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杭城之盟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讓孟如川從昏迷中醒來。他發現符若初已經醒了,正在整理食物和所剩不多的清水。
“你醒了?吃點東西。這水我用內力捂熱了。”符若初笑着将吃食都拿了過來。
孟如川發現那些水就是他料理完她的傷口剩下的那麽多,一點也沒少。于是推辭道:“若初, 你先吃喝一些,我之前吃喝過,不餓也不渴的。”
符若初聲音沙啞,腹中不争氣的咕嚕嚕叫喚,卻倔強道:“你傷的重, 多吃一點。我那點傷早就好了。你昏迷了将近五個時辰, 抓緊先吃些東西,我再幫你調理內息。你趁勢将毒都逼出去,如何?”
孟如川知道若是自己堅持不吃, 她也不會吃。他于是拿了一塊餅子囫囵吞下,又喝了一口水,再推回給她,柔聲道:“我就只吃這些,你也抓緊吃點。逼毒那個事,時間有限, 而且中途不能被打斷。這裏随時都可能有危險,我那經年的毒以內力暫時壓制就行。”
符若初将剩下的食物吃了一部分, 并沒有都吃完,她不确定這裏什麽時候還能有新的食水,節省一點是一點。不過若新帝那邊有消息了,闵七一定能及時找到她這裏。她留了記號。
的确, 孟如川胎中帶毒如果處理起來比那箭簇上的毒困難多了。如果中途被打斷可能前功盡棄。現在不是時候,搞定了新帝那邊,待等周遭環境确定安全的時候, 喊上闵七他們護法,才更穩妥一些。
甚至等回到北燕的宮中,那邊更安全,她也可以請教母後,以雙修之法,助他內力大成,到時候再逼毒才是更穩妥的。
“你的箭傷如何,我幫你再仔細處理一下。然後調理內息。”符若初能明顯看到他的衣袍被新滲出的血水浸透的痕跡。
“那有勞若初了。”孟如川故意喊了她的名字,用一種溫柔而傲嬌的聲音,“我真的有點痛。若初,怎麽辦啊。”
“……”符若初看着孟如川故作柔弱的樣子,心說他還真會裝。見她恢複的不錯,便真的開始賴上她了?偏偏她最是難以拒絕這樣的孟如川。
重新處理傷口,将他身上那些滲血的大大小小的傷都敷藥包紮,直接用光了他們兩人帶的所有的金瘡藥。其實,她也知道他是真的痛,不是裝,只是他經年累月的受傷,這點痛他忍得了,別人就以為他不會痛了。
額頭上冷汗淋漓,他的臉卻漲紅了。因為身上的衣物幾乎都被她給剝光了。她說有那些衣服礙事,不方便包紮,可包紮好了,她又不給他穿好。還那樣眼神熱切的盯着他看。
“若初,等安全了,讓我好好服侍你,如何?”孟如川細弱蚊蠅的懇求。
符若初笑了:“無名無份,被視為男寵,你也願意?”
“我願意。”孟如川毫不猶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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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若初便以霸氣的口氣許諾道:“我的男人,絕對不能受這種委屈。等将來我登基為帝,會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說法。”
“我等着。”孟如川的眼中亦是柔情似水。
忽然密室的門外響起了暗號,是闵七。
孟如川輕輕嘆息,迅速将自己的衣服裹好,掙紮着站起身。
符若初卻先一步過去打開了密室的門。
孤男寡女在這麽小的密室之中躲了一整天,闵七也提心吊膽了好久。直到新帝的兵馬截斷了攝政王府的追兵,他甩脫了眼線,才敢來找公子初。
“公子,新帝答應重新談盟約。只要公子确定死的是攝政王本人,并交出山海圖。新帝願意微服出宮,親自到咱們指定的地方面談。”
“我确認是攝政王本人,人頭在木盒之中,你可以先拿去給他驗看。山海圖就留在我這裏,等他日我們返回兩國交界之處,我才會将山海圖交出來。否則我怕是咱們沒有命回到北燕。另外淩承譽我要活着帶走,這件事闵七你覺得新帝會同意麽?”
“多半會在邊境,才肯放人吧。”闵七只聽說淩承譽還活着,卻不曉得是什麽狀況。
“月香怎樣了?”
