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4

秦塬沉默了大半個世紀,最終答應了我的條件,我猜他挂斷電話的時候臉色一定非常難看。

可沒辦法啊,不說他已經二十九歲了吧,就憑他那一櫃子清一色的汗衫襯衣西裝夾克的,他跟我上街,就只有被人認差輩兒的份。

不過不要緊,反正我一開始就不打算帶他。

秦塬顯然一整個下午都對于我這種說法心存不服,耿耿于懷。

因為他到點開車回來載我,準備和我一起去幼兒園接秦滿心回家的時候,特地在副駕駛座位邊上,放了兩大杯包裝精美的封口塑料杯。

“……這什麽東西?”

我拎起看起來挺貴的袋子,往裏頭瞄了兩眼。

秦塬替我系好安全帶,輕咳了一聲,漫不經心答道:

“咳,網紅奶茶。”

說完還特地補充了一句:

“我排了半個多小時買的。”

我特別納悶,十二年後喝杯奶茶要排這麽久的隊嗎?香味飄在家沖一沖就能喝了,它不香嗎?

“幹什麽買這個?”

我拿了一杯出來,晃了晃,裏頭圓的扁的方的什麽樣的餡料都有,光料就大半杯,簡直大雜燴啊。

秦塬接過我手上的吸管,幫我紮了,遞到我嘴邊,看着我順勢吸了一口:

“因為現在年輕人都喜歡喝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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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塬着重強調了“年輕人”三個字。

咳咳咳!

“秦塬,你是想跟我強調自己還年輕嗎?”

我差點沒噎住,邊嚼兩口料邊錘胸口,

“其實沒必要啊,你兒子都五歲半了,上中班了,再年輕也年輕不到哪兒去,你就痛快承認自己老了吧。”

秦塬非常不滿我的這種說法:

“滿滿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就有了,屬于早育,我在他的家長群裏是年齡最小的一批。”

我猛吸了一大口黑糖珍珠,心想,哎,他怎麽這麽愛鑽牛角尖,煩人。

“好好好,你還嫩着行了吧,你是我見過最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奶爸,秦滿心一定為有你這樣一個爸而感到自豪。”

其實我非常想告訴秦塬,就沖他現在這滿是初老症狀的表現,他就已經開始步入中年危機,不用說生理年齡了,在我心裏他的心理年齡基本已經和我爸相持平。

秦塬聽了我的話終于滿意,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打開車載音響,開始播放張雨生的《我相信》。

……謝謝你相信我的誇獎。

我閉上眼,靜靜聽歌。

這歌一下子把我的思緒拉回初三年的校園合唱大賽。

當時我們班挑的也是這首歌。

那時候大夥忙着準備中考,其實都沒有心思搞這些東西,秦塬也一樣,他是沖着全市最好的公立學校的實驗班去的,每天讀書讀得昏天暗地,我想和他說會話都難。

那會兒我剛情窦初開,年紀小,還沒有練就能在他邊上死皮賴臉待着完全不露餡兒的本事,他又不太理我了,所以兩個人相處得無比尴尬。

有的時候我想偷偷靠近秦塬,碰一碰他,以解相思之苦。都被他巧妙地躲開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郁悶地想,要是能四目相對,深情對視個幾分鐘也好啊!

後來我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

我去報名當了我們班合唱大賽的指揮。

為什麽呢?

因為指揮可以看得見所有人,并且還可以安排班上同學的站位,而同樣,其他同學也都必須時刻注視着你的一舉一動。

我把秦塬安排在了倒數第二行最中間的位置,這樣只要我稍稍擡頭,就能夠看見秦塬板着的一張臭臉,和他不想卻又不得不看我的無奈神情。

話筒就在眼前,他要是不看我,要是不聽從我的指揮,鐵定能跑調跑出五環去。

到時候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喲!原來課後參加學校培優計劃的優質alpha秦塬,居然是一個音癡!

對,秦塬的藝術短板不僅表現在繪畫上,還表現在了音樂上。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如今他為什麽會和搞藝術的打交道。

比賽那天我特地拾掇得特別幹淨帥氣,往舞臺中間一站,和秦塬隔空相望。

我不知道他怎樣看,但對我來說,那一天,在學校大禮堂,那一刻,在璀璨的舞臺上,僅僅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時光。

……然後,我打反拍了。

我頓時從回憶中抽離,尴尬地拍了把自己的臉,朝窗外一看,不遠處有些被刷得花花綠綠的牆,看來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喝完了嗎?沒喝完先收着,別被滿滿看見。”

秦塬看了眼我手上還剩下大半的奶茶。

我一愣:“他這麽小還知道喝這個?”

