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老話說,嫁出去的omega潑出去的水,我怎麽想也沒想過這種人間慘劇會發生在我身上。
那天傍晚我扒在我大爸身上,如論如何不舍得走,我小爸直接就把我拎秦塬車上了。
那一瞬間我有一種被賣了的無力凄涼。
“大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秦滿心适時地打了個什麽微信視頻,秦塬手機裏突然就蹦出他的腦袋,把我吓一大跳。
這不是視頻聊天嗎?現在這麽方便?電話費貴不貴啊……
我家以前也有一個座機能打視頻電話,我大爸從單位弄來的,但是基本沒用過,電視上宣傳得這麽好聽,實際用途一點不大,又貴信號又不好,還不如這兩年流行起來的QQ視頻,撥號上網就行。
我不禁在心裏盤算秦滿心打這通電話得花多少錢。不過秦塬現在都是個“總”了,還住大別墅,身家肯定不少,人說不定根本不在乎。
哎,糧再多,野菜也要備幾鍋,秦塬不會過日子啊,虧我小爸還覺得他年輕有為呢。
但明顯只有我一個人在考慮這件事,連我小爸這種洗衣機甩幹功能都不舍得用的,見了秦滿心,居然連這種如此值得教育他的機會都不顧了。
“哎喲滿滿!我的大孫子——”
“快點給爺爺們看看。”
算了,沒我什麽事了。
秦塬将手機遞了過去,我那倆爸基本就忘了我,親兒子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了,就知道自己有個孫子姓秦。
“爺爺!我吃你買的豌豆黃了!可好吃!我還想吃!我也想吃驢打滾兒!”
秦滿心整個腦袋湊到鏡頭前,他眼睛一直向下瞄,不知道在搗鼓什麽,手上一陣磕磕碰碰的聲音,屏幕上壓根只看得到他碩大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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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嫌棄地想,還好秦塬沒給他留頭簾,不然湊這麽近,整個屏幕都黑屏了。
我倆爸一聽秦滿心的聲音就高興,還有什麽要求不答應的呢?這時候就是秦滿心要星星要月亮,老倆口都能去給他摘下來。
“好好好!爺爺明天就去買!買了就拿過去給你吃,你一定留着肚子等爺爺啊!”
“為什麽不是今天晚上呢?你們不能買了拿給我小爸爸,讓他給我帶回來嗎?”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聰明,邏輯不錯。
我想了想要怎麽騙自己親兒子:
“滿滿啊,太陽馬上下山了,做甜點的師傅都回去吃飯睡覺了,沒有賣了。你看你不是也要吃飯睡覺的嗎?”
屏幕那頭聲音依然不小,秦滿心也不知道聽沒聽我說話,随便“嗯嗯”兩聲,也不擡頭。态度敷衍得讓人好生尴尬。
秦塬神情頓時嚴肅了,連語氣都重了幾分:
“滿滿,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和人說話要看着對方,不分心做其他事情,你是這麽不禮貌的小朋友嗎?再有下次我不會給你買新的樂高了。”
秦滿心一聽急了,估計是不小心碰了手機,整個鏡頭晃了晃:
“不行不行!我要樂高!我……我做一個懂禮貌的小朋友,爸爸你不要扔掉我的玩具。”
他隔着鏡頭飛速望了我一眼:
“而且我是在給小爸爸做禮物,你不可以扔了,你扔了小爸爸就沒有禮物收了,他會好傷心的。”
……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抽。多大點孩子就知道把人拉出來當擋箭牌啊,太人精了,這長大了還得了嗎?
可我總不能這樣說他,當着長輩的面教育孩子,那不是讓老倆口肉疼嗎?
我只能對着鏡頭“呵呵”兩聲,皮笑肉不笑:
“謝謝你哦滿滿,我好開心啊!”
我大爸欣慰得淚流滿面,好像有禮物收的是他不是我:
“看看,我就說我大孫子聽話!懂事!孝順!”
秦滿心面露羞澀,甜甜一笑:
“那爺爺你要多給我買一點小蛋糕哦……”
“好好好,爺爺過兩天給你送好多好玩的過去。”
我:“……”
我被這感人至深的祖孫情刺激得忍無可忍,直接把副駕門一摔,殘忍地隔開了這爺孫倆。
“我和秦塬走了你們上去吧誰也別惦記誰拜拜——”
“你這敗家東西輕點關!知道這車值多少錢嗎一會給摔壞了!秦塬的錢不是錢啊?”
我小爸隔着玻璃敲了敲,我故意掏了掏耳朵裝作沒聽見。
“兒子。”我小爸卻忽然柔聲喚了我一句,語氣裏滿是擔憂,“你回去和秦塬好好的,要是真有什麽事你再找我們啊。你都多大人了,不要和他鬧小孩子脾氣,況且滿滿還在呢,你就當是為了……你自己好,好嗎?”
這個“你自己”說得含糊不清,或許是指現在的我,又或許是指十二年後的我。
我其實有點郁悶,我從來沒覺得自己不講道理啊,而且從前我在秦塬面前根本連拌嘴次數都有限,他們怎麽就覺得我不能和秦塬好好相處?
