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絕不會放手
楊戬此時才收斂了情緒，仔細的審視着面前救下自己的恩人，一身白衣如玉，纖細的腰身被一根銀白色的帶子束着，不堪一握，如畫般的眉目帶着幾絲冷意，因為年紀不大，臉上還帶着一些嬰兒肥，楊戬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好一個如同畫中走出來的少年！
“楊戬無意得罪恩人，剛剛一時激憤口不擇言，還請恩人見諒。”楊戬上前兩步來到哪吒身側，躬身抱拳，言語中頗為謙虛，同剛剛的行為差了太多。
哪吒劍眉微蹙，側過頭看向楊戬，眼中的厲色稍淡了幾分，“看在你道過歉的份上，爺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爺既然救了你，你就得懂得知恩圖報，從今天起你就跟在爺身後當爺的随從吧，你放心，爺知道你心中有仇，你只需跟着爺三年就可，三年後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裏都可以，爺也不會再約束你，這算是爺救下你的一場交易，當然，你如果不同意的話就算了，爺并不是那種強人所難之人，不過爺得提醒你一句，你現在身上沒有絲毫法力，而你的敵人又是天庭中高高在上的神仙，你能夠活着成長到足以報仇的時候的機率幾乎為零！”
楊戬對上哪吒戲谑的目光，眼中閃過幾絲頹唐，是啊，以自己如今的實力能夠活着躲過追兵的機率都是零，更何況是成長到足以報仇的時候，三界中恐怕都已經沒有自己容身之處了！
“好，我答應你，不過既然我都已經是你的随從了，你是否能夠告知我你的姓名？”
“闡教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哪吒！”少年盤腿坐在火堆旁，修長的玉手随意翻動着正在火架上的魚，火光倒映在臉上，竟襯得少年人生出了幾分蕭索的姿态，楊戬下意識覺得哪吒是個有故事的人，雖然二人相處還不到一天時間，但楊戬看到這樣的哪吒，心中不由的生起些許的憐惜。
楊戬跟着哪吒在凡間游歷了足足一年的時間，令人疑惑的是，這一年多來天兵天将出奇的沒有來打擾過楊戬的生活，這一度讓楊戬懷疑玉帝和王母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給忘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楊戬這一年多來一直同哪吒待在一起，而且他又欠了哪吒一個人情，哪吒為了楊戬求得太乙真人同意，将楊戬的妹妹楊婵送往了娲皇宮，娲皇宮是三界秩序的維持者，娲皇宮中人不受任何地方制約，有了娲皇宮的庇護，天庭是斷然不能再緝拿楊婵的，楊婵是楊戬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楊婵安全了，楊戬也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了，他無比慶幸自己可以遇到哪吒。
“爹、不要不理哪吒，爹、爹……”楊戬睡眠本就很淺，聽到哪吒說話的動靜楊戬就已經清醒了，望着身旁直冒冷汗的哪吒，楊戬心中甚是憐惜，哪吒清醒時有多堅強，睡夢中就有多孱弱，雖然哪吒從未向楊戬說過自己的身世，但楊戬大約也能猜出，哪吒生活的并不幸福，他那雙清澈的雙瞳總是染着幾分痛苦，每次看到路邊父子有愛的場景哪吒的嘴角就會不自覺的勾起，然後瞬間又化作一抹自嘲，楊戬好幾次都想開口詢問，但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他自己都已經前途坎坷，又有何能力去管別人呢？楊戬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哪吒攬入懷中，試圖去化解他睡夢中的驚慌，起初哪吒總是被楊戬的動作吵醒，然後就少不了一陣冷眼相待，後來似乎這個動作成為了楊戬的習慣，哪吒也沒有再推開他，這個動作也确實緩解了哪吒睡夢中的恐懼。
“楊戬，我要走了，師父催促我回山修煉，我……這封信給你，你不是想要學習一身好本領去報仇嗎？拿着這封信去玉泉山金霞洞找玉鼎真人，他是我大師伯，闡教二代首座弟子，你若能拜他為師，定然能完成自己的願望，這一年多來你身上的舊疾已經完全恢複，筋骨經脈也已經較之原本的強壯了許多，我能幫你的也只能到這裏了，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我哪吒向來是孤家寡人一個，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你我之間的緣就到此為止吧，日後再見也是各不相欠，你好自為之。”哪吒淺笑着看了楊戬幾眼，喚出風火輪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便走，徒留下握着信封的楊戬，他緊緊注視着哪吒離去的背影，心中重要的東西仿佛被抽走了，變得空落落的……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站在南天門外的哪吒自嘲一笑，都說最先動心的人永遠是傷的最重的，他本以為那場相遇是一場幸運，後來才知，那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若有重來的機會，哪吒情願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楊戬，這樣自己的心或許就不會傷的千瘡百孔了吧？哪吒胸口傳來陣陣痛感，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楊府門外。哪吒額頭上冷汗直流，眼睛也仿佛蒙上了一層砂紙，看的不太真切，他知道，心口處那塊舊疾又犯了，這次不知道又會疼上幾天，真是天意弄人，明明想要忘記那人，可卻偏偏每年都要承受剜心之痛，楊戬當年刺入心府的一刀塗了劇毒，若非元始天尊醫術了得，恐怕今日已經是哪吒一千兩百年的祭日了！