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也心動

出了襄州城的城門, 告別了當地官員的“歡送”,車隊人馬的行進速度終于也恢複正常了。禮部的官員自己一輛車子走在最前面,江詠歌和符若初各有一輛車子互不打擾。

符若初還以為江詠歌會老實的在車子裏面養傷, 誰知沒走出十裏路,江詠歌就把符若初請到了他的車子上。

符若初的車裏只剩下月香和孟如川。孤男寡女,孟如川便找了借口出了車子,騎馬跟着,跟着跟着跟到了江詠歌的那輛車附近。

闵七旁觀這情形, 心裏不禁懷疑孟如川對公子初絕對有那麽一點別樣的感情, 并不是單純的主仆之情。哪怕在人前,他們表現的很正常,公子初刻意疏離, 孟如川也進退有度謹守尊卑禮儀。不過他們越是這樣刻意,越顯得心中有鬼。

也不知道公子初是不是讓孟如川知道了那個秘密?闵七偏又不敢直白的問,怕公子初惱了。那不如找個機會去問問孟如川?不行,孟如川太聰明,萬一問了,孟如川本來沒有往那方面想, 卻被提起話茬,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闵七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真是操心啊。

那邊車子裏江詠歌請了符若初來,好茶好點心擺上,開始幾句卻全都是閑聊廢話。繞了半天圈子,江詠歌才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公子初, 這一次行動沒有你的協助,不會如此順利。不過再是掩藏的好,攝政王那裏早晚也能知道消息, 畢竟書冊被我們拿走了。那老狐貍肯定會懷疑到你我頭上。”

“等等,懷疑也是懷疑你,為什麽還捎帶着我?”符若初趕緊糾正這種錯誤認識,“襄州城內我可是日日與美人相伴。我這等出色樣貌,并非尋常的替身能替的了。”

江詠歌笑道:“公子初的樣貌才情自然沒人能替的了,不過浩然書院裏那麽多人為你抄書,你存了什麽心思我能看不出麽?你若想将那些書卷順利運回北燕,沒有我幫手怕是不容易。”

“你只要不扯我後腿就行。”符若初并不是不信江詠歌的能力,當然人家肯定不能白出力,“說吧,又惦記着我什麽呢?昨晚上我做不到的條件,你也不用反複提。”

“這說的太見外了。昨天多虧了你指點,我連夜讓人将那李勉綁了出來,如今安置在了一處秘密的地方,抄寫帝師遺書。那家夥果然有點本事,居然真認得出潦草字跡,還特別喜歡做抄書的事。不讓他抄他反而不樂意呢。”江詠歌說道,“但這書卷的內容多半與帝王之道有關,是聖上很關注并不希望別人看到的。”

符若初聽話聽音,笑道:“江兄這是後悔了嗎?答應讓我看一眼,如今受了我的幫助,卻不想讓我見到謄抄好的書冊對不對?”

江詠歌面露羞愧之色,承認道:“沒錯,昨晚是我一時沖動,又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诓騙你。實際上我做不了這個主。需要禀明聖上,若是聖上同意,他日公子回到了杭城,聖上定會邀請你一觀究竟。”

“江兄是君子,這麽直白與我說,我是該謝你還是惱你言而無信呢?”符若初的笑意漸冷,提醒道,“江兄可曾想過,那本遺書的內容攝政王或許早就請別的人抄寫過?畢竟辨認筆跡的能人不是天下就一個李勉。”

江詠歌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沒錯。那書冊寫成有一段時日了。如果當時帝師一直受困,他一舉一動定然也有人監視。成書之日,或許已經被拿走謄抄過。這本手稿,是為了引誘我們上鈎的誘餌。不過也虧的你提醒,我們有了一定防備,死傷并不算太慘重。我也只是輕傷。”

“輕傷?這段時間你都不宜與人動武,如果此時攝政王還有殺手沿途等着,你是想請我看顧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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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詠歌苦笑道:“公子初真是智慧過人。我所求之事,你早已預料,卻還耐着性子等我一條一條提出來。是不是看我為難的懇求,你會開心一些?”

“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防範刺客這事我的确是可以管。畢竟誰知道來的人想殺你還是殺我?”符若初應下了這一條,另一條卻不會一味退讓,“至于李勉抄寫的文字我肯定要看。你不用特意拿給我,只要假裝不經意間讓我知道了他人在哪裏,其餘的我自己想辦法。若是将來出了纰漏,也可以推到攝政王身上。”

“推到攝政王身上?假裝你是從他那條線上拿到了手稿抄本?”江詠歌依然有點遲疑,卻明顯松動了。

符若初趁勢追擊道:“沒錯。江兄既然與我開誠布公談,也是信我。那就該為我想一下,我将來如何對攝政王交差。你瞞着我的‘監視’,在襄州城內搞出了那麽大的事,我若一直一無所知,那攝政王會怎麽看我?我起碼也要有自保的籌碼。”

“你只看一眼那本書,能算什麽籌碼?難道你看一遍就能編出一本去蒙蔽攝政王麽?何況攝政王恐怕已經有了那卷書的抄本。”江詠歌一臉不解。

“如何去蒙蔽攝政王這是我的事,如果連看都沒看過,我可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好歹給我點編瞎話搬弄是非的參考材料。”符若初軟磨硬泡。

