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0
秦塬聽得眼角一抽:
“我和霍绫真的沒有感情,我們就是逢場作戲,當時我需要一位在國內藝術界有地位的伴侶,她剛好需要一個有經商能力的夥伴,我們就這樣搭夥了,就這麽簡單,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
“逢場作戲那也作得要結婚了,這就是要過一輩子啊!秦塬,你說這種話太不負責了,再怎麽沒有感情,你娶了別人,那就是要對別人好一輩子,不然你覺得婚姻是什麽?婚姻是由愛捆綁在一起的責任,而不是利益。你要是不喜歡霍裴他姐姐,當時就不應該和人家訂婚。”
我真的生氣,為什麽秦塬總是強調他和霍小姐沒有感情。沒有感情就能成為他婚約期間不僅标記我還搞出人命的理由?他就把婚約當成一場兒戲?
我的心底湧上深深的無奈。
我想或許我從沒有看明白秦塬。
“愛?你知道嗎?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愛情能和婚姻對等,我從來沒有期望過。”
秦塬苦笑一聲,沉重道:
“辛柑,你最懂我,你看看我家當年,你就明白我原本對婚姻多麽絕望,我就是不想把你卷進這些瑣事裏。”
我霎時愣了愣。
是,我都忘了,秦塬父親有段不幸的婚姻。
而秦塬有個不完整的家庭。
我永遠記得陳叔拖着行李離開的那天,是一個下雪的臘八節。
我從爺爺家送臘八粥回來,正一路啃着我爺塞給我的喵喵仙貝,懷裏踹着幾包小小酥,準備回去和秦塬一人一半分了。
還沒等走到小區門口,隔老遠我就看見陳叔将行李搬上一輛我從沒見過的豐田車。
主駕駛座上坐着一位我沒見過的男人,穿一件深棕色呢子大衣,梳着油頭,正枕在窗沿上抽煙,派頭十足。
Advertisement
我步子立刻就小了下來,警惕地走近。
“小爸,你能不能不走?”
結果秦塬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一驚,忙躲起來偷看。
秦塬正站在雪地裏,他抱着陳叔的腰,低聲苦苦哀求。
陳叔緊緊箍着他,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顫抖而決絕:
“塬兒,你是個好孩子,法院判決下來了,我沒法子,你和你大爸好好過吧,好好孝順你爺爺。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怕別人說我,我要強,想要更好的生活,就得走。你将來大了千萬別學你大爸,藝術,呵,這玩意兒根本不能當飯吃。你要是跟你爸一樣,再愛你的人都得走。”
說罷,他用力地将秦塬摟進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抱着秦塬的腦袋,重重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和臉頰,将自己的圍巾脫下來饒在秦塬的脖子上。
然後他将秦塬從身上掰開,毫不留念地上了豐田車。主駕駛座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掐了煙,點了火,帶着陳叔揚長離去。
“小爸……小爸!”
秦塬焦急地喚了兩聲,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污濁的汽車尾氣和落下的皚皚白雪。
我偷偷望着秦塬,他的表情融在雪景裏,模糊朦胧,只有他落寞的身影。
隔天我才知道,秦塬倆爸爸離婚了。
過了許久,我偷聽見我小爸同我大爸議論,陳叔他是嫌秦叔不會掙錢,沒辦法給他好日子過,所以榜上大款出國了,法院因為他對婚姻不忠才把秦塬判給秦叔,根本不是因為秦塬有分化成alpha的先兆。
那時我沒多想,只知道秦塬自那以後一直很忌諱別人提起陳叔。
現在看來,原來陳叔的不忠誠,一直在無形中折磨着秦塬。
“我永遠記得他劈頭蓋臉罵我爸多沒出息。我爸事業困頓的時候,他卻只想着我們什麽時候換新車,什麽時候換新房,什麽時候離開一大幫子窮親戚窮鄰居。”
“他走以後我爸消沉了多少年?他原本就被生活折磨成了什麽樣,他那一走,我爸一夜老了十歲。”
“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滿腦子都在想,如果我沒法出人頭地,會不會落得同我爸一樣的結局。姓陳的離開了我爸,你會不會離開我?你要是知道我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會不會轉頭就愛上別人?”
秦塬痛苦地貼着我的耳朵低喃。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化作魔音,順着耳朵鑽進大腦,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經,令它們生生抽疼。
我聽見秦塬在同我說“愛”。
原來他一直知道我喜歡他,我愛他,只是他從來都裝作不知情。
“我告訴那些人,只要我想,我就能把他們都捧上高位,無關他們的水準。我太想出頭了,我太想為我爸争口氣了,可我從來沒——”
秦塬剎時哽住,沒往下說。
他的信息素受情緒影響漸漸濃郁,但他刻意壓制,極其小心,不讓它傷害到我。
我感覺我的身體漸漸僵直,想活動又動彈不了,秦塬緊緊圈着我,勒得我喘不過氣。
我清了清嗓子,強壓下喉嚨的酸澀:
“沒什麽?你想告訴我什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讓未來的我生氣?”
