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女兒之身

箭簇如雨, 在符若初接近牆頭的一瞬間,籠罩了她所有的退路。她用手中的大木盒子阻擋了一些箭簇,卻不可能擋住四面八方。

盡管她的輕功身法已經比同齡人熟練了許多, 有內力支撐,可以跳的更高,跨越更遠的距離。她依然避不開那麽多箭。不只是一個方向,而且一批箭射完,又一批不間斷再次射來。

孟如川搶到一把刀, 以刀鋒舞出一片屏障, 為符若初擋開一波一波的箭簇。完全不為自己防守,直到最後避無可避的時候,他用身體當作盾牌, 直接将瘦小的符若初護在了他的身體內側。

她用大木盒子遮住胸前和頸項要害,顧不得遮不住的手腳。她身後是孟如川,張開了雙臂,為她擋下了所有的箭。

弩、射出的箭勁力強大,在穿透孟如川身體的時候,還能露出箭尖刺破她的衣衫, 從背後紮入她的肉裏。

痛!符若初倒吸一口冷氣,自己都痛的一抖, 被穿透身體的孟如川又在承受怎樣的痛?

他卻柔聲說:“沒事。”

然後他咬牙提氣,抱着她縱身躍過牆頭。

“去你說的那個安全的地方。”符若初低聲說了一句,這是早就決定的,不能回到質子府, 不能去宮裏。所有的影衛都分散逃逸引開追兵,她和孟如川去到一個秘密的藏身之所。

質子府裏有多方眼線,那個叫魁甲的替身還能假借攝政王的名義調兵圍堵, 殺進質子府拉一些墊背的。她若是在質子府裏,說不定活不到新帝派人來談事。

那她帶着木盒子直接去宮裏?就更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杭城內,新帝的人最集中的地方就是皇宮大內。她與孟如川兩個,再加幾個影衛,管保有去無回。

所以談判,要找個适合她的地方。最好是攝政王不知道,新帝也不能一下子就伸手夠得到的,完全是她控制的地方。那個地方也不能是她藏身的退路。萬一談崩了,她必須能迅速離開杭城。

更何況現在她和孟如川兩人都受傷了。那些箭上說不定還塗了什麽毒藥,都需要先料理了,再徐徐圖之。

“往前三個街口,有一個荒廢院子,跳到枯井裏……”孟如川的語氣裏夾雜着細碎的咳嗽聲,那箭簇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肋下,只能先掰斷了箭頭,卻來不及做其他處理。

除了這一根箭比較致命,其餘的幾根在手臂、肩頭和腿上的,都只是皮肉傷而已。但箭上有毒!他做行刺的事,對各種毒都很了解,這種毒雖然不是見血封喉,卻會讓人逐漸麻痹,精神恍惚。

中毒淺的人,及時割掉沾了毒的肌膚,吸淨附近的血液,便沒有大礙。若像他這樣,毒性穿過了身體,留在體內一般是很難清除,兩三天內行動都會有些遲緩。不過他當年為了抑制胎中帶的毒,吃了不少靈丹妙藥。就算是這樣詭異的毒在體內,對他而言也發作的比旁人緩慢,效果沒那麽劇烈。

Advertisement

只要給他時間用內力引導,逼出毒性就可以了。不過在逼毒之前,毒性或多或少還是會影響行動,精神恍惚的時候,手腳都不聽使喚,甚至無法言語。

“枯井之下有一個機關,你能摸到,是九宮格謎題,算出空缺的數字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敲擊機關可開,進去就是密室了。有藥有吃的,有人定期更換。不過這地方也只能住三五日,那送飲食的人就會察覺裏面有人了。那人未必能守得住秘密。”

孟如川說的是杭城之內,婉婷他們原本準備的避難藏身之所。那地方一直沒有廢棄。

“如川,箭上是不是有毒要發作了?”符若初已經察覺到孟如川的動作越來越慢,行到井口的時候他的身體似乎已經不能自己動了。她不免憂心忡忡。

“只是麻痹動作的毒,我死不了。你的傷口也要削掉皮肉弄淨污血,不能馬虎。”孟如川說完這句,瞳孔不斷放大,眼神已經迷離。

符若初将那個木盒子先丢下枯井,再背着孟如川跳下去,此時,她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手腳不太聽使喚了。

不過她咬破了舌尖,努力讓自己維持清醒,按照孟如川說的開了機關,将他和木盒子一起轉移到了密室之中,封好了來路。

密室并不大,十步見方,也沒有床榻。只是鋪墊着稻草,放了一床被褥。可惜這被褥與食物不同,經年放在這裏早就發黴用不得了。而飲食是放在一個吊籃之中,吊籃在密室的一角,周遭有東西擋着,投放吊籃的人視線被框死在了這個角落,看不到密室之中更多的地方,便是知道裏面有人了,也看不到幾個人、具體是誰。

如今吊籃之中的食水似乎是剛放進來沒多久的,餅子是熱的,水罐裏是清澈的水。這水可以喝也可以擦洗傷口。

符若初扶着孟如川靠牆維持打坐的姿勢,她自己也急忙脫掉了外衣。

“你閉上眼。”符若初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孟如川如此說了一句。

孟如川心中忽然湧起一絲懷疑,卻還是聽話的閉上了眼。這個時候除了睜眼閉眼,他已經無法自己做其他的動作,口唇都已經麻木不能說話了,多少疑問藏在心中,他只能先默默運功逼毒。

