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混亂真相

三十三重天，真君神殿

坐落在月宮背面的真君神殿向來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加上黑色的布景和一衆銀甲侍衛，真君神殿總是讓人感到畏懼和肅穆，月宮的白月光偶爾灑在真君神殿上，光影交錯間帶起重重的影像，徒增了幾分寒冷孤寂。

楊戬靠坐在冰冷的牆角，幾縷光影透着軒窗潛入，打在楊戬的臉上，半明半暗的臉上仿若寒冰，眼中顯露着的，是讓人絕望的悲哀，他呆愣的看着手中的那抹暗紅色的錦布，那是當日雲樓宮中哪吒割袍斷義時，扔在自己腳下的，他撿起收在懷中，本想找個機會向哪吒解釋清楚，卻沒想到竟成了自己手中唯一的回憶。

眼看着他身祭鴻蒙、魂飛魄散，自己卻只能站在那裏，什麽也做不了！那道孤單決絕的背影、那抹釋然潇灑的笑意、那顆懷着天下大義、無謂生死的決心，他為所有人都想好退路，以身衛道，至死方休！卻唯獨，自始至終都不曾同自己說過哪怕一句道別的話……

“你最終還是恨我的吧？我知道，最後那些應該是你的心裏話吧？你我之間終究錯過太多、誤會太多，回不去的終究還是回不去了……可為什麽，我的心會這麽痛呢？我不想放手，真的不想放手啊！這顆心已經給了你，你還沒有還給我呢，你走了，把它也帶走了，徒剩下一個我，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哪吒……哪吒……我想你了……”楊戬失神的看着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溫柔的笑了笑，可沒一會兒又紅了眼眶，他這輩子沒為誰哭過，除了滅門那一日，以及桃山親眼看着瑤姬長公主被曬化之時，他撕心裂肺的哭了，其餘為數不多的流淚，全都是為了哪吒，他恨自己的無能，父兄救不了、娘親救不了，就連最愛的人他也救不了！或許，這就是對他的懲罰吧，可……為什麽死的不是自己呢？活着……真的好累！

自哪吒離去已經過了百年，三界內原本流逝的靈氣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本的生機，甚至隐隐已經超過了百年前的繁榮，天庭中，楊戬暫代中壇元帥之職，聯手娲皇宮維護三界秩序，執法嚴明，無論何人犯法，一律按照天條嚴格執行，短短幾十年便使天庭恢複了往日的威嚴，天條律法無人膽敢觸犯，凡界的妖魔也收斂了許多，三界可以說是一派祥和。

起初天庭衆将對于楊戬接受中壇元帥之職皆是一臉不屑，元帥他們只認哪吒一人，其餘的，任你是帝君、天王也無濟于事，副帥天化更是帶頭和楊戬作對，因為哪吒的事情，天化和天祥恨不得殺了楊戬，天祥更是在哪吒百日時和楊戬在雲樓宮外打了起來，天祥從娲皇宮的典籍中得知，此次天道崩塌的根源便是楊戬私下更改天條的原因，他當時便想殺到真君神殿将事實砸到楊戬臉上，讓他知道他的自以為是究竟錯的有多離譜！可墨塵尊者攔住了他，墨塵尊者告訴天祥這是哪吒的遺願，哪吒不願讓楊戬知道事實真相，一切的一切都是哪吒自願的，畢竟錯已鑄成，總得有一個人去承擔這份錯誤，哪吒已經承擔了，沒必要再牽扯進其他人。天祥答應墨塵尊者保守這個秘密，但他仍舊替自家三哥感到不值，可這既然是哪吒的遺願，他尊重他的選擇！

可讓天祥惱怒的是，哪吒百天的忌辰，一衆交好的兄弟來到雲樓宮祭奠，楊戬來晚了不說，竟還和嫦娥一道有說有笑的走進來，二人舉止親密，至少天祥是這麽覺得的。

天祥強忍着楊戬上完香，他本不願當着哪吒的面同楊戬發生沖突，沒想到嫦娥臨出門之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口不擇言的說了句:“真君還挺大度的，明知道哪吒是你的殺父仇人，卻還是念着舊情前來祭奠，當日淩天殿上，他可未曾顧念過舊情，瑤姬長公主如今還被關在欲界四重天呢，唉，難怪雲樓宮如今人景蕭條，實在是……唉……”。

嫦娥的聲音并不大，看似只是在向身旁的楊戬抱怨，但在座的衆位都不是凡人，但凡一點點聲音都聽的很清楚，她這樣一說，天祥和天化怎能容忍？自家三哥為了替楊戬收拾爛攤子，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而嫦娥這樣诋毀哪吒，你楊戬卻什麽也不說，仿佛默認了一般！

“嫦娥仙子，我家三哥為人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議論！他是娲皇宮的主人，是三界的秩序之神，他所做的一切都嚴格按照天規法則執行，不偏不私，瑤姬觸犯律法，被軟禁欲界四重天已經是我家三哥留了情面了！若仙子再出言不遜，休怪小神不客氣了！這裏是雲樓宮，是我家三哥魂之歸所，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可以進來的，赤一，送客！”天祥起身怒視着嫦娥，言語中絲毫未留情面，那緊皺的眉頭、淩厲的目光像極了哪吒。

