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禁忌之地
第二十九章:禁忌之地
轶成躍極有職業道德,韓清繆在那五年當中的心路歷程是他病人的病歷記錄,而這份記錄,無論是再鐵的關系,他都不能給與醫治無關的第三人過目。
“如果你真的想彌補,那就用以後的日子好好對她吧。”轶成躍望了正在忙碌的韓清繆一眼,明明跟她之間只隔了幾張桌子,他卻突然覺得跟她隔絕了千山萬水,“雖然我們是十幾年的交情,可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句,如果哪一天她過的不好,我還是會出現在她身邊,把她遠遠地帶走。”
轶成躍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心中坦然了。
韓璟淮心裏松了一口氣,爽朗的笑了幾聲:“放心吧,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
轶成躍有些苦澀的笑笑,向那個忙碌的身影揚了揚下巴:“她不知道你認識我?”
韓璟淮輕輕地笑了:“你覺得,我該告訴她嗎?”
“你做的對。”轶成躍看着面前這個跟自己默契十足的老友,不得不承認,輸在他身上,自己心服口服,“她既然剛剛打開心結,那也沒必要急着跟她交代這些,以後日子還長,有的是時間跟她說明。”
韓璟淮笑而不語,轶成躍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愣了愣,回過頭去看見站在身後的韓清繆,下意識的開口問道:“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病人送進去了?”
韓清繆一臉茫然:“轶大哥你這是在緊張嗎?”
這應該就是沒聽見了,轶成躍放下心來:“沒有。”
“今天上午一共預約了三位病人,除了一位是陳醫生的病人,剩下的兩位都是你的。”韓清繆對病人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不用翻看病歷就報出了上面的信息,“現在姓石的那位病人已經來了,我安排他在診療室等着,你看是不是現在過去?”
韓清繆嘴上這麽問着,眼神卻在一個勁的斜着看韓璟淮,意思是大家都要工作了,他該趕緊走了。
“那你先忙,咱們下次再聊。”韓璟淮又假裝疏離的跟轶成躍告別,跟着韓清繆走出了工作室,韓清繆掏出電梯的門卡送韓璟淮下樓,電梯叮的一聲在一樓開啓,韓璟淮步出電梯,韓清繆站在電梯裏跟她揮手,剛剛按下關閉鍵,卻被韓璟淮伸手卡住了門。
“你快松手!這多危險啊!”
韓清繆急急的從電梯裏出來,拿着韓璟淮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幾下才放下心來,她有些埋怨的看着韓璟淮,“你喊我一聲我不就出來了嗎?幹嘛非要用手去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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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說吧。”韓清繆擡手看了看腕表,“說完我還得上去做記錄,不能多留。”
“把你的房子退租,搬過來跟我住。”韓璟淮幹脆利落的命令,壓根不是商量的語氣,“今晚你就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或者是不收拾也行,人先住過來,東西我叫人去搬。”
韓清繆瞪着眼睛瞧他:“為什麽?”
韓璟淮一下卡了殼,從未被人問住過的他一下噎住了:“不為什麽。”
“我不搬。”韓清繆理直氣壯,“我有手有腳,能自己掙錢負擔房租養活自己,沒有必要依賴你。”
韓璟淮有些無奈,她大概又聯想到來時他讓她辭職的事情,誤以為自己要把她禁锢成一只米蟲,他好言好語的勸道:“不是依不依賴的問題,是因為……”
“我想見你。”韓璟淮一把把她拉到懷裏,用鼻子輕輕地蹭她的臉頰,她個子不高,但也不算矮,擡起頭來正好到他胸口的位置,她的呼吸打在他臉上癢癢的,說出的話卻堅定地像塊石頭,“那也不搬。”
在她心裏,那棟房子始終是個禁忌之地,如果說她從前與韓璟淮的回憶把整棟別墅變成了金色,那麽五年前醒來時所受到的屈辱,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玻璃罩子。
罩子是灰色的,密不透風,将所有的東西籠罩在其中。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打破那個罩子,所有的金碧輝煌就能重新出現,可她又擔心,打破那個罩子的同時,崩裂的玻璃碎渣可能會傷到人。
“給我點時間。”韓清繆知道韓璟淮心裏不快,踮起腳來蹭了蹭他的下巴,“上面的病人還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
“對了,下班不用來接我。”韓清繆張開雙臂,迅速的抱了韓璟淮一下,兩團軟軟的東西驀地撞進懷裏又很快的抽離,韓璟淮甚至還來不及擡手回應一下,惹起他一身火的始作俑者已經跑進了電梯,笑意盈盈的沖他揮手。
“明天見。”韓清繆在電梯裏用力的擺手,臉上的笑容大而明亮。
“清繆你回來了?轶醫生要你去他辦公室一趟。”電梯上行的時候又順路載了好幾個人,九樓的租戶估計是新搬來的正忙着裝修,運送家具的推車在電梯裏卡了很久才勉強推進電梯,讓本來三分鐘的行程足足耽誤了十分鐘。
“哎,我這就過去。”韓清繆随手把資料夾一丢就要往轶成躍的辦公室跑,剛走幾步卻又想起什麽折了回來,“剛才不是進去了一位姓石的病人嗎?轶醫生這麽快就面診完了?”