符若初則解開了內衫和貼身的軟皮甲。堅韌的皮甲上居然被箭簇洞穿了,還好她裹了束胸多了一層防護。她反手摸了一下,後背被箭簇刺頭的地方,束胸的繃帶也一片濕紅。這麽強大的力量,還是經由孟如川身體阻隔之後,他那時究竟有多麽痛?他居然還那樣雲淡風輕說沒事。

她心疼的要命,氣血翻湧頭開始眩暈。她努力挪動着僵硬的四肢,試圖用匕首反手剔除傷口附近的肉。不過傷在後背,沒有鏡子,沒人幫忙,她看不到,全憑感覺。可是毒素嚴重影響了她的感覺。她越是着急,手越是不聽使喚。

她只好背對着孟如川盤膝坐下,顧不上穿好衣物,立刻開始打坐,運功逼毒。

論內力,還是孟如川更深厚,同樣是打坐半個時辰,孟如川輕車熟路已經将毒素逼出了傷口,暗紅的毒血流盡,取而代之是鮮紅的血從傷口之中湧出。孟如川這才收工,麻利的把身體裏的那些箭弄出來,割掉皮肉點穴止血,撕裂了衣物迅速捆紮肋下這處傷。別的傷,在他看來都無所謂,先抓緊救治公子初才好。

沒想到當他靠近公子初的時候,她卻驚叫:“你別過來!”

緊張焦急,氣血行差,內息一滞,她全身僵硬頭暈更嚴重,眼前金星亂冒。她知道自己怕是無法守住那個秘密了,趁着還沒有失去神智,她說道:“無論你一會兒看到什麽,都爛在肚子裏不許對旁人說,否則我會殺了你。”

孟如川這時已經走到了符若初身前,目光中的驚訝繼而變作了欽佩,而後鄭重答道:“公子放心,你不希望的事情我永遠不會做,你的秘密我替你守着。”

符若初松了一口氣,昏了過去。

其實沒有了衣物阻隔,從背後看公子初如此單薄纖細的骨架,他已經有所懷疑,但公子初只有十四歲,少年還沒長成人勉強能說得過去。可是轉到前面,沒有了束胸的布條,與少年身形并不相同的微微起伏,再也無法隐瞞那個秘密。

北燕的嫡皇子符若初,居然是女兒身。

這驚天的秘密,若非今日情況特殊,她恐怕永遠不會讓旁人知曉。可是她還是許他知道了。她明明可以命令他,停下來,繼續閉上眼。他會遵從。

但是現在,她願意信他,願意将昏迷的自己托付給他照料。他何等有幸?何等欣慰!原來他的感覺沒有錯,他夢中那一切,竟然成真。

這不會是剛才的毒讓他産生了什麽錯覺吧?

孟如川仿佛瞬間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熟練而溫柔的幫符若初處理着後背的傷口,另一個卻不斷的冒出了各種暧昧的念頭,大膽的妄想,甚至想趁她昏迷的時候,親親抱抱,與她做更親密的事。

在別人看來,他早就是公子初的人,他侍奉她,無論她是男是女,那都是分內之事,理所當然。

她喜歡他,她不說,他都知道,何況她曾親昵的在他耳畔一遍遍說。

他也喜歡她,是男人對女人那種,難以割舍的愛。

削掉被毒沾染的肉皮,孟如川俯身,用嘴幫她吸吮周遭的毒血。這樣親密的接觸,聞着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體香,他終于知道,這是女兒香,讓他不由自主沉迷。他卻不敢讓自己的動作有半分輕浮。

來日方長,他不能在她昏迷的時候僭越,他要她清醒的時候,與他共度歡愉。

他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她的傷口敷了金創藥,用原本纏裹她胸部的那些布條,為她仔細的包紮好,再給她系上了皮甲,穿上裏衣、外衣,一層層都整理妥當,恢複成了端莊的公子模樣。

做完這些,孟如川的體力已經完全耗盡了。他仰躺在地,讓她躺靠在他的腰腹部。這樣雖然他會被壓到,她卻會感覺溫暖舒服一些。他的手掌托在她身後,為她輸送內力,慢慢理順內息。

只要她少受一點苦,他再苦再痛也甘之如饴。

符若初醒來的時候,躺在孟如川的懷中。他睡的很沉,或許是失血過多,內力和體力耗盡。她似乎還不老實的壓到了他肋下的那處貫穿身體的傷口。

她急忙站起身,幫他仔細檢查。

他卻只是微微皺眉,并沒有立刻清醒。

他武功再高,內力再深,也還是血肉之軀。他會痛,痛到昏迷也不吱聲;他會累,累到全身不由自主的抽搐,也依然維持着讓她最舒服的姿勢。

他是那麽愛她,默默為他付出一切,卻從未求過回報。連親昵也不敢肆意索取,只偷偷摸摸,每一次還被她折騰的羞澀不已。

她也愛他,愛到願意與他分享秘密。女兒身這件事,以及未來,她可能還會對他慢慢提起自己重活一世的種種。她都不想再隐瞞。她需要有人一起分擔。

她那麽的需要他,難舍難分。

作者有話要說:  女兒身的秘密終于被知道了,可是小孟才不會告訴別人。他們都不知道才好,初初是他一個人的。

躲在縫隙裏的闵七:┭┮﹏┭┮我才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男生,為什麽初初只将我當大叔長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