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互探虛實

那罐子看起來很不起眼,粥是小米粥,已經涼透了。不過對于好幾日只啃了一口幹糧,許久水米沒沾牙的孟如川而言,有吃的總比沒吃的強。

他的脖子上箍着帶鎖的鐵環,鐵環上有一段鐵鏈連在石板地面之上,限制着他的活動範圍只在很小的半徑內。以他的身高若想站直,或者離開太遠都不現實,只能是匍匐着将那罐子拿到身邊。鐵鏈長度有限,靠不到囚室的牆壁,他于是跪在地上費力的端起粥罐,喝了一口。

看着像是小米粥,很稀,喝起來還有奇怪的藥味,但是沒有毒,至少是沒有他吃過的那些毒藥。

因着不是足月出生胎中帶毒,他幼時體弱多病,吃過各種藥,補血補氣的那些很是熟悉,以毒攻毒的也并不陌生。這粥看起來寡淡,實際上都是名貴藥材熬的燙汁,細品之下還有人參的味道。

公子初也夠下本的,是怕他傷太重緩不過來,沒等問話就又昏死過去,才加了點珍貴的人參給他吊命麽?

粥送來的時候或許是熱的,可惜他們錯估了他的恢複能力,他昏迷了許久才醒過來,加了藥的冷粥喝起來真是又苦又澀。其實倒不是他故意耗時間,實在是身體太虛弱了……

囚室的門打開的時候,孟如川才發現,外邊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辰。

公子初親自到來,身後跟着的還是上次在攝政王府地牢裏見到過的那個容貌普通的侍從。

囚室內并不算寬闊,公子初就站在靠近門口相對幹淨的一處地方,在孟如川被鐵鏈控制可以到達的極限範圍之外。

那侍從将囚室之內的油燈點亮,門關好之後,取了牆上挂着的一架折疊竹凳,打開放好。

這種竹凳是南昭的特産,據說早年間還是星月門的人發明的。竹凳收起的時候就像是一塊扳子還有個拎手,便于攜帶;打開之後,有靠背有座椅,成人坐起來也很是穩當。制作材料很常見,産自南方的竹子,只不過加上一些特殊的榫卯構件機關。沒做出來之前大家都想不到這種東西,做出來之後便風靡一時,讓最初售賣這種竹凳的商家賺了不少銀子。

公子初在竹凳上坐好,溫和問道:“孟如川,你那日對我的影衛說的話,可當真?”

“在下的确知道那件寶物的下落,懇請公子施以援手,幫助在下光明正大離開攝政王的掌控。在下願攜寶投效,終身俸公子為主。這話自然當真。”孟如川說的幹淨利索毫不遲疑。他也沒換姿勢,繼續跪着,說完話把整罐冷粥都喝了,一滴沒剩,才放下罐子,正視公子初。

可惜今日公子初沒有戴那根七星伴月的青玉發簪。不戴,人也好看的很。明明是十幾歲的少年人,眼神卻仿佛歷盡滄桑的深沉,明明是笑顏溫和的表情,卻藏着一層莫名的寂寥之意。慧極必傷,平生難遇一知己麽?

與傳聞中的差異那麽大,公子初這個人絕不簡單。

“我答應了攝政王,幫他詢問山海圖的下落,才将你光明正大弄到我的質子府裏,也算是部分兌現了你的條件。接下來或許有各方勢力來‘營救’你?你有什麽話要交代?”符若初見孟如川面色蒼白如紙,強忍着咳嗽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痛還是在發燒,免不了加快了語速,開門見山直接說了重點,唯恐他清醒不了多久又要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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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川默默運功調息,終于壓下了內腑的痛楚,喘勻了氣息才說:“別擔心,一時半刻暈不過去。在下也沒有什麽好交代的。攜寶投效,并不是一句空話,那件寶物在下定會親手奉上。”

“你身上不像藏着寶物的樣子?”符若初盯着孟如川,語氣并不是質問,而似玩笑。

孟如川的心情也莫名放松下來,笑答:“公子不也沒有完全讓在下離開攝政王的掌控麽?”

“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識好歹?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南昭權勢滔天,你将那件寶物獻給他,你想要金山銀海高官厚祿或許都能實現。何必吃了那許多苦頭,到頭來又轉手一遭,那件寶物不是照樣落在攝政王手裏?”符若初一本正經說瞎話,表情語氣都拿捏的很是到位,就是市儈狗腿的樣子。

孟如川看了半天,竟找不出那精致面孔上的半分破綻。可直覺告訴他,能擁有七星伴月青玉簪的星月門星宗傳人,不可能如此沒骨氣沒志氣。堂堂北燕嫡皇子,又豈會心甘情願為攝政王做事?無非是一時權宜之計,又或者是試探他的真實想法。

公子初能與攝政王做交易,自然會懷疑別人也早與攝政王做了什麽交易,懷疑他孟如川不過是個誘餌?

“公子之意……是并無野心将那件寶物據為己有麽?”孟如川問了個更大膽的問題。

沒想到符若初并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講起了之前影十三被大公子帶回攝政王府的表面原因:“……不光是金盞被人故意丢向我,還有我上次去攝政王府時,劉管家回答的話,也透着端倪。劉管家原話說,王爺吩咐他如何如何……”

闵七也随着這番講述,想起了當時陪着公子初與劉管家說的那些話。

劉管家當時說:“王爺吩咐過,您若真想帶回自己的人,那就去找大公子賠禮道歉。畢竟當初是你的人傷了大公子的美姬。”

這句話一開始聽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毛病,公子初遞拜貼是求見攝政王府的主人,攝政王沒空接見,打發一個管家應酬。可是影十三是被大公子帶回府中的,這種小事,攝政王為什麽沒有直接撒手不管讓大公子出面呢?

是嫌棄大公子劉勳一無是處,怕他處理不好,才特意安排個老成的管家代為應酬麽?還是劉勳與二皇子的美姬打架等等荒唐事情,根本都在攝政王的掌控之中。劉勳的那個美姬就算不被金盞砸到,也會因着別的緣故,賴上一個好欺負的人?

“公子去攝政王府地牢那一日,在下也才被移到對面的囚室。想來王爺故意讓公子或者公子的人,與在下打個照面。所圖何事呢?”孟如川如是說着,“沒想到,公子親自去了,還把你的人帶走了。攝政王現在想的肯定是,公子背後有什麽高人指點,或者公子正在被觊觎山海圖的人利用。而在下覺得,更有可能是公子本人對星月門和山海圖的事更為了解一些?”

最後這句是問話,不過孟如川看見了公子初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訝之色,于是不用對方明言暗示,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符若初沉聲說道:“所以,那件寶物我志在必得。無論你真實想法是怎樣,是否看得起我,是否願意将來真心奉我為主。我都要告訴你,你的身契在我手裏,你的人是我的。願意做我的人,我必拼死相護;得罪或背叛我的人,我锱铢必較,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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