“她就沒進城,直接在外邊咱們自己的暗樁藏身。我當時只帶了幾個美女掩人耳目混進來的。”闵七這點手段還是有的,“不過質子府裏還有你帶來的幾位幕僚,包括陳奉,他們都被新帝的人緊盯着,怕是并不好走。”
符若初表态道:“所以我打算好好談,不能狼狽的逃走。要與新帝重新結盟。”
“對了,公子,劉勳聽聞之前遇刺的消息後從北境連夜往杭城趕,今日已經入城。”闵七憂慮道,“他就算愚笨也早晚會明白,誰殺了攝政王。要不要斬草除根?”
“留着他,新帝或可以用他安撫攝政王舊部。以新帝的手腕,大約會将行刺的事推到別人頭上,人前假惺惺的還要哀悼緬懷攝政王的功勳呢。至于劉貿,若是他自己沒死,我們也不必擔心,新帝會替我們解決這個隐患。另外,我們當初逃出攝政王府,是有一個高手掩護,那人下落如何,也要确認一下。那人或許是與星月門有淵源。”
上一世,攝政王倒臺比較晚,新帝暗中操作,花了許久才毒死了劉貿。攝政王死的時候,只剩下劉勳這一個兒子。新帝那時候就封了劉勳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爵,将其圈禁在杭城,堵悠悠衆口。所以說,酒囊飯袋或許會活的更久,太聰明淩厲、權勢滔天的反而很難善終。
至于那個一直默默關注孟如川的高手,也許是星月門隐宗的前輩。那人知道孟如川生母是隐宗的人,又見到了她的七星伴月青玉簪,曉得了她星宗的出身,才會在危難時刻出手相助。
“與新帝會面的地方選好了吧?”符若初扶着孟如川站起來。
“嗯,公子放心。會面的地方月香已經提前帶人安排了。影十三親眼見到那個武功高強的神秘人也逃離了攝政王府,想來已經找地方避風頭去了。現在請公子随我來,我們先過去會面的地方,估計新帝今晚就會出來。”
闵七說完這句,哪裏肯讓公子賣力氣,趕緊将孟如川接手過來,一看他衣袍上的血漬就曉得他受傷不輕。闵七卻并不噓寒問暖,只想着這個成年男子依靠在公子身上,公子哪裏受得住。孟如川怎的如此不體量公子,“恃寵而驕”。
再看公子,後背一處衣袍破了,闵七的心一痛,完全是雙标的就覺得是自家公子勞心費力照料孟如川的,便關切道:“公子,你也受傷了?要不讓我背負你前行?”
符若初心說自己傷在後背,腿腳都沒事,哪裏需要人背着?她趕緊拎起了那個大木盒子,說道:“我沒事,一點小傷,如川已經幫我處理了。我的事他都知道了。”
闵七心中劇震,戒備而遲疑的看了一眼孟如川。
孟如川點點頭,卻鄭重說道:“我會替公子保守秘密。公子是我的主君,我會竭盡所能助她達成所願,永不背叛。”
在符若初聽來,孟如川這句話,比世間任何情話都動人。他并沒有因為她是女子,就懷疑她的能力、質疑她稱帝的野心。他一如既往願意輔佐她,将她視為他的主君。
果然是她看上的,她喜歡的男人啊。
新帝收到了那個盒子,裏面只有油布重重包裹的一顆新鮮的人頭。是攝政王的臉孔容顏,新帝卻迫不及待的,将那顆人頭後腦那邊的頭發都撥開,赫然見到一顆朱紅色的痣。這是皇室之中記檔的秘密。攝政王的替身裏,仿的最像的,這顆痣也有,只不過是假的。
新帝親自拿手摸了那顆痣,是皮肉相連,真的不能再真了。
于是二皇子和江詠歌便聽到了新帝少有的放聲大笑。自從繼承帝位以來,新帝雖然也有過笑聲,不過都是人前裝樣子,從未如今天這般放肆開懷。
“哈哈,劉掣你也有今日!任你替身衆多,任你防範嚴密,任你大權在握,卻沒想到你會死在最看不起的北燕質子手裏?”新帝笑了一陣,漸漸收聲,目光逐漸冰冷,“公子初要的條件,朕給不給?”
