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路北逃

那一日如約去談判的并不是新帝, 而是二皇子。符若初提的條件,幾乎都沒有遇到任何反駁,如數都落實在了新的盟約之中, 白紙黑字,她存了一份蓋了新帝玉玺的。

這看似順利的交涉,讓她不得不加重了戒備。

果然,新帝還給她一個被廢了武功中毒已深的淩承譽。人沒死,卻和死人也沒有太大的分別。

闵七建議道:“公子, 屬下另外安排人護送淩公子回國吧?”

符若初搖頭:“新帝答允我們可以即刻回國, 就是希望我帶着所有人,拖慢了行程,才方便他們提前布置好了, 再下手殺我。”

孟如川擔憂道:“公子,新帝什麽條件都答應,存心是不想你回去。若是帶上所有人,豈不是太累贅……”

“如果我不帶他們,只考慮我自己,他們恐怕此生都再也回不到故土。”符若初想起上一世一路北逃的艱辛, 除卻在南昭為質子那些年,被她舍棄已經死掉的人, 其他基本上都是為了送她回國而死在了路上。他們用性命換的是北燕嫡皇子的生路。而她都做了什麽?她竟然那麽傻,恢複了女兒身,放棄了皇子的身份?

這一世她再不會重蹈覆轍,而且她要将大家一起帶回北燕。

“我猜測他們設伏的地方會在邊境附近。”符若初将上一世遭遇的各種埋伏都列了出來, 謊稱是自己思量的,讓闵七和孟如川提前能有所準備,“此前我們都還是安全的, 我帶的人越多,越顯得被拖累,新帝就越是放心。他也怕把我逼急了,再失了控制。我不如就老老實實按照新帝設想的那樣,帶上所有人,回國。”

“新帝應該安插了眼線在質子府,甚至是我們回程的隊伍中也有叛徒。”闵七說道,“這幾個月陳奉假裝動搖,暗中接觸了南昭人,搜羅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陳奉?”符若初記得上一世很可能就是陳奉出賣了她北逃的路線,但時至今日,她已經改變了許多,審時度勢,陳奉有什麽理由出賣她?他難道不想活着回到北燕麽?

他們才來到南昭不到一年的時間,出身北燕豪門的陳奉對北燕的忠誠度應該尚未真的動搖,她能否信任陳奉呢?

“時間來不及逐一核實那些眼線名單,屬下建議最終的路線只公子一人知曉,誰也不要告訴。包括我在內。”闵七明白公子對陳奉的質疑,畢竟陳奉當初自恃才高,又比公子年長,許多時候總以為自己的辦法最聰明,實際上已經露了破綻,反而容易被人利用。哪怕陳奉沒有背叛的心,也很容易好心辦壞事。

“那個碧桃,也要用一下,我要她傳話給劉勳。”符若初将手頭能用的資源都用足,“讓碧桃告訴劉勳,新帝要殺掉攝政王其他的兒子,将劉勳軟禁終身。攝政王之死是新帝的手筆,我不過是新帝的幌子。想個法子讓碧桃相信,我無法活着走出北燕,讓她死心塌地的跟着劉勳,讓她為劉勳籌謀。新帝對我用完就丢,劉勳不傻,早晚會明白我說的不假。碧桃那姑娘心眼多又是不肯吃虧的,一心為劉勳,或許能有奇效。”

孟如川瞬間就明白了:“就算沒有碧桃,公子是不是也覺得劉勳有膽子有能力,将來給新帝使絆子?”

“沒錯,不能小看了劉勳。他最重情義,當時在宮中宴飲他能舍命救護幼弟劉貿,又豈能對父親和弟弟們被殺的事無動于衷?他若能忍辱負重活下來,将來可不是給新帝添堵那麽簡單了,恨意能讓懦夫變得瘋狂。攝政王經營多年,黨羽衆多,新帝若都剪除了那些人,朝中将無可用的官。其中不乏念着攝政王好的人,這些人都是劉勳能借的力。”符若初這些結論都是上一世親眼所見,這一世又仔細思索,想通了其中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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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就算她依然是要逃回北燕,也是有準備的逃走,在南昭不可能什麽都不留。南境的鄧愈那裏,以及劉勳這邊,她都已經有了布置,絕對不會給新帝舒心的日子。

如今,新帝既然存了殺她之意,她便不能再想着與南昭和平共處的念頭。他不仁,她若退讓求饒,反而會死的更慘,還不如将自己的命和天下,都握在自己手裏。

用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北燕質子一行幾百人終于到了邊境。

新帝那邊忙着整肅朝堂,表面上看起來暫時沒有力量管北燕質子,只是派了江詠歌率千人隊伍“護送”。

實際上,邊境那一邊,早就調兵遣将偷偷埋伏在要道,只等着最後的圍殺。

符若初将山海圖放在一個大小貼合的鐵匣內,裏面裹了布帛塞了棉花免得磕碰,然後将這鐵匣貼在胸前綁好。外邊再穿上厚厚的外袍,既能穩妥的帶着東西,又可以為自己多一層防護。

她帶好了十天的幹糧,趁着夜色上了馬。

她讓闵七安排護衛,将昏迷的淩承譽捆在身上騎馬走,月香以及并不會武功的那些家臣,也都有護衛專人跟着,一人或兩三人保護一個。所有的奢華用物,都留在營地裏,全抛棄不帶。