嫦娥自知理虧，況且她也不是這些武将的對手，灰溜溜的逃離了雲樓宮，楊戬默默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天祥看着他這幅無所謂的樣子便氣不打一出來，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雷震子和黃天化，拎着法寶就向楊戬砸去，楊戬也沒客氣，邊打邊退，将人引到雲樓宮外便不再留情，他心中同樣憋的難受，借機發洩發洩，加上哪吒臨行前對天祥那份獨一無二的重視，他心中說是不在意，其實還是有些嫉妒的，有時候他恨不得将哪吒關起來，關在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那樣哪吒就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了，他的人、他的愛，全都只屬于自己一個人！

天祥的實力到底還是比楊戬差上許多，天化飛身上前接住自家弟弟，恨恨的瞪了一眼楊戬，眼中盡是殺意，但天化并未動手，一來這是哪吒百日忌辰，二來，雲樓宮是一片清淨之地，他不願因為這些煩心事，讓哪吒走的不安，對于哪吒，他愛了千年、護了千年，到頭來在哪吒遇到生死危機時，他卻什麽也做不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守好這份清淨之地，任何人也休想染指！

自那日不歡而散，楊戬和黃家兩兄弟便逐漸發展成了對頭的關系，淩霄殿內，但凡楊戬同意支持的事情，天化總要提一些相左的意見，天祥暫代娲皇宮宮主之職，因此被玉帝特許上朝議政，且他的身後有娲皇宮支持，許多大臣也不敢得罪于他，天祥和天化兄弟二人聯手，直整得楊戬是心煩意亂，無論是朝堂上還是軍隊中，但他卻一直都忍着，百年中帶領天庭衆将平內憂、戰外患，也算是初步得到了将士們的認可，天化雖同楊戬生了嫌隙，但到底同殿為臣，在戰事上面也算是統一了意見，畢竟生命是寶貴的，戰場上風雲變幻，不能為了私人恩怨牽扯到衆将士。

須彌之巅，兩道黑色身影每年都會在特定的時日到這裏坐坐，初時二人一般都是一前一後，前一個走了，後一個才會現身，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二人便習慣了一同前來，不過二人依舊一個不理會一個，彼此間離的也很遠。

這二位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得出，一個是顯聖二郎真君楊戬，另一個便是天罡星君黃天祥，現在暫代娲皇宮宮主之位，而這特定的時間，便是哪吒身祭鴻蒙，化為混沌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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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一百年了，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當年你說的那句話的原因嗎？”楊戬突然拉住正要離開的天祥，低沉着嗓音，聽上去帶着幾抹悲傷。

天祥冷笑一聲，一把甩開楊戬的手，恨恨的說到:“我确實想說出來，說出來讓你永生永世都活在愧疚之中，但我答應了墨塵尊者，對誰也不會說，永遠爛在肚子裏，況且在我看來，你對三哥的愛太廉價了，在你眼裏，三哥什麽都應該遷就你，無論你做什麽，即使是殺了他，只要能換你家人平安，你也會毫不猶豫的，所以你就算知道了事實真相又如何？楊戬，你不配！”

“我只是想救我娘有錯嗎？如果你父母兄弟被殺、被關，你也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活下來的那個人永遠比死去的更痛苦！你以為我不想過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生活嗎？你以為我不想帶着哪吒遠走高飛、隐居山林，再不問世事嗎？可我娘怎麽辦？三妹怎麽辦？我父兄的仇怎麽報？我整日同玉帝和王母虛與委蛇，好不容易才坐上這司法天神之位，為了新天條我險些死在開天斧下，歷盡千辛萬險終于迎來了新天條出世，可哪吒幾句話就讓我的心血成了笑話！旦夕間，我愛的人成了我的仇人，我的恩人成了我的敵人，換做是你，你能接受嗎？就這一片衣擺，便斷了千年的恩情，了卻了千年的愛意，他從未問過我接不接受，他退出的倒是利落，卻徒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就像個笑話！”楊戬自嘲一笑，也不管天祥有沒有在聽，就那樣頹廢的靠在石頭上，一手抱着酒壺，淚水和酒水混在一起，淩亂的胡茬，實在讓人想不到這是三界中歷來有“戰神”之稱的顯聖二郎真君。

“……你确實是個笑話！楊戬，我怎麽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番話，原來在你心底，你已經默認了三哥是你的仇人了……我原本還對你抱着難麽點幻想，畢竟我也曾一度以為有你陪着三哥，他一定會幸福的，可沒想到……呵呵……難怪三哥最後的那抹笑容仿佛解脫了一般，看透了一切，他是在替自己不值吧？楊戬，今日我不殺你，善惡到頭終有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事實的真相，有你後悔的時候！希望到那時，你還能理直氣壯的說一句你沒錯！”天祥冷笑着，看向楊戬的目光充滿了恨意和嘲諷，嘴角處挂着一抹悲哀，三哥一生謹慎行事，卻獨獨為了楊戬破例無數，到頭來神魂俱滅，卻只落得個仇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