“知道,他還知道哪個牌子的招牌特飲是什麽,幾分糖的最好喝。只是我從來不讓他喝,他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

秦塬皺了皺眉,表示自己也詫異。

秦塬沒給他喝過,總不能是未來的我給他喝過吧!我一驚,忙對秦塬叮囑:

“對對,千萬別給他喝,這玩意兒奶精多着呢,會影響小孩身體健康的。他喝點小牛奶小酸奶的就行了,現在還小看不出什麽,再過幾年萬一體重超标又不拔高個兒,那就真的苦啦。”

秦塬下意識朝我看了兩眼,眼神裏流露一絲異樣的歡喜。

我警惕地回望他一眼:“……你幹什麽?”

秦塬很快扭回頭,自嘲般笑了聲:

“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很像一對正常的夫夫,很平常地一起接孩子放學,聊一聊孩子成長的事,這樣……挺好的。”

我聽出他言外之意,知道他此時多少有些失落,便也不出聲了。

半晌,秦塬低聲說道:

“謝謝你,辛柑,你能……過來,彌補了滿滿一些童年遺憾。”

車窗外漸漸有了一些接送着孩子路過的家長。他們成雙成對,其中不乏當着孩子面兒就親熱起來的愛侶。

他們毫不避諱讓孩子們知道什麽是愛,而愛的表達方式是什麽——愛一個人就應該表達出來,大聲告訴全世界,而不應該藏着掖着。

到頭來再追悔莫及。

……

我算了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踏進過幼兒園了。

我小時候剛剛興起私立雙語幼兒園,但我大爸覺得沒什麽用,那會兒老一輩對英語的啓蒙教育還不是很重視,自己就是個會分清楚二十六個字母的水平,于是把我送進了家附近的小幼兒園,讓我和他當隔代校友。

同為校友的還有秦塬,我和他手牽手拐出小區,走個幾十米,連馬路都不用過,幼兒園就到了。

這條路我們一起走了很多年,它是通往小學的路的延伸,是上中學要走出這個街道的必經之處,是離開這個老城區走向新世界的基石。

我曾坐在床邊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和秦塬在一起,我們一起手牽手送孩子去上幼兒園,就把他送進那個擁有我們無數回憶的小屋。

但到頭來,誰也不會永遠待在老地方。

“秦滿心,你爸爸來接你啦!”

我還沒驚訝夠秦滿心念的私立幼兒園裝修之豪氣,就跟着秦塬來到了兒子所就讀的中(1)班。

這個(1)班之所以能成為領頭班,沒別的原因,貴。它貴在是小班教學,一個班只有十幾個學生,少了其他班一半。

我跟在秦塬身後,倆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的時候,秦滿心正紮在彩色塑料球池裏,同邊上一個女孩兒給布娃娃打麻花辮。

“啊!我小爸爸也來啦!”

秦滿心扭頭看見我,驚喜得從球池裏飛出來,連跑帶跳沖過來抱住我。

“花花!你看!我小爸爸也來接我啦!這個就是我小爸爸!”

我蹲下/身,捏捏他的小肉臉。

“玩兒什麽這麽開心啊?”

他嘿嘿一聲,把娃娃遞給我看:

“給妞妞打小辮子。”

我一瞧,呦吼,不得了,我以為就是普通三股辮,沒想到秦滿心居然會打魚骨辮。

“滿滿喜歡打辮子啊?”我看他打得挺好的,說不定有這方面興趣愛好。

“我不喜歡呀,是花花教我的哩,她說以後爸爸生了小妹妹我可以給她打辮子。”

噗——

我臉一紅,把娃娃還給秦滿心。

“喜歡妹妹呀,回頭跟你大爸說,跟我說沒用。”

秦塬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去拿你的小書包,我們回家了。”

“噢!好耶!我兩個爸爸一起接我回家!”

秦滿心高興得蹭了蹭,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臉上猛親了一口。

“小爸爸,我回家請你吃雞腿!”

說着一溜煙兒跑去取書包了。

我站起身,望着秦滿心快樂的背影,心情格外沉重。

“我彌補不了。”

我沉默地閉上眼,對秦塬說道:

“秦塬,你我都清楚,滿滿的小爸爸是那個和你經歷過更多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他能帶給滿滿的快樂,遠比我能帶給他的要來得多。這些也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的義務。”

“滿滿現在還太小了,可能靠着信息素,模糊了我和未來的我,但他總會分辨出來的。他是個聰明孩子,他總會疑惑為什麽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到時候,他就會知道我和你給他營造的一切都只是假的幸福,那樣對他的打擊更大。”

秦塬或許因為父母離異而渴望擁有幸福的童年,因此希望秦滿心單純快樂,哪怕只是活在虛幻之中,包括我。

“我希望你正面真相,永遠不要欺騙他。”

“更不要欺騙我。”

作者有話說:

秦總:我也會喝喜茶扣扣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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