“山海圖事關重大,公子初想在邊境再交出來也是人之常情。”二皇子心軟,此前對公子初的印象過于淺淡,就算公子初行刺攝政王成功,肯定也是身邊高手所為。公子初本人不過是個未滿十五歲的少年,能有什麽本事。
江詠歌卻與公子初一路去了越州,雖然眼中所見都是公子初不學無術沉迷美色的那些事,但從其手刃瞽目刺客開始,到後面有關帝師遺書、低調的接觸蠻族打通商路、甚至李耀被殺,一件件小事單看都沒什麽,實際上每一件事情都體現出公子初非比尋常的才智。而且公子初是什麽時候拿到山海圖的?他為何一點都沒有察覺。
山海圖藏在襄州城內,這消息也是最近才從淩承譽的手下那裏旁敲側擊審問出來的,并不能确定真假。公子初當初不是說山海圖在南境麽?究竟是在哪裏拿到的?無論那山海圖是真是假,公子初的動作為什麽那麽快,那麽隐秘?
攝政王身邊高手如雲、替身衆多,以公子初那點武藝,又有什麽倚仗,真敢去行刺,還全身而退了?
想到這些,江詠歌不免憂心忡忡的提醒道:“聖上,公子初身邊恐怕還有絕頂高手。不僅是行刺了攝政王,當時在南境李耀被殺也是那高手所為。公子初可能是故意在鄧愈心裏給咱們紮了一根刺。”
新帝的臉色陰沉下來,咬牙切齒的磨了片刻,才吩咐:“公子初的條件朕都答應。便是淩承譽也給活的。”
二皇子見了新帝的模樣就已經明白了自己這位皇兄是要下殺手了。不過作為一位仁君,這樣陰暗的事情肯定不能從新帝嘴裏說出口,他便代替新帝繼續說道:“詠歌,給淩承譽下無解之毒,廢掉他的武功再還給公子初,讓他成為累贅。質子府的人全都放走,他們的累贅越多越難逃。質子府裏的那個暗樁該好好用一用了,讓他盯住了公子初北歸的路,在邊境設伏,務必将公子初和山海圖一起留在南昭。”
新帝明白,自己這個弟弟一直都是如此,替他背鍋,甘願為他分憂。謀劃行刺攝政王也罷,現如今要誅殺公子初亦是為他籌謀。将來就算北燕追究,新帝也能将責任先推給二皇子,留下緩沖和解釋的餘地。
這麽好的弟弟,若不是攝政王死了,今年年底就要封王離開杭城去遙遠的封地,怕是此生再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見。
新帝從未對人說過,他根本無法接受,沒有二皇子在身邊的日子。所以當初,他才會故意誘導淩承譽行刺攝政王,而今公子初達成他所願,這麽快搞掉攝政王,真的收回皇權指日可待。新帝其實還是有那麽一絲感激公子初的成全。
“如果可能,給公子初一具全屍。那麽漂亮的容顏那麽年輕的少年,可惜了。”新帝在二皇子耳畔悄悄叮囑了一句。
“那麽今晚,聖上要親自去見公子初麽?”二皇子最是信賴江詠歌,江詠歌說公子初身邊有高手,若是新帝親自涉險,萬一公子初殺人上瘾了,新帝豈不是危險,“聖上,請允許臣弟代表您與公子初談判。”
“好。”新帝知道自己的責任,不會在這時候逞強,欣然接受了二皇子的請求,“你我兄弟同心,你當然能代表我。休戰十年的盟約不能再延長。其他的條件随便公子初,反正他也回不去了,讓他開心這幾天也好。”
“攝政王身死,是不是送劉貿一程,讓他們父慈子孝陰間團圓?”江詠歌建議了一句。
“聽說劉勳已經回到攝政王府了,就留他一個,其餘的都送去與他們的父親團聚吧。”二皇子完善了一下這個建議。
新帝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假惺惺說道:“劉勳身為嫡長,襲爵理所當然,也好安撫攝政王那些舊部。詠歌,這事你去辦吧,接下來朝中就要變天了,朕要抓緊寫那些聖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