江詠歌終于還是被說動了,以傳音入密說了那李勉藏身的地方。

當晚歇在鎮上,符若初拉着孟如川進了卧房,像是早早就睡了。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符若初才哈氣連天的起來。那位孟如川更是虛弱疲憊,出了卧房就進了馬車內。

江詠歌讓侍女問月香旁敲側擊打聽,才知道原來公子初與孟如川果然是那種關系,孟如川本就是病弱的身體,哪裏經得起公子初徹夜的折騰?公子初寵愛孟郎,月香這些時日受了冷落,情緒自然也不好,才吐了幾句抱怨。

江詠歌那一晚也的确見了公子初拉着孟如川的手,兩人并排坐在床上,彼此眼神是有情的,就像是新帝與二皇子那樣。

沒錯,正是因為江詠歌身邊有活生生的例子,他才會覺得男子之間超出兄弟情的感情,并不是難以理解。才會在那一晚,看到公子初與孟如川手牽手時,情緒激動,滿心嫉妒!

對,是嫉妒,他才會口不擇言,說什麽看孟如川不順眼。其實,他恐怕已經對公子初有了什麽奇怪的念頭,見不得公子初與別人親密。他不僅讨厭孟如川,還讨厭月香。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為什麽他們可以光明正大與公子初一起,為什麽他要躲躲藏藏小心掩飾?

那樣明媚秀麗的少年,聰明又勇敢,明明身份尊貴卻不能享樂,而是背負着沉重的責任,殚精竭慮游走在刀尖。偏偏次次占了上風,實在是很令人欽佩。

這樣的公子初,怎能不令人心動?

在馬車內,符若初躺在孟如川身邊,低聲道:“讓你不要那麽辛苦,近百裏路你連夜來去,回來還不趕緊歇下,非要将那些字立刻默寫下來。你看看,內息又有點亂了。”

“前段時間看的書太多,總怕記混了,先默出一本是一本。何況公子如此惦記這卷帝師遺書。千字而已,沒一會兒不就寫完了?”孟如川的眼中滿是笑意。

昨日白天公子初告訴他李勉藏身之處,夜裏,孟如川就施展輕功偷偷溜去查證。幸好那卷書字數并不多,李勉弄了一天也已經抄好了。他偷偷看了一遍記在心中,再狂奔幾十裏回到符若初的房間。趁着記得清楚,立刻将全文默寫在了薄絹之上。

奔波趕路只是勞力,記憶文字是勞心,一宿沒睡才顯得那般蒼白疲憊。其實,早年間,他追擊目标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千裏奔襲也照樣熬的住。公子初未免太緊張他的身體了。

他的內力已經今非昔比,大有長進,再過些時日,逼出體內全部毒性也不在話下。如今躺着休息什麽都不做,實在很惬意呢。

何況公子初其實也沒睡,一直在房內等着他,熬了一夜惦記着他。這讓孟如川莫名感覺心暖暖的。

明明他已經決定,不要對公子初動別的心思,卻偏偏在看到那俊秀容顏的時候,腦子裏忘不掉旖旎的夢,想要被擁抱在懷,更緊密交融在一起。

“如川,想什麽呢,眼神發直?困就閉眼睡會兒。”符若初笑着輕語。

孟如川慌亂的閉上眼,壓抑着真實的情緒,故意提起了正經的話題:“公子,那本書上說的君權、相權和民權,又是何意?帝師這些話,我雖是一字不落記下來,卻還是不太懂。”

一提起這個話題,符若初立刻來了興致。上一世活的雖然并不成功,她卻比普通十四歲的皇子經歷更多也被動的知道了更多。又因着下嫁丞相之子,不僅僅能從皇室的角度看問題,也能站在臣子的那一面觀察政體的弊病。

她興致勃勃講道:“自古帝王都宣揚君權神授,卻不知滄海變遷,民智也在發展。古時國家疆域不大人口不多,帝王集權親力親為治理,并不會很吃力。但是随着疆域擴展人口越來越多,國家的治理需要更多官員執政,分權共治。

帝師的書冊裏提出了一個新思想,有關如何統治更大疆域乃至天下的方法。他認為帝王應代表的是最高的權威,進行裁判,而非事事都過問。相權則代表着執政一方,協理百官,如果遇到了疑難,應提出不同的解決方案再呈報給君主裁判。帝王不能參與到具體的事務,否則裁判就會有失偏頗。君主需永遠站在更高處看大局,以民為本權衡利弊,而非陷于細節耗費精力。

至于民權,就是給百姓選擇的機會。士農工商百業平等,每個人都有機會讀書科舉,農耕之家有富裕勞力,便可以經商致富。商人也如農工階層一樣納稅,為國家做出貢獻。所以經商并不是末流,發展工廠也不是歪路,反而能促進民生改善生活。剩餘勞力都進工廠做工,或者經營買賣,各自有事忙有錢賺有飯吃,自然不會有流民動蕩生亂之憂。

只有君權、相權和民權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共同努力,才能維系更大的帝國,形成良性運轉,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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