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身世(二更)
在婉婷開始講述那些隐秘之前, 青山子主動離開了地下密室,說是在外守着提前制一些應急的藥物。其實更多是為了避開那些俗世恩怨的秘密。他只要單純的治病救人,旁的事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白發蒼蒼的青娘感嘆:“這青山子倒是識趣, 就不知醫術是否比得上他的師傅,希望他救人救到底。”
婉婷點點頭,直視孟如川:“如川,我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而是你同父異母的長姐。孟澄海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姓淩, 與我都是最後一代逐月王的孩子。你的母親姓孟, 出自越州孟氏。”
“我的生母?”孟如川聽到這個消息并不是很詫異,昨日青山子提起“荼蘼”之毒的事情,他就隐約猜到生母或許已經死了, 卻未料到今日能遇到婉婷,她終于肯親口對他說這些隐秘。
“嗯,你的生母孟氏,姿容秀麗根骨極佳,幼時被高人收為弟子帶出家門修習武藝,機緣巧合, 她被選為我母後的貼身侍從。再後來被你父皇臨幸,便有了你。你是逐月王的遺腹子。當年國破之時, 我已經十八歲,帶着弟弟和即将臨盆的你母親被忠臣死士保護一起出逃。幸好我和師傅都是會武藝的,你母親的身手也不錯。只是……人心險惡,降臣欲獻出我們讨好南昭皇帝, 設伏下毒,你母親為了保護我和另一位皇子中了毒。”
孟如川問道:“那孟澄海便是另一位皇子麽?”
“不是。如果未曾國破,他将是我的驸馬, 他叫杜盛濤。我們自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天資聰穎文采出衆,他的父親也是忠臣不二,國破不降戰死沙場。他為了我改名換姓,頂替孟澄海參加南昭科舉,是我讓他娶了旁人換來平步青雲。那時的我一心想着複國複仇。而他,卻覺得只要執政者清明百姓富足便好。他一面順從我的安排一面試圖開解我,結果賠上了性命。如果我肯聽他的,或許他還活着……”
婉婷說到這裏的時候,并未掩飾眼中的悲傷之色,“他用死,讓我醒悟,過去我所執着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孟如川靜靜看着婉婷,又問:“為何不帶我一起走?”
“是他怕我去救他,安排人将我弄暈,強行帶我離開。而你是姓淩的男丁……”婉婷講到這裏,輕輕嘆息。
“他是怕有我的存在,讓你複國之心不死。那麽我的哥哥,你的弟弟,是不是也已經不在人世了?”孟如川并不怪孟澄海臨死時拉他一道去死的狠心,只是覺得有那麽幾分無奈,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啊,懷璧其罪。
婉婷沉聲說道:“你的哥哥淩承輝比你年長八歲,身體健康,是嫡出皇子,早年也改了姓名身份被我安插到了南昭軍系,一直戍守在南境,遠離杭城是非之地。他參與我們的行動并不多,也便于事敗後抽身。當時我計劃複國大業若能成事便擁立他為逐月王。我的計劃之中,從來沒有将你放在重要的位置,也不曾告訴你這些舊事,原是希望你無憂無慮活幾年是幾年。因為你體弱多病,毒性很難拔除,随時都會死。我刻意與你保持距離,不付出感情,我以為這樣你死的時候,我也不會太悲傷。但是我錯了。”
婉婷回想着當年,從孟氏的手中接過如川,那時他還是軟軟的一小團,粉白的帶着奶香,卻時不時皺着眉咳嗽幾聲,胎裏帶來的毒讓他天生體弱,小身體時常發病痛楚不堪。
孟氏臨死的時候說:“請公主殿下代替我,撫養這個孩子長大。那本秘籍是我派适合男子修習的上乘內功心法,與您的武功并非一路,若他能修習大成,或許能逼出毒性。”
她雲英未嫁,哪裏懂得養娃,還好有忠心的侍女仆婦幫襯。不過她做不到像親生母親那樣與孩子同吃同睡,無微不至的照料。她有自己的複國大業要忙,她不能陪着他。她可以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督促他習練各種技藝,卻認為始終無法當好母親這個角色。
而他視她如母,一直努力習文練武,完成她布置的那些課業,只為了她能多陪陪他。他會因為她的一句誇贊練武練到精疲力盡,他會為了生辰那天她陪他吃的一頓飯,在完成任務後忍着傷痛不顧一切往回趕。他會為了她贊許的笑容,千裏奔襲完成她随口一說的刺殺任務,那些艱險的任務是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做到的,他卻拖着病弱的身體,一次又一次給她帶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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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的感情,她受之有愧,不斷逃避。逃到最後,卻還是被迫抛棄了他。
但她不會解釋這些心事,從不對他表露真情,只如往常一樣,努力壓抑着情緒,态度疏離的說着:“……你進了攝政王府,我卻遠在南境。那時我才知道,你那個哥哥也早就被孟澄海說服,放棄複國之事,他依着孟澄海臨終囑托,将我軟禁起來,還安撫我說會派人照應你。”
“攝政王府中有一個潛伏的高手,并非攝政王的人。自從我到了北燕質子府,那人也幾次徘徊附近,哥哥派去的會是那個人麽?”
