務啊?誠心的還是在我這做做樣子呢,回家了還能堅持嗎?”
“哦不能啊?對啊你家有保姆,我聽說現在請好保姆一個月得給人結好幾萬工資呢,這麽貴我在我兒子身上也沒瞧出什麽名堂來啊,還有我乖孫,這倆我現在回憶一下怎麽好像都給喂瘦了?”
我聽他一頓噼裏啪啦地嘲秦塬嘲得正上頭,懵了一下,趕緊扯住他,制止:
“大爸你幹嘛呢,你覺得我瘦了那是因為我現在是十七歲的我啊!秦塬不是和你說了這件事嗎?”
我爸被我猛一扯,也晃了晃神:“……哦,十七歲,對對對,我都忘了,瞧我這記性。”
他雖然拍了拍我的手,卻不懷好意地盯着秦塬:“因為你現在十七歲,你爸都好像在他身上看見十七歲時那副拽逼/樣了,怪惹人嫌的。”
這語氣實在聽得難受,幾番來回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是順着我,他表現出來的是真讨厭秦塬。
“爸,我知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實在太想……有所改變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您生氣是應該的,我認罰。”
誰知秦塬突然低下頭,向我爸彎腰道歉。
我的天呢,我的精神又一次受到了沖擊,我的認知再一次得到了颠覆。
秦塬在給我爸,道歉。
在我心裏不可一世的秦塬,在給人道歉!
他竟然如此低聲下氣!道歉的對象居然還是我爸!
“呵,原來秦總也知道是你的錯啊!一步錯步步錯,如果不是你當初選擇種下這樣的因,如今怎麽會收獲這樣的果!”
然而我大爸反而更上火了,好像很不滿意秦塬這樣的認錯态度,緊抓着他不放,剛進門時和諧歡快的氣氛消失了,一下就跳到了劍跋扈張的地步。
“我好好一個寶貝兒子就這麽毀在你手上,白白送出去一塊心頭肉叫你糟/蹋!還貼給你一個親孫子!是我前世造了孽!”
明明一番言語轟炸砸向了秦塬,可卻是我的腦袋像被個大擺錘來來回回地敲着,一頓一頓莫名地疼。
怎麽會這樣?剛才進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這倆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啊?
我着急了,也不知道該站哪邊,只能去勸我比較熟悉的我爸。
“大爸你怎麽了!你倆有話好好說啊!我來這的事吧不能全賴秦塬,專家都算過了,我過來的概率極低,是我自己趕巧了!您想想,我要是沒穿過來,我還沒機會看到您現在這帥氣絕倫的樣呢!”
沒想到這一勸還火上澆油了,我爸劈頭蓋臉連我一起罵:
“好啊你還站在他那?胳膊肘往外拐還分不清是非黑白了,是誰害的你變成這樣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我一頭霧水:“沒誰害我啊,非要說,呃……是高考的壓力和作業的壓迫?是百萬考生過獨木橋的社會現實?是考不上好大學的心理負擔?”
“……”
“……”
嗯?我說錯什麽了嗎?荼毒十七歲花季少年的不就是這些東西嗎?怎麽我爸和秦塬都雙雙沉默了?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就在我思索該如何收場的時候,我另一個可親可敬的爸終于發聲了。
“吵什麽吵?啊?多少年了還這樣每次見面不罵人秦塬一頓你心裏不痛快是吧?你就覺得沒完成任務是吧?我看你是提前進入alpha更年期了!”
小爸揪着大爸的耳朵把他提溜進餐廳,我看着我大爸一臉猙獰,替他疼得吞了吞唾沫。
我小爸果然還是我小爸,專治我大爸,無人能敵。
小爸壓着大爸走,回頭朝我和秦塬說道:
“快洗手吃飯,別涼了,我今天特地做了你倆都愛吃的菜。”
我好奇:
“什麽啊?”
小爸狡黠一笑:
“爆炒豬心。”
作者有話說:
辛柑,一個讨厭吃豬心但是尤其喜歡吃麻辣豬腦花的快樂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