秦塬頓了頓,半晌才點點頭,壓抑着異常痛苦的情緒,顫抖地說:
“……我為什麽是這樣一個人,我明明想保護你,最後又害了你。”
……
我堕在無邊的黑暗中,失神地睜着雙眼,眼角酸澀。我望着看不清的家具,心髒一陣陣抽疼,還有些耳鳴,它或許産生了某種共鳴,叫嚣着要我難過,憤怒,甚至要我抓狂。
可我分明不知道發生過什麽。
“是我害了你。”
這句話好耳熟,熟悉得像是我曾親耳聽過。
又仿佛我親身經歷了種種不可言說的痛苦。
未來的我到底遭遇了什麽?
……
我很累了,可想睡又睡不着,信息接收過多的壓力讓我緩不過勁,我感覺自己腦袋有十個大,好愁,好苦,可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無聲地揉了揉眼。
身後,秦塬的呼吸聲依然很沉,卻沒有一點睡前的平穩,反而漸漸急促,原先壓制得很好的信息素似乎出現了一些異樣。
我懷疑地轉過身,視線對上他的一瞬間,我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失聲道:
“你……”
秦塬無聲落淚了。
他的臉離我僅有十公分距離,我已經适應黑暗許久,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臉上那一道清晰的淚痕。
……我終于知道秦滿心像誰了。
我翻過身,苦惱地望着他。
“你怎麽……”
秦塬啊秦塬,長這麽大,除了幼兒園一起滑滑梯,你不小心從滑道翻出去,一個猛子紮進草坪裏以外,我都沒多少你哭鼻子的記憶了。
今天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秦塬不回話,只是一瞬不瞬望着我發呆,眼神毫無焦距,黯淡無光,任憑淚水打濕了枕頭。我心疼枕頭,只能擡起手,拿袖子替他擦了擦淚水。
他像極了一頭因為受傷而匍匐在我身邊的野獸,不喊疼,只是偶爾在寂寥的夜裏,發出幾聲痛苦的嗚咽。
而這份爆發的情緒無聲地告訴我——
他有愧于我。
我有些失望地想。
他到底不是有多在乎我,只是愧對我,覺得傷害了我,心裏自責罷了。
我內心酸脹,十分傷感。
秦塬終于回過神來,一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與我掌心相貼,十指相扣。
他微微湊近,趁我沒留意,悄悄在我筆尖上落下一個吻。
“對不起,睡吧,寶貝。”
我一愣,身體下意識一躲。所有的感官頓時都聚集在鼻尖上,鼻尖一跳一跳的。此時就連我的耳朵都跟着發燙,我心想,壞了,肯定紅得不行。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點是那聲“寶貝”,炸得我腦袋轟隆一聲開了花。
這是秦塬第一次這樣喊我。
人生在世十七年,哪怕是我最懷/春的時候,秦塬出現在了我的夢中,他也從來沒有這樣喊過我。
我慌亂地把手從他手中抽出,尴尬地扭了扭手腕:“你……你別這樣叫我。”
接着猛地翻過身,重新背對他,還刻意踹了踹被子,以疏解我內心的躁動。
“乖,別亂動。”
秦塬伸手掖了掖被角,将我連人帶被裹進懷裏。我的後背順勢靠上他的胸口,他順了順我的頭發,側臉貼上我的後腦。
不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濃淡适宜的信息素撫慰着我,溫熱的鼻息撲上我的發梢。
秦塬好像真的睡着了。
我被他抱着,轉不過腦袋,只能用肩頭頂了頂他的下巴。他沒有回應,反倒收緊了自己的手臂,将我箍得更緊。
我無奈地嘆口氣,認命般閉上了眼,身後隔着單薄的睡衣,傳來秦塬規律的心跳。
……
“娃兒,架個腳架在這裏弄啥咧,拍照哇?”
我皺了皺眉,這是誰的聲音?
“是啊大伯,我拍延時照片。”
這又是誰的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啥照片?岩石?拍石頭啊?特地從北京過來拍石頭?哎呀楞個破石頭有啥好拍咧——”
“哈哈大伯,不是石頭,是延時,延續的延,時間的時。我把腳架這樣支在地裏,相機架在上面,開着,讓它連續拍上幾個小時,我就能得到這種樣子的照片。”
“诶噫,愣一條條白線是啥玩意兒嘛,我咋從來沒見過,你真能拍出介樣的照片?”
“大伯,真的,這些白線是星星的運動軌跡,它們證明了地球是在自轉的——好看吧?像一個個光圈。”
“好嘛娃兒,你就為了拍介東西,打算在這地裏待一個晚上?你待得住哪?一會餓了困了咋整?”
“我在邊上支了帳篷啦,吃的喝的都夠,您放心吧,我能挨得住。”
“哎,我不怕你挨不住餓,我怕你挨不住凍咧,這裏夜裏頭可冷,你弄啥非要在介拍啊?”
“我這不是采風來的嘛,有人學校忙,沒空出來,我就替他過來了。”
“喲嚯,心上人哇?”
“嘿嘿……嗯!男朋友!”
……
哦,我聽出來了,這是我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二更達成??本章高虐??秦總和滿同時哭的話,心肝會先安慰誰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