婉婷搖頭苦笑:“我并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我再告訴你一遍,皇家無父子、骨肉兄弟情誼都不牢靠,唯有立場和利益才能捆綁在一起。逐月雖亡國已久,我和你哥哥卻還是正統皇室教養出來的。我們與你想象中的親人不一樣,你也別抱着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你也不要去找他,我猜他并不想你的出現打亂他的生活正軌。”
“可是你,還是廢了自己的武功,要傳我內力,想盡辦法為我驅毒。為什麽?”孟如川沉聲發問,逼視着婉婷的雙眼。
婉婷卻閉上了眼睛,并不與他對視:“我心愛的人死了,我謀劃了十多年的複國大業也無望,我活着沒意思早想死了。不如舍命救你,惟願你不記恨,他和我當年棄你。”
孟如川沉默了片刻,沒有說出原諒的話,只是又問:“那麽淩承譽是誰?山海圖的線索那些也都是假的麽?”
“你們這一代逐月皇族男丁是承字輩,你哥哥是淩承輝,你還有個堂弟,他們那一支亡國時逃去了北燕。他們的承字輩與你年齡相仿,畫像上的淩承譽也确有其人,那名字本來該是你的,卻給了他。”婉婷本也沒指望孟如川能憑她三言兩語就放下當年的恨,只耐心的解釋,“至于獻給益親王的山海圖,盒子是真的。裏面的東西在孟澄海掉包的時候,發現根本不是真的。”
“姐姐是星月門的傳人麽?否則怎知山海圖真假?”
“你母親孟氏是星月門隐宗傳人,她中毒後知道命不長久,違反門規陸續将星月門的一些事情告訴了我,包括繪制了幾件寶物的圖形,也就是你後來看見的七星伴月青玉簪,山海圖等等。山海圖的盒子與她繪制的一樣,但其內只是普通尋常的畫卷……
其實那種神乎其神虛無缥缈的東西還不如實在的治國方略更有用。孟澄海留了一本書,是他為官多年總結的治國方略以及他對未來改善民生的一些設想,他還沒來得及推行的那些利國利民的政策。無論将來誰坐在皇位上,這書都會有益處。他怕抄家的時候這書被損毀,就将這本書留給了我,一起送到南境。”
婉婷說到這裏,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時間不宜耽擱太久,我先将內力輸到你體內再慢慢說吧。”
白發蒼蒼的青娘代為解釋道:“這三年恩公服用了大量藥物,為了能提升功力,卻很傷身體。因着藥力影響,她每日清醒的時辰不多。你若不受她的功力,她也活不長了,不如成全她的心願。”
符若初偷偷窺視,見婉婷開始對孟如川輸送內力,她的心內卻根本無法平靜。
除開孟如川的身世之外,婉婷的話裏還透露出了其他讓她感興趣的東西。比如孟澄海留下來的治國方略,比如藏身在南昭南境軍中的淩承輝,隐遁去了北燕的淩承譽。
還有一點,從婉婷的話中能察覺,她似乎并不知道山海圖的盒子裏那張假圖藏了真圖的線索。如果孟如川所言非虛,找到淩承譽,就能找到山海圖的線索了麽?她一定要趕緊聯系母後,讓他們在北燕找尋淩承譽的蹤跡。
婉婷修煉的功法能将自身內力壓縮成彈丸大小,輸給另一個人。那人需要有一定的內功基礎,收了內力後在丹田內用自己的內力引導控制慢慢煉化吸收,并不是一蹴而就,得了內力馬上變成無敵高手。就像是吞服丹藥入腑,不是馬上會生效,藥力需要慢慢緩釋一個道理。內功也如此,一下子就打散,身體經脈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強大的內力很容易爆體而亡。
孟如川的內功雖未到大成之境,不過吸收了婉婷的內力之後,以他現有的功力尚能控制慢慢煉化。但是他若再受嚴重內傷,自身內力失控,就會導致較強的反噬。這都是潛在的風險。
“三年了,你的內傷居然還沒好利索?那個段偉誠大內第一高手的名頭果然不虛。”婉婷開始輸送內力前先檢查了孟如川的傷情,“哦,奇怪,最近有高手為你調理了經脈,對不對?太好了,天助我也!我馬上給輸送內力,你只需要按照如下方法……控制好,原還以為你若內傷未愈,壓制吸收起來會比較辛苦,現在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一個時辰之後,內力已經輸送完畢,婉婷精疲力盡倒在榻上,青娘拿出了一顆丹藥喂給她,請示道:“恩公,我去喊青山子先生再那些滋補或提神的藥給您?”
“嗯,另外,請青山子先生不吝好藥,給如川治一下那些外傷。”
“姐姐,您先休息片刻吧。現在是否能将公子初的穴道解開了?”孟如川調息一個周天後便迫不及待的詢問。
“你好像很在乎北燕質子?”
“近日為我調理經脈悉心治傷的正是公子初,其的母後姜爻是星月門星宗宗主。如果我的內力承自隐宗,我們也算同門。”
“如川,你說公子初是星月門星宗傳人?”婉婷一臉驚訝,語氣都略顯焦急的問道,“此事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