只可惜人雖然救了回來，但心府已傷，每年都得承受連續好幾日的剜心之痛的折磨，哪吒趔趄幾步伸手想要扶住身旁的柱子，然而由于眼花未能看清楚自己和柱子的距離，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但預計的疼痛并未來臨，哪吒緩緩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氣息太過熟悉，熟悉到哪吒竟一時忘記推開，他貪婪的呼吸着那人身上的氣味，卻又轉瞬間推開那人的懷抱，向後撤去，但由于身體的原因，疼痛感直襲大腦，哪吒捂着胸口踉跄着想要逃離這裏，然而下一秒就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哪吒再一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裏，胸口處的疼痛已經緩解了許多，至少現在是在自己能夠忍受的程度，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捂着胸口緩緩爬起來，疑惑的審視着周圍的環境，正在此時，房門被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楊戬快步上前來到哪吒身邊，擔憂的望着哪吒，看到他的手還放在胸口處，眉角不由的緊緊的皺着。
“多謝真君今日相救之恩，本太子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哪吒踉跄着直起身，目光平靜的望着前方，片刻也沒有在楊戬身上停留，哪吒向前走去，不帶絲毫的猶豫，仿佛面前之人只是個過客罷了。楊戬望着哪吒離去的單薄背影，呼吸重了幾分，千年來他一直克制着自己前去尋找哪吒的沖動，他以為自己根本活不到新天條出世之後，但命運卻和他開了個玩笑，他的苦心經營最終還是被世人知曉，他從三界人人喊殺、六親不認的大魔頭轉瞬就成了忍辱負重、舍己為人的大英雄，只是這些他從來就不在乎，他楊戬行事只求無愧于心，但唯獨對哪吒，他從未遵從過本心，他愛他，可他也是傷他最重的人！
“哪吒，別走好嗎？我…我心裏一直都有你，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沒有變過，當年的事情我可以解釋的，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哪吒，我們再試一次好嗎？”楊戬不甘心的上前抱住哪吒，将他攬入懷中，眼中盈滿了淚水，他不想放手，那份感情對楊戬而言太過深刻，哪吒一直都是楊戬心中的隐秘，他們曾經在一起時的那段快樂時光也是楊戬能夠一直堅持下去的動力，千年來他從不敢踏入雲樓宮，他只想哪吒能夠平平安安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楊戬，放手吧！也許我曾經愛過你，但那不過是哪吒年少時的一場游戲罷了，游戲結束了，愛你的哪吒已經被你親手殺死了，現在的哪吒已經不愛楊戬了！”哪吒靜靜地待在楊戬的懷中，他自然感覺的到自己脖頸處已經被那人的淚水浸濕了，他哭了，哪吒如此想到，可那又如何呢？哪吒也想哭，可惜他的淚水早已經在千年前流幹了，只剩下心口處那陣陣疼痛還提醒着他曾經有過的那段感情，他知道那是對自己的懲罰，懲罰自己認人不清、愛恨不明！這場錯誤的相遇他不想再繼續了，他真的累了！
心口處的疼痛又加重了幾分，哪吒毫不留情的推開楊戬，轉身便要離開，但心口那處舊疾偏偏在此時再次複發，陣陣疼痛感湧入哪吒的腦海，他不堪重負的跪倒在地，右手用力的按壓在心口處，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落。
“別碰我！你這份虛情假意做給誰看啊！我現在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滾！”楊戬顧不得哪吒對自己的恨意，快步上前想将哪吒抱到床榻上，但對上哪吒那雙冷漠的眼神，硬生生被阻了去路，曾經那雙充滿甜蜜的目光如今已經完全變質了，哪吒望向楊戬的神情竟比對李靖還要恨上幾分，也是了，李靖對哪吒本就無愛，哪吒心性通透，對父愛的渴望試探幾次無果也就放棄了，但楊戬不同，楊戬給過哪吒希望，但卻又親自掐滅了哪吒的希望，這樣對于哪吒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那一刀帶來的折磨遠遠比當年李夫人死在哪吒懷裏還要來的重一些。
Advertisement
“哪吒，你果然在這裏！楊戬，別碰他！他如今糟的這份罪全是拜你所賜！卑鄙小人！”黃天化尋遍整個天宮都沒能找到哪吒所在，一時間心急如焚，好在南天門巡邏的侍衛看到了楊戬将哪吒帶往真君神殿的一幕，黃天化趕忙向真君神殿趕去，恰巧就看到哪吒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楊戬正要伸手上前攙扶的場景，黃天化一把将哪吒帶去懷中，冷冷的望着楊戬，目光中還帶着幾絲怒意和挑釁，哪吒本想掙脫開天化，但礙于楊戬在場，哪吒只好任由天化攙扶着。
“黃天化，別用你的髒手碰……”
“天化，帶我回雲樓宮，我讨厭這個地方！”楊戬警告的話還未出口，就被哪吒厭惡的語氣打斷了，楊戬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眼中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哪吒沒心情顧及楊戬的想法，他現在只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人！哪吒咬咬牙強撐着身子拉着天化向外走去。
“哪吒，我不會放手的，我曾經弄丢了我最愛的人，現在我一定會想辦法将他追回來！”楊戬對着正在遠去的哪吒大聲喊到，哪吒身形頓了頓，卻并未停下，哪吒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追回來？呵！傷害過，真的回得去從前嗎？楊戬，你也太天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