“可能是吧?”同事從一堆文件中擡起頭來推了推眼鏡,“我這忙的也沒怎麽留意,你過去看看吧,要是有人在裏面,你就等等再進去。”
韓清繆随口答應下來,走到轶成躍的辦公室門前。
屋裏很靜,她靠在門口聽了聽,裏面應該沒有病人。
她擡手敲門。
門是虛掩着的,她剛一放上去就自動開了,桌後的轶成躍見她來了,露出一個她十分熟悉的笑容:“送完人了?過來坐。”
韓清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下面說了幾句話,耽誤你給病人面診了吧?”
“沒事。”轶成躍大方的揮了揮手,“剛才我跟他談了不少,他是個不錯的人。”
韓清繆的眼睛亮了亮,臉上是被人誇獎了的欣喜:“真的嗎?”
“真的。”轶成躍溫和的笑着,“年少有為,舉止紳士。條件很過硬。”
“他可不年少了,他比我大九歲呢。”韓清繆笑着比了個手勢,見轶成躍的表情有些僵硬,才一拍額頭大笑道,“壞了壞了,一句話得罪兩個人,我差點忘了,你也比我大九歲……”
轶成躍習慣了她這樣的性格,輕笑着搖了搖頭。
“可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問。”轶成躍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許,拉開旁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不算太薄的記錄。
韓清繆抿了抿嘴唇,那本記錄,她曾經見過無數次。
她很清楚裏面有些什麽內容,對轶成躍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毫不意外。
她既然做好了重新跟韓璟淮在一起的打算,那麽她當然要跨過自己內心的這道防線。
“姓名。”
“韓清繆。”
“年齡。”
“二十四歲。”
“這是你第幾次複診?”
“我記不清了。”
熟悉的對白再一次上演,韓清繆有些緊張,她很清楚轶成躍的能力,他能一眼看穿她的僞裝。
如果診斷的結果,是她對五年前的那場床上還未痊愈,那麽她跟韓璟淮複合的速度,是不是快了點呢?
如果以後自己的病情再度複發,又要怎麽辦呢?
她沒有考慮的機會,轶成躍的問題便接二連三的湧來,有些問題很簡單,有些問題她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這是轶成躍的套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些簡單無味的問題其實是漸漸讓她放松的作用,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慣了,遇到心底的私密問題,也會因為慣性而脫口而出。
“你是喜歡藍色還是紅色?”
“紅色。”
“你最喜歡的男明星是不是黎明?”
“不是,是張國榮。”
“你現在在一家心理工作室當助手對嗎?”
“是的。”
“心理工作室的醫生,你認識他,對嗎?”
“是的。”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五年前,我剛到加拿大的時候心情抑郁,程度太深,被social manager送到他的診室接受治療。”
“心情抑郁的原因還記得嗎?”
“被人抛棄……懷有身孕,不慎流産……答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韓清繆頓了頓,她心裏“咯噔”一聲,明顯意識到自己下意識裏的抗拒。
“孩子的父親還記得嗎?”轶成躍自然發現了她情緒的變化,不動聲色的在問題後面勾了一筆,念出問題的語氣卻依舊平靜無波。
“記得……是我的小叔叔,韓璟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韓清繆雙拳緊攥,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沖到了臉上,她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恨不得地上能有個縫讓她進去躲躲。
“別怕,擡起頭來看着我。”
轶成躍的聲音跟以前一樣好聽,韓清繆擡起頭來望着他的眼睛,那裏充滿了鼓勵與信心。
看到她眼神的那一刻,轶成躍的心仿佛也被人重重的擊打了一拳。
她的眼神跟五年前一模一樣……望着他的樣子單純又誠懇,轶成躍不得不承認,他決定對韓清繆做這次複診,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他的私心……