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招搖過市

次日,劉勳一早起來收拾好,就讓人将孟如川用麻繩捆了,拴在馬車之後。

從攝政王府去質子府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水路行船,一條是走陸路略繞一些遠。不過劉勳是故意選擇繞遠的那條。他不喜歡坐船,要坐船也肯定是與美貌的歌姬舞女,乘坐寬敞豪華的花船。

聽聞質子府那邊都沒有修獨立的碼頭,便是乘坐大船過去,還是要換馬車或者步行轉入小巷子,太麻煩。不如直接坐馬車,反正他自己坐在車內吃吃喝喝一點不耽誤。

辛苦的只是趕車和跟随的仆從,以及那個被拴在馬車後面一身傷卻還要自己走路的人。

如果只是劉勳自己,肯定做不出這種落井下石的歹毒之事。這都是父王的人安排的,他猜測多半就是為了招搖過市引起別人注意,将孟如川已經被送到質子府的消息迅速傳出去,讓對孟如川感興趣的各方勢力能早點下手。

劉勳唯一能做的,無非是叮囑小厮在出發前偷偷喂孟如川吃了幾口幹糧,灌了一碗冷水而已。連治療傷勢那種事,他都不敢做,怕違背了父王的真實意願弄巧成拙。他還自我安慰,想着就算給孟如川敷藥了,估計到了質子府,還是會被刑責問話,白瞎了好藥。如果公子初并不打算用刑逼供,那讓公子初下令給孟如川治療施恩,也不是不行。

今日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日頭躲在雲後,微風徐徐,是出門的好時機。

劉勳的所謂早起,也已經是日上三竿了。這個時辰街面上許多做生意的人早出了攤子,大鋪面也紛紛開門營業,來往商旅如織。

杭城自古就是繁華之地,東面臨海設港口,吞吐南北海運的貨物,西邊有西湖連接四通八達的水道,也與北上的運河相接,是河運樞紐,天下商賈彙集于此,交易南北雜貨,晝夜不歇,是南昭唯一不設宵禁的城市。

南昭自從定都杭城之後,勵精圖治,減農稅鼓勵桑蠶養殖發展絲織業,以商稅養廉政,官員高薪也能防貪腐,還算秉公執法,百姓生活相對富足。

有關商稅之策,當初還是出身寒門的孟澄海提出來的。先帝對此贊不絕口,便是這一樣功勳為百姓謀的福祉,也能免他株連九族的大罪。

孟澄海當年怎麽就一時糊塗行差走錯,上了益親王的賊船呢?跟着先帝繼續好好做事,再不濟投效太子或者聯絡他父王,也不至于一身功業毀于一旦。

劉勳透過車廂開着的窗戶,能看到馬車後面的情形。

孟如川面色蒼白如紙,身形踉跄,被麻繩捆了雙手,腳上還鎖着一副沉重的鐵鐐,行走極為艱難。

父王派來的護衛卻揮舞着鞭子,每當孟如川體力不支跌倒或者停下來喘息之時,就狠狠鞭打催促。原本裹在他身上的一件破袍子再次被打碎,破布條陷入他身上那些綻裂的血口,新傷舊痕觸目驚心。

沿途之中有善良之輩,早就看不下去了,難免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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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眼力的也能認出那是攝政王府的馬車與護衛,因此沒人膽敢站出來勸阻。

有消息靈通的便道破了孟如川的身份,是那罪臣孟澄海的外室子。那些原本看他可憐為其鳴不平的人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立刻調轉了話題。畢竟三年前那孟澄海襄助益親王謀反,人盡皆知,若不是攝政王及時趕回杭城勤王救駕,南昭內亂擴大,就不止是杭城一地血流成河浮屍遍野。

到了質子府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的飯點。

符若初不敢怠慢,從杭城最好的福天樓叫了上等的席面,擺好了招待貴客的架勢。

不僅是吃喝用最好的,便是陪酒的美姬,也特意挑了那種嬌柔妩媚善解風情的。能言善道的陳奉自然也在列,席間免不了要活躍氣氛,符若初自己懶得做的事,交給這種富貴公子哥正好。

吃喝之後,符若初将劉勳請到了書房,讓仆從獻上香茶,她也說了一套早想好的溢美之詞,又取了幾卷美人圖與劉勳共賞。

酒色風流之事劉勳最是擅長,符若初又存心逢迎,席間一頓誇,飯後書房裏點評畫卷美人,一步步将劉勳的情緒引導在最佳狀态。自始至終不動聲色的灌輸一個信念,那就是大公子的門路也好用,也能把正經事情辦成。

這比一味空洞的拍馬屁,更讓劉勳受用,頓生知己之感。以往他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年紀輕輕的公子初竟于風月之道見識廣博,相處起來莫名舒服呢?明明是個毛都沒長全的少年,說起美女頭頭是道,講起閨閣享樂之事毫無羞澀之态,該是個禦女無數的老手了。

說不定北燕也并非什麽蠻荒之地,至少皇室子弟的見識與富庶江南世家子弟也是可以比拟的。

符若初重生前,沒少參加劉勳的宴會,他喜歡什麽愛聽什麽,南昭多年的流行時尚,她都心知肚明。曾經嫁人為妻,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內宅與心如蛇蠍的美姬們勾心鬥角,她早沒了少女的羞澀,講起話來自然放的開,也很是知道男人們愛聽什麽。三言兩語與劉勳引為知己,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兩人又飲了幾盞茶,冰釋前嫌,相約過幾日再去喝花酒,增進感情。糊弄走了劉勳,接下來真正耗費她心神的其實是與孟如川的會面。

只不過這事暫時急不得。

孟如川被繩索拴着一路挨着鞭打,拖拽着到了質子府的時候,已經傷痛交加昏迷不醒。卻被安置去了質子府的一間守衛森嚴沒有窗戶的囚室之內。

關于孟如川的重要性,闵七十分清楚,不用符若初吩咐,他就知道最起碼要防着有人來打劫,将孟如川搶走,也絕對不能被孟如川表面上凄慘的樣子蒙蔽,這人內力深厚說不得是什麽苦肉計,若是不看好了,他或許自己就跑了。

質子府二百來人的規模,奴仆下人們因着身份等級的差異,住的地方和環境也有不同。

這間囚室的位置在奴仆院落與主人院落之間,四面不靠外牆,也有高樓居高臨下監視,除了明面上那些守衛,暗中也有影衛巡查。普通下人們若敢在此處探頭探腦,也一定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一旦發現有什麽可疑的人,第一時間就會報到闵七這裏。

孟如川在這間沒有窗戶的囚室內醒來,凝神就能聽到外圍那些高手走動的聲音。他趴在地上喘息片刻,才适應了漆黑的環境,看到地上一個罐子裏似乎盛着一些冷粥,可惜仍然沒有醫藥,暫時無法處理傷口了。

他不禁苦笑,看來這公子初真的很有一套,接下來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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