我承認我今天是急躁了些,可這不是現在的秦塬逼的我嗎?我本來就對新環境感到不安,而他的行為舉止又太過反常了,仿佛一個平日冷漠酒後熱情的醉漢,張開手臂就求我安慰他,讓我十分措手不及,我總得花時間适應吧。
我嘆了一口氣,緩緩降下車窗,對我小爸點頭道:
“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吧,我不會為難秦塬的,都上去吧,這空氣太不好了。”
秦塬剛叮囑完秦滿心不要玩太久的手機,正要求他多看一篇繪本故事,一會回家要提問,見我爸們上樓了,匆匆挂了電話。
“爸,那我們回去了。”
“嗯,回去吧,路上當心啊,到家了秦塬給我們發個微信。還有……”
我大爸頓了頓,和小爸交流了下眼神,接着對我們說:
“……聽說辛柑最近信息素穩定了些,改天我們再去趟燕郊看看他。”
這個辛柑指的肯定是十二年後的我了。
原來秦塬給我安排的療養院這麽遠,居然都到燕郊了。
秦塬看出我的不滿:
“那邊是私人療養院,人少環境好,熟人介紹的,我比較放心,開車不滿一個鐘頭就能到。”
“哦……”
秦塬打了方向盤開出小區,開上大路,回程一路上我們都沒再說過半句話。
我想,秦塬不開口,那我也不開口。
我可能這一天精神壓力過大,現在有點累了,一松下來就不想說話。
但其實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聊的。
別人都說三年一個代溝,我們現在隔了四個,四個代溝都快隔出一條河了,喊話都聽不見,聊什麽聊?
我側躺在椅背上,透過車窗,望着天邊夕陽發呆。
在我的記憶裏它是很清晰的漸變色,顏料似地潑在天上,餘晖中的金光經常讓身心疲憊一整天的人重新看到人生的希望。
但十二年後的現在,它基本消失在了朦朦青白色紗幕中。
秦塬的身影反射在車窗玻璃上,也同樣朦朦胧胧,不真不切,但我知道令他身影模糊的不止是玻璃的倒影,還有流淌的時光。
我的時光停滞在十二年前,他的時光一直向前奔流,從未停歇。
如果換作十七歲的秦塬,我們或許還有一些共同話題,比如模考成績,比如高考志願,比如最近流行的音樂,比如胡同口報刊亭的雜志。
但是現在我們還有共同話題嗎?
我躺着想,想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昏昏沉沉,果然今天用腦過度,缺氧了。
秦塬見我腦袋靠在那半天沒反應,小聲試探:
“……辛柑?”
我迷茫地回了一個“嗯”字。
“你睡着了嗎?”
“沒有,快了。”
我縮了縮身子。
“那你先別睡,一會着涼了。”
秦塬估計是調了空調溫度,車裏一下溫暖不少,他還貼心地釋放一點信息素安撫我,可我這下更困了,身體很重,懶得動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真是奇了怪,我昨天還聽課聽得好好的,三更半夜睡早上六點起去上早自習都倍兒精神,怎麽穿了個越,身體狀态就變得奇差無比了?
我要是因此留下什麽後遺症,肯定饒不了秦塬這個臭小子。
秦塬估計是找了個機會把車靠邊停下,我感覺車身一頓,接着他側身從後座上撈了一件小毯子,輕輕蓋在我身上,兩邊還給壓實了。
我用餘光一瞄,上面有兩只熊,一只兔子一只貓,一看就是秦滿心的兒童毛毯。
就算這樣,秦塬還是一路上時不時就喊話:
“辛柑,別睡。”
……
“爸爸,別睡。”
“爸爸,你別睡呀。”
……
我皺了皺眉,秦塬真的太煩了,煩得我都出現幻覺,好像連秦滿心都一起念叨我。
我只能努力睜開眼,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含糊不清地說:
“這會兒堵車堵成這樣,我睡一會兒怎麽了。你也管得太寬了,你只是我鄰居,又不是我爸。”
十二年後的秦塬仿佛總有操不完的心,一邊是對年僅五歲半的秦滿心,一邊是對信息素失調身體素質差還在療養院調養的十二年後的我。
而現在又多了個還有一年才成年的我。
一口奶喂仨孩兒,秦塬真夠不容易的。
要說究竟是什麽改變了他,或許就是這當爸一般的生活壓力吧。
“我不是你爸,但我是你的合法配偶。”
秦塬笑起來,空出一手把我的頭毛捋亂。
“有标記還帶證的那種,現在這個年份裏,你就得聽我的話。”
“你标記的又不是,我,本人,憑什麽這樣管我?”
我憤憤地想,太不公平了,這個社會根本一點進步都沒有,平/權平/權喊了這麽多年,到頭來結了婚的omega還不是一樣受alpha鉗制?
“你有本事現在就領我上街,說這是我的omega伴侶,看別人信不信?我再說一句我未成年,別人說不定還告你犯/法呢!”
秦塬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心一虛,心想,好像說得有點過了,結果他突然伸手捏了把我的臉:
“放心,別人只會說我老牛吃嫩草,我就當他們羨慕我吧。”
作者有話說:
秦滿心,視頻聊天終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