符若初的計劃很簡單,她領頭走最艱險的路,吸引江詠歌的人,其餘人讓陳奉帶着與她從不同的路徑回國,那一隊再怎麽安排,全都交給陳奉謀劃。她只是鄭重将這些人的命托付給陳奉。

陳奉當即領命,躍躍欲試的安排,還賭咒發誓要将大家都平安帶回去。這對他而言絕對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江詠歌是很務實的人,在發現北燕的人分開逃逸的時候,肯定會集中精力追她這一隊。

“公子,我和你一起走。”月香主動請纓,“我騎術很好,與公子身材仿佛,關鍵時刻還能有點用處。”

闵七當然明白月香的意思。公子初本為女子,實在被圍堵的狠了,與月香調換身份,再一次分散開,或能有更多的活命機會。

符若初沒有拒絕月香,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月香死。這邊她有孟如川和闵七,以及十名影衛。那邊陳奉帶着護衛隊和家臣,也找了個看起來差不多模樣的人假做了她的替身。人數上雖然自己這邊少,卻都是精兵強将。況且她此時并不盡信陳奉,不舍得将月香真的交給旁人照顧。

趁着夜色,符若初這邊的人剛有動靜,江詠歌就已經從個隔壁的營盤之中招呼着士兵們圍了上來。

“沖!”符若初發出號令,所有人按照分組,向四面八方而逃。只要進入了對面的大山之中,翻過山崗,就是北燕故土。

只是那山林裏,好走的路都已經是南昭人的陷阱埋伏,後面還有精兵追殺。

符若初一馬當先,沖在了最前面,孟如川卻忽然跳上了她的馬,他那一匹馬上沒人,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符若初沒問話,因為耳聽箭矢破空襲來的聲音。

孟如川安慰她道:“別擔心,這一次我穿皮甲了。”

江詠歌站在高處,讓手下擅長射箭的人拉開了□□,瞄着符若初和孟如川的方向射擊。他親自挽五石弓,搭弓同時射出三箭,一箭射向符若初的坐騎,一箭射向孟如川的後心,一箭射向馬腿。

五石弓與普通人用的二石三石的弓不同,射程遠速度快,後發先至,也需要更強的臂力。

孟如川早拿了寶劍在手中,揮劍輕松掃開兩箭,另一箭射馬腿的,他幹脆直接握住,反手甩了回去。

孟如川如今的內力已經接近大成,甩回去的箭,速度絲毫不亞于五石弓。

江詠歌是高手,一看孟如川的動作,再見那飛速而來的箭,心中頓時一涼。曾經那麽多不解困惑,轉瞬間忽然明了。原來符若初身邊的高手,竟然是那個看似病弱以色.侍人的孟如川麽?

刺殺李耀,盜走山海圖,甚至攝政王府內保護符若初全身而退,都是孟如川做的!好狠的孟如川,當他的面一直不曾顯露武功,生生挨他的打,以匕首刺穿手掌取信與他。

江詠歌火氣上湧,拉來一匹馬欲追!

符若初卻朗聲道:“我勸江兄莫要動氣,這一路每天請你喝茶,我喝完了每晚是吃解藥的,你可沒有解藥。毒素雖少,數日來也是積少成多。妄動真氣,你一身武功就難保了。”

江詠歌只覺得內腑之中确實有絲絲刺痛,他當初以為自己是之前舊傷未愈,卻不曉得竟然已經中毒。

好狠的公子初,天天親手烹一壺毒茶當面與他分享,你一杯我一杯的被他換了杯子也照喝不誤,卻原來是每天暗中吃解藥。

“公子念在往日舊情,将解藥留在了杭城外,我們住過的第一間驿館之內。江公子不妨派人抓緊去找找看,解藥不及時吃,毒發的時候會上吐下瀉難過的很。”孟如川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江詠歌的耳中。

這麽遠的距離,沒有高深的內力,是無法将聲音凝練這麽精準的。江詠歌是懂行的人,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恐怕不敵孟如川,于是只好祭出殺手锏。

江詠歌吹響了一個哨子。他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武,此前他已經在山林中埋伏了五千精兵。這些精兵都是步兵,擅長在山林之中作戰。

茂密叢林內,馬兒跑不快,上不了更高的陡坡。而步兵靈活性更強,也能多人協作設下埋伏陷阱。

當初這些人是通過江家秘密招募,藏在北燕邊境附近訓練。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對付攝政王在北境的嫡系軍隊。如今攝政王倒臺太快,新帝又一心想要殺掉符若初,這只奇兵就不再藏着了。

與北境那些不太聽話的守軍相比,留下公子初的命顯然更重要。

江詠歌吹響哨子的命令,就是讓這五千人全力圍攻公子初,放棄其他目标。

公子初身邊就算都是絕世高手,十來個人對五千,雙拳難敵四手,車輪戰拿命填,總能攔得住。這事出不了意外,公子初主動鑽入了這裏的山林,将平坦大路留給另外的下屬逃命,看似正中圈套,簡直是送上門來自尋死路。

江詠歌卻不知為何隐隐不安。就像他沒有想到公子初會每天陪着他喝一壺毒茶一樣,這一次公子初難道又有其